『绝望的利用方式』


「不久前才帅气的夸下海口,不过现在──」向命运宣战后已经在森林里行走了十五分钟,拉姆侧视身旁同行的昴继续说:「冷静想想,巴鲁斯上最前线战斗好像不是必要条件吧。」

「喂、喂、喂,等等啊。那虽然诚属事实,但是看我这感劲十足的样子,还有这把青年团出借的传家宝剑,我现正身在fantasy中啊!」

「要不是碧翠丝大叫住连武器都没带就想跟来的巴鲁斯,也不会想到要去借那把剑吧?就这样直接赤手空拳前来,还真是横冲直撞的累赘。」

「说实话完全否定不了啊。」

昴重新握住不称手的剑把,沮丧地叹气。

单手剑的黑鞘上有著铜色花纹,刀身约与昴的手臂同长,对剑意料之外轻盈的手感不禁露出疑惑。被碧翠丝急忙制止手无寸铁挑战魔兽之森的昴,遵从她建议而借得了的武器。

事态的严重性随著时间加剧。因这等的焦虑,选择了立刻冲锋陷阵。冷静回想起来,坦白说那根本是自杀行为。

老是装著一副冷漠无情让难以亲近的样子,总觉得这就是她难以伺候的地方。

「顺便问一下,巴鲁斯你会用剑吗?」

「怎么说好呢?很微妙啊。姑且有中学剑道二段的实力,但不认为实用的剑术与学校的剑道能相提并论。」腰间的剑摇来晃去,一边感受它的重量一边回应。

中学的三年间,之后一有空闲也会做著毫无意义的空挥。如果要比起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外行,多少算的上堪用。虽然不认为这样一知半解的水准就能领先多少。

和自己不合拍的单手剑,是自青年团中的年轻手中收下的。

像笨蛋一样直接表明「因为现在要前往魔兽之森」当然是不可能的,费尽千辛万苦辩解最后才到手,可惜能派上多大的用场,目前还是未知数。

在村里收下的东西不只这样。

「口袋里有……点心、漂亮的石头和呜喔喔喔呃!连虫都混进来了啦!」

往口袋里清点收下的各式物品时,讨厌的触感让昴不禁尖叫。一直囚于狭隘口袋的小虫自昴手中飞离投奔自由。

就这样眼睁睁目送牠而去,昴擦著额头:「趁乱随便塞进来的吗?臭小鬼们,回去在好好教训你们。」

「受欢迎的证明呀……到底好在哪里?这种男。」

「从孩子们纯真的眼睛里看上去,我的男本色可正闪闪发亮呢。」

拉姆扫兴的眼神像是要嗤之以鼻时,昴:「而、且。」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指著手中的东西说:「这不仅仅是给我的,送给雷姆的谢礼也在其中。这么看来,我不如说是雷姆的快递。明白了吧?妳瞧瞧!」

「是啊……」

听到拉姆犹疑的同意声,昴心满意足几度颔首。

离村前的交流,有某样东西触及昴的心弦,看起来拉姆应该也有同样的感受,心想著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出了村庄──进入魔兽之森。

原本想瞒过村民潜入森林的昴等,却被那群还未从魔力流失影响中回复的小孩们察觉。被希望能直接跟昴和雷姆致谢的他们发现了之后,做为谢礼将各式各样的东西塞进了昴口袋里。

点心也好,漂亮的石头也罢,甚至连飞虫,对他们而言都是将感谢之意具体表现出来的东西。都绝不可等闲视之,虽然小虫已经逃走了。

对被无用的谢礼强押而惊慌失措的昴,孩子们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问到:「也想和雷姆玲道谢,晚点能带她来……吗?」

她现在正于狼巢虎穴中,为了什么而赌命战斗著。

他们并不知情,也没必要知道。

因为──

「放心吧,臭小鬼。三更半夜闯进黑森林的坏小孩,和连商量都没有就自顾自提前行动的大姊姊,我都会一起好好教训。」

顺便也算上那位有勇无谋潜入森林之中,又全身被狗咬得残破不堪,给周遭留下莫大麻烦的笨男一份好了。

一整晚正座接受村长的训诫,岂不快哉?

自然而然,想像到未来的构想蓝图嘴角便不禁翘起微笑。

「话虽如此,脚步慢下来了,巴鲁斯。」对脸上露出微妙嗤笑的昴,拉姆自遥远的前方回望著昴提醒道。

健步如飞,拉姆在立足点糟糕的森林之中轻松穿梭。有如与平日装扮一成不变的女仆装无关,步伐就像只是在横跨宅邸的庭院般没有任何改变。

另一方面,昴则是──

「稍、稍微手下留情啊。我这边光是要打起精神来,血液就不够用啦。话说回来,没听到爱蜜莉娅碳送别的『一路小心』啊!」

「因为你还没说过『我回来了』,所以昨晚的『一路小心』还是有效的喔。」

「是、是这样的吗……?」

踉跄的身姿同时摇著头费尽苦心,以单手剑做拐杖步履蹒跚的前进。

再客气也早就谈不上在行军,走在前头的拉姆现在大概非常的心浮气躁吧。

与昨晚不同,阳光高照时森林的搜索行动,比起日落来说能见度也更加遥远而清晰,但是受茂密枝叶遮蔽的影响也没办法看穿森林深处。

打算沿著昨晚相同路径,无法否认可能是往完全不同方向前进。森林之深足以让擅闯的类迷失方向感吗?真觉得如果自己只身一的话,会连出口都找不到而迷失在郁郁苍苍的森林之中。

「巴鲁斯,稍待片刻──千里眼,开眼。」

以手制止,喃喃的拉姆右眼渲染上了赤红。

进入森林之后,拉姆便定期使用千里眼,搜查雷姆的身影。可惜至今都尚未有所斩获。

是在千里眼的范围外吗?或者──

「别往坏的方向想,命运大可是会喜出望外地把它实现……」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把浮现的最糟情况淡出脑海。

雷姆瞒著姊姊与村民迳自进入森林之中,已经过了三、四小时了。比追逐她的昴一行还要更早出发,已经无法想像她有多么深入森林之中。可若考虑到她为达成目标的荒唐手段,光是从森林的一隅一路走到另一角落是不够的。

再次体谅到雷姆之所求──昴的生存──难易度有多么高了。此外也理解了,相较总是犹豫不决的自己真是可爱到让非常非常讶异。

「啊啊~无情啊。集中、集中啊,我。要彻底守护使用千里眼而毫无防备的拉姆,别心不在焉的。」

拔出单手剑,一边空挥一边确认手感。安静的破空声,与木刀相比重量也更加轻巧。剑身长度的部分还算好处理,再来就是纯粹觉悟的有无了。

「这么说来实战的时候,首先要先费劲的摆好刃筋。」

外行持刀刀身摇晃不定,本来这样连把东西干净俐落切开都做不到。

以前方细小的树枝为目标举刀,自下方上切的一闪──手腕感觉不到滞碍的斩断了,树枝转呀转的落到地面上。

不由自主「喔喔喔!」惊呼盛赞的利剑。超乎想像的「行云流水」而惊叹不已,让昴持续的挥剑。

一刀、两刀,每次挥舞树上的枝叶便四处飞散,斩击的威力逐渐增加。

重新确认到中学三年间的空挥,还意外的活生生存在体内,得意忘形的大幅度横砍。

「啊!」

并且大声地叫了出来,剑卡进粗壮树枝一半左右的位置。

切入容易,拔出难。不管手怎么施力,嵌入树枝的剑就是纹风不动,昴内心留下了大把的冷汗回头看向拉姆,她还在用千里眼确认共有的视野,随即打定主意把脚踩在树干上为了拔出剑而奋斗。

「遭了糟了糟了,真的逊爆了!这下不就没剑了吗,这屎乡巴佬!脱落吧、拔出吧,最惨也至少拔一半出来也好……」

「巴鲁斯──有什么正看著这边。」

为拔出剑奋战的昴背后,因为使用千里眼而丧失自身视力的拉姆呼唤──有什么正看著这边。

她的警告让昴战栗了。能与共享别视线的她如此告知,代表了那东西──

「我们在牠的目视范围……啊!」

手放开拔不出来的剑把,昴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从昴的左方──树林之间一跃而出,如弩箭离弦般的飞影往这里逼近。

眼见是早已看腻的野畜,昴立即放弃取剑,弯腰拾起几颗合手的石头。

「拔圣剑没空啦,吃我这招!」

朝空中飞耀之影全力投出拳头大的石块。这旋转的硬物,可是具有直接命中立即失去行动能力的动能。只是无奈为外行的投掷,更何况是移动中的目标,要打中实在难如登天。

接连掷石也都铭谢惠顾,投出的石子一概没入森林的彼方。如同在嘲讽昴笨拙的抵抗,使树枝弯曲的魔兽异常灵敏的滑翔──著地,压低的身形离昴仅剩数步之遥。

「嗨,欢迎──」

似乎早已预测到牠行动的全力一击爆发。

选用失去另一半的铁制剑鞘,朝刚落地的魔兽脸上就是一发。利用投石牵制迫使牠降落地面,借此引导出预想中的绝妙时机。用剑鞘粗大的握柄,把魔兽的鼻子狠狠敲碎──原本这么计划的。

「蛤?」

骇的空挥破风声,踩到枯草离谱地滑倒的昴。撞击的瞬间,只见更低下身姿的魔兽猛然袭来,与原先瞄准的位置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战果仅仅只有用铁鞘扫下几根魔兽背上的毛发。相反的,昴大动作地挥舞造成背后空门大开。回复姿态的魔兽张开獠牙,也逐渐展现结局。

回顾正后方魔兽显露利牙的样貌。歪著脖子感到毛骨悚然,在锐利的犬牙将要昴的小腿咬成碎片之前──

「关键时刻耍什么宝。」

狂风捕获跳起的魔兽,浮空的身体大受扰乱并且随风而去。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魔兽硬生生地吃下这记。在地上打滚几圈后,随即试图起身,可是四肢剧烈颤抖的魔兽马上又倒地不起,一动也不动。

昴重新握好剑鞘惶恐不安的定眼细看连急喘都没有的魔兽,为了随时都能斩下而举起鞘,横移到拉姆下边。

蹲著用手掌对准魔兽的拉姆,看向身旁的昴。

「哈」的嗤鼻道:「不过花这么一点时间,武装就变得这么寒酸哪?」

「一下丧失那么多战力,我承认是我的疏忽。那么现在的情况是?」指著不动的魔兽向拉姆提问。

宛如已经睡著似的连抽动都没有。

仔细观察一阵后,拉姆缓缓放下对准魔兽的手掌。

「结束了。」

「蛤?」

「我是说生息已经彻底停止了。」

拉姆轻描淡写的回应让昴大吃一惊,半信半疑的来到魔兽身边。以剑鞘前端刺著看不出是否真已安息,因为没有任何反应,所以决定把整支魔兽面。四肢松弛无力地张开,舌头从嘴里滑出的样貌没有任何生气。确确实实的死了。

「什么?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过了吧?稍微能使御些风魔法。以风刃切断四肢的肌腱,再堵住咽喉闷死而已──也没打算让牠痛苦太久。」

跟拉姆说的完全不一样啊。的确,仔细观察的话,魔兽尸体的四肢末梢有些许的血液,看起来无法呼吸的痛苦表情。

确认完这些后,昴对拉姆产生种种难以按耐的疑问,这哪里只是「稍微能使御些风魔法」的程度,这没有爽快感的魔法,不是与暗杀者一模一样吗?

但有话要说的不只昴而已。在昴决定好浮现的选项之前,拉姆直盯著留于树干上的单手剑。

「废材。」

「呜……」

直接了当,没有多费唇舌的必要,一针见血。

昴摀著胸口跪倒在地,拉姆耸了耸小肩走向卡住单手剑的树干。掌心对木,驱使风刃剜去表层,轻而易举的取下剑。拉姆拿起单手剑扔给怃然的昴,昴惊慌失措的停止接剑动作。

「谢了,但是出鞘的剑别旋转的扔出来啊!」

放弃直接接下,改而回收插在地面上的剑。擦拭泥土,收纳回鞘。就在昴备感心寒之时,忽然拉姆疑惑地开口问:「即便如此,刚才的黑天魔犬完全不理毫无防备的拉姆,只管往巴鲁斯的方向冲。昨晚也是,好像非常受那些家伙欢迎啊。」

「啊~这样啊,有这种fellow也让相当苦恼呢。」

朝魔兽尸首轻轻地双手合十,接著昴一边搔著头,一边暧昧的同意拉姆看法。

从昨晚就一直觉得被魔兽当作优先处理对象。随著观察结果的累积,推测也慢慢地成为确信。

不管怎么说──

「那──刚才在千里眼里有看到雷姆吗?」

「不,很可惜没有。或许已经在森林的更深处也说不定。现在刻不容缓……可是快马加鞭的话,昴被袭击的可能性也会上升。」

斜看昴的拉姆摸著白皙的脸颊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视线在昴与魔兽间反复徘徊,最后不知怎么点著头做出了结论──

「果然,太弱了。」

「烦恼那么久做出的结论就这?太失礼了啦。」

「那~笨手笨脚的。」

「根本没有变喔,大姊。」

「光聊天情况也不会好转,继续去找雷姆吧。」

「也、也是啦。」

还真是跟一位非常我行我素的撘挡了,这让昴多少有些难以招架。她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望森林深处迈进。

跟随著她的背影时,昴突然想起之前说过的事。

「『无角』是什么可以问一下吗?」

进入森林之前,拉姆亲口说出的词汇。

总觉得能明白词中含意,拉姆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说:「诚如其名,蔑指那些失去鬼族象征『角』的蠢货。」

鬼──这单字的出现,昨夜的情景历历在目。

森林里,沐浴在鲜血之中高声欢笑的雷姆之姿。额间长出锐利的白角,其景难以忘怀。那身影确实是日本童话中众所皆知的鬼。

不过身为双胞胎的拉姆却看不出任何有长角的征兆。当然也有可能是隐藏在对女仆装而言,不可或缺的白色头饰之下。只是那可能性也被本亲口否认了。

从沉默中读出昴无法理解的心情吧,拉姆把手指伸进桃色的浏海之中。

「因为一些小冲突,失去了唯一的一只角,此后无论何事都得倚靠雷姆。」

「啊──难道我问了不该提及的事情?」

「怎么说?」

开路的拉姆回首一望,非常不可思议的歪头,对此昴只能搔著脸颊回答:「不,我不清楚对鬼族而言角是怎样的存在,大概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吧,该不会冒犯到妳了吧?」

「疮疤都挖了才说这些──?啊~放心吧。」

稍微低声地向昴威吓后,拉姆浅浅一笑

「姑且不论当时的心情,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虽然失去了角,但也捡回了一命。这大概是天意之一吧。」

恢宏大度,昴心里如此想到。

「但是──」拉姆愁眉不展的接著说:「雷姆并不这么想吧──正因如此,不得不早点找到她。」

持续前行,忽然拉姆以手势做出停止的信号。

看来是时候要使用千里眼了,这次一定要没有纰漏的替她警戒四周。

右眼再次染上绯红,她的视野自此往远方移动。切换了视点后,再次往其它侦察点转移,只为找出目标。

借由波长相合的存在所观望的世界,是以怎么样的风貌呈现呢?然后拉姆又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昴不知道也未曾听过她提起只字半句。

每当施展千里眼后,血泪便沿著拉姆洁白的脸颊潸然而下,好似疲惫地走上了一整天的双脚微微颤抖著,顽强鞭策自己的身体前行,也好几次因为头晕目眩而踉踉跄跄。

即使如此,拉姆仍执拗地往森林里前进。

再怎么含辛茹苦也没有半句推托之词的拉姆,昴认为在本质上拉姆与雷姆果然是如出一辙的双胞胎。假如是要自己勉强乱来的话,毫不犹豫的自我牺牲精神。

包括爱蜜莉娅在内,宅邸里的女性都有点太为他著想了。

「再怎么看著自己的脚边──也只会更厌恶自己的缺点而已,不是吗?」

用力踢向脚下的草皮,杂草却因此飞散到嘴里,弹起的土块也跑进眼睛,超失败。慌忙地「呸呸呸」吐出泥土。

不是自我惩戒糗死了,但这处罚对愚蠢透顶的自己再合适不过了,昴紧绷的内心多少变得轻松一些。

所以──

「拉姆,妳非常担心雷姆吗?」

虽然知道在使用千里眼时打扰她专注并不好,可仍然发问了。

充血的双眸,因为拉姆的视线不在这里,所以慢了一拍才回应。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雷姆确实比拉姆强大,但是这不足构成拉姆放心的理由。」

「嗯。」

「不管雷姆有什么方面是在拉姆之上,但只有『拉姆身为雷姆姊姊』这一点绝对屹立不摇。」

在坚定不移的决心之下,还有「身为姊姊」的身份所支撑啊。

昴对她刮目相看,原以为拉姆只是妄自尊大的使用那立场,过去还曾因此非常看不起她。

既然承认这点,昴不也只能做好觉悟了吗。

「这本该是与雷姆会合之后才做的事,但这太过理想化了。」

搔著脑袋边说边开始做起暖身操。

是因昴令费解的态度吗?拉姆停下了没有任何收获的千里眼,取回了自己的视野,纳闷地蹙起眉心。

「巴鲁斯,你想做什么?」

「现在的我只会碍手碍脚的,但是我在进森林之前应该有说过了吧?为了帮助雷姆,我也会好好的尽上一己之力。」

尽管是不确定的可能性,现下的胜算也有七比三的概率。当然仍留有三成的不安要素。

「七比三难得一见的高胜率。要放弃吗?──拉姆,做好铤而走险的准备了吗?」

「与宛若饿兽的男子同处密林之中──身为名少女,没有比此更危险的处境了。」

「真敢说啊,大姊。」

昴诙谐的笑了,随后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睁开双目。

若如昴推测一般,现况应能有所改变。可就算清楚是必要之务,也没法停下内心的胆怯。

即使是无胆鼠辈也非常明白──想临阵退缩现在也骑虎难下。

事后在要些薯物压压惊吧,假使真能如预期一般,拉姆也无话可说吧。

不知是强是弱的自我鞭策,将它说出口。

倘使昴推估无误,某物将会降临。

「拉姆,我其实曾自──」

──死后归来──尚未脱口。

想谈及禁句,欲打破禁忌。昴要说些什么,但倾听著的拉姆表情却冻结了。

不对──是时间停止了。

世界褪色,余音杳然,连时间的概念也彻彻底底化为乌有。

在这万物被平等断下停滞之刑的世界中,那唯一逃过审判的存在骤然出现昴眼前。

「来了──吗?」无声自语。

但是眼前的来的是盛装希望与无尽剧毒之觞,要是给我多少有点同理心的话,要一饮而尽也万分乐意。

在时间静止的世界里──不知从何而生,唯一不受影响的漆黑雾霭。

在虚张声势的昴面前开始化作手臂,冒出手指、长出手腕、生出手肘再延至上臂──到此为止的黑雾转化都在上次见识过了,可是第三次的这回却有了改变。

「连肩膀也──」

在上臂之后看似肩膀的乌霭也现形了。

从指梢至肩,已能堪称是「一条手臂」。

外形自初次开始便渐渐清晰,恐怕会随著出现次数的增加,暗烟的侵蚀也会逐步恶化。

那东西没给昴细细品味的时间,玄云阴森成形,手指长驱直入滑进胸膛。

掠过薄薄的胸襟,拂越肋骨,直捣被胸骨所保护的心脏。

就算早已明白,可是痛这种东西一旦超越界线就不可能忍受的了。

心脏被直接掐握的苦楚,在高声哀嚎之类的事、抓狂打滚之类的事、苦不堪言之类的事,全部全部都做不到的领域里。

漫长而辛苦,无法忍受的痛楚持续。

心律紊乱,血脉胡乱喷张使得身体发出悲鸣。痛苦地涌出血泪,不由得咬碎臼齿。

就算发生这些事也不奇怪的折磨,受限的昴无法向外发泄它,维有继续承受。

不久磨难的时间远去,视野被染得一片雪白──

「巴鲁斯──?」

呼唤声让昴意识到自己屈膝在地,俯首的嘴角挂著唾液,慌忙用袖子擦去。

「危险呀、危险,白日梦。」

「巴鲁斯你才刚痊愈别胡来,剩下的交给拉姆就行了。所以,怎样才能和雷姆──」

语焉未了,拉姆的脸色凑然大变地环顾四面八方。

静谧的森林中,风拂枝叶摇曳,只有树叶相互趴打的微弱吵杂声回荡著。

静心倾听的拉姆看向昴问:「你做了什么,巴鲁斯?」

「稍微──玩了伴随痛苦的赌博。」

那般的苦难没有在现在的身体里残留下余韵。

一边猜测这是完全只在精神上进行残害的丑恶行径,又一边感谢能留下仅有的体力以活动身躯。

不管如何──

「风紊乱了──兽类的气息正在接近。这还真是,惊的数量!」

此起彼落的吵杂声让寂静消失于深绿之中。拉姆倏然转向右侧定住了,昴沿著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成群的赤红光点自远方而来。

先锋的五只,笔直冲向这边大概还有几十秒就会交战吧。将单手剑拔出鞘,昴没有回避做好战斗准备。

「明明还没有找到雷姆!」

「嗯,放心吧,大概不久就能会合了。」

「为何会如此断言?」

尖锐视线恫吓的拉姆,让昴收紧了双肩。

「雷姆的目的是将森林里的魔兽消灭殆尽──只要我在此,那些家伙就会以我为目标袭来。因此,雷姆也将不得不前来。」

一直思考,长久以来的疑惑。

魔兽会以昴为目标的缘由。

在这反复的轮回中,每次都会被村里里的魔兽下咒,与其说是不可避免的命运,不如说是与魔兽相遇必定被选作目标,其中必然有某种强制力作用的缘故。

魔兽对昴过度反应的理由,根据同样过度反应的某所言推敲。

一语道破即──

「魔女的余香吧。」

魔兽,魔女创造的类之敌。

而牠们总是对飘散魔女气息的昴展现出过剩的反应。进入森林,全都瞄准昴袭击也是相同的道理吧。

假如微微散发就能引诱魔兽现踪的话,那干脆豪迈的给他臭上一身吧。

把森林中所有在昴身上下咒的魔兽集中起来,那么为剿灭魔兽而行动的雷姆自然而然也能爽快地会合了吧。

这即为昴的作战计划,只要能与雷姆会合自己就能得救的上上之策。

名为──「菜月‧昴诱饵大作战」

依旧不是将自己放置在最前线的作战策略,谋略顺利的运作了。

曾经在想告知爱蜜莉娅自己有「死亡回归」之际,雾霭便出手干涉。之后又从碧翠丝的只字片语中得到提示。

在黑雾出现的同时,昴身上的魔女余香也会跟著变浓厚。

恐怕──那烟霭与魔女有什么关系吧。

因此当乌雾出现时,昴周围飘散的魔女气息才会随之变浓。结果使昴成为召来魔兽的绝佳诱饵。

无法向任何倾诉的苦闷,无法对任何阐述的剧痛。

把这些准备好的命运,将计就计痛快的把它反过来利用,即使眼前临迫的威胁也面带笑靥。

啊啊──我终于,对策划这轮回的命运报上一箭之仇了。

在心中高声喝采,重新紧握单手剑,对逼近的魔兽摆好架式。

然后对身旁的拉姆大声告知:「那么,关于战斗可超要依赖妳的啰,请多关照啦!」

「客观的回想一下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吧!」

参杂著拉姆迟来的叹息,风刃从正面往狼群劈下。

与魔兽争端再起──更换角色再次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