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星空抛弃』


所有一切,都叫人受够了。

如文字所述,写作散散,那叫一个七零八落。

众人找到他,带回他,并询问他遭遇了什么。

连自己也明白,每嘟嚷一句都让状况恶化了一分。

「那么说,昴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银发少女担忧地俯视着,抱膝蹲坐在那的自己。

站在她身旁那年幼可人的少女,也无法接受自己说的话,呆站在那。

「一听菜月君不见了,就已经够让人四面楚歌了……却不想,竟会演变成这番事态。看来这次的问题,相当棘手呢」

围着雪白狐巾的少女用僵硬的声音轻声说道。

对此,那名相貌俊美的骑士,甚至失去了附和的气力。

「你究竟还要晒出多丢脸的模样才肯罢休,巴鲁斯」

收拾完四溅污物的少女怒视着他说道。然而,言语中传来的负面感情与文字并不契合,其中有的,更像是在寻求什么的细腻感情。

「师父大人,师父大人。总感觉您,一下子阴沉了好多哦~。怎么可以那么阴沉咧,要多笑笑才行啊。还有……嗯?怎么感觉。您身上一股小便臭味啊!」

看不清状况,在那哈哈大笑的黑发女子。

在她身旁,抚摸着三股辫的年幼少女,不怎么关心地对他侧目。

「————」

不管哪种反应,若是粗略的归个类,那就算是早已知晓的反应了。

第一次,第二次——这已是,第三次。自己让她们失望了三次。

当然,像这样流出各种污物在那瞎逃,还被人发现自己一个人在那哭嚎,不用说也该知道,这是这三次里最糟糕的一次了。

——就连,明白这糟糕状况的人,也只有自己一人。

「嘿」

不由得笑了出来。

因自己在同样的状况下——不,在同样的时间里,重复了三次的这个事实。

同样的光景已经看了两次。然后随着第三次的到来,昴总算是正确的把握了自己的状况。

——自己,死了两次。

不管哪一次,恐怕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掉下去摔死的——第一次在中途便失去意识,没有尝过死亡瞬间的滋味,便没有死过的自觉。

但第二次却没能如此。摔法烂透了,没有死法才能的自己摔落时撞到各种地方,直到整个身体毁坏,才终得一死。

总算是死了,却又回来了。

死亡的瞬间,回到那间绿色房间,再次梦醒,覆辙今日。

死了,再回来。——这叫『死亡回归』。

这就是,菜月・昴在异世界的神那获得的祝福。

「嘿」

再次笑了出来。

至于那算不算笑,若客观的来看,恐怕会有争议,但至少对昴而言,他笑了。

除了笑以外没有能做的事了。要说眼泪,他感觉已经干涸了。

就算哭也会浪费体力。虽说死而回归,死前所用的体力也会被重置,但说实话,这次光醒来就用了太多体力了。

「总而言之,在昴冷静下来之前先让他休息一会吧。只要静一会,他说不定会有些变化的」

由银发少女的提案,零星得知,自己的待遇就这么定下了。

或许是担心昴又会暴走,在众人大题小做的监视下,昴被带回了绿色房间。

「巴鲁斯现在这幅样子,能让雷姆在他身边?拉姆反对哦。」

「……但是,最有可能让昴回复身体的地方,若不去追究让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就只能寄希望于这个房间的精灵了吧」

「您若这么说……若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拉姆也只有把雷姆带出那个房间了。拉姆会陪在那孩子身边一直照顾她的。毕竟,挂念那孩子的,就只剩拉姆一人了」

真希望他们别在自己跟前,去别处吵。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没有选择了。率先跨越这种困境的气力,昴根本不可能有。

「……你负了雷姆」

背负着和她长得一模似样的沉眠少女,她在走出房间前对昴如此说道。

无法理解话中的真意。亦不想去理解。

「昴要好好在这待着哦。贝蒂一定会帮昴找到记忆复原的方法的」

「————」

「怎么可能会让昴独自一人缩在那啊」

年幼的少女走出房门前,温柔的向他说道。

声音既悲痛,却又充满决意。仿佛相信这么做没有错,也绝不质疑般,刚强有力。

对于如此这般,体谅自己向自己搭话之人——,

「……哎」

昴缩起肩膀,试图避开少女的指尖。

看到他这幅样子,拥有特征般纹样的少女瞳孔痛苦的摇曳起来。

「————」

这叫陌生人。

她们不管对自己多亲切,都只是陌生人。

但是,对昴而言,她们并不是陌生人。

对她们而言,昴才是陌生人。

无论是她们的亲近感,还是体谅,或者近似与爱的感情,本来都是属于『菜月・昴』的,根本不属于这个残骸。

而想当然的——,

「我也没有理由被杀……」

被独自一人留在绿色房间,昴咬牙切齿的说道。

略过日月累计的岁月与羁绊,不存在于记忆中的爱与信赖,被如此令人不自在的正面感情对待也就算了。

凭什么他得给『菜月・昴』累积下来的杀意擦屁股不行。

并不是,不管好的坏的都可以算在一起加给自己的啊。

明明如此,凭什么自己非得在这种地方,不断溺没挣扎不可啊。

「我才不要呢……」

独自一人后又过了几小时,昴靠在墙壁上,蹭着墙慢慢站起。

吐出因为咬得太狠,屯在嘴中的血唾交合物。接着朝着绿色房间外,缓缓前进。

「——嘶」

看着打算出门的昴,唯一的同席者,那头黑色蜥蜴对他鸣叫。

那声音,让昴感到有些细弱,渗透出种种寂寥,但他立马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那不过是头有些大的爬虫类,哪来的寂寥,再傻也得有点限度。

「你的饲料估计会有人运来的。在那乖乖待好」

昴说罢便再次向外走去,那蜥蜴的声音仍不舍的从身后追来。

对此不屑一顾,昴斩断一切想法,踏向绿色房间外侧。确认完路的左右两侧没有任何人后蹑手蹑脚起来。

「水,和食物在……」

早就知道了。

由于一起去打过水,所以他早就知道水在哪了。也知道食物堆在哪。剩余的问题,就是他能带走多少。

「————」

说实话,昴并不知道。

究竟是谁,推了昴一把,夺走了他的性命。

但是,昴清楚的记得。

在那个地方,有人推过昴一把。那既不是由于对方为了拍他的肩膀,或者吹过来一阵强烈的飓风,根本不是这种傻X理由。

他正是被推下去的。在明确的杀意下,菜月・昴被杀了。

嫌疑者有爱蜜莉娅,碧翠丝,拉姆,安娜塔西亚,尤里乌斯,梅莉,夏乌拉七人——这之中,孰敌孰友,昴一概不知。

说到底,现今昴甚至连,她们是否真的全都是昴的熟人,他都无从判断。

——没准,其实所有人都是为了杀死昴而聚集在塔里的刺客?

「若是这样……」

就算自己拿再多食物出走,心里都不会内疚。

但是,与此同时,不论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用一成不变的声音呼唤自己的爱蜜莉娅,愿意帮自己找到复原记忆线索的碧翠丝,不敢置信他失去记忆大呼小叫的拉姆,他若这么做,就等于他怀疑这些都是演技。

「————」

做不到。

即使有了如此可怕的境遇,也不管自己不止一次被杀,昴根本无法为了自身安全逃走,就打心底去怀疑她们。

「该死,该死,你这个没骨气的」

痛骂自己犹豫不决的丑态,昴偷摸着把食物塞进袋中。

这都是些方便食品,毫无对味道的考量。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饱,根本顾不上味道怎么样。

接着,他估摸着决定带走一个人能吃三天的份。

水也同样的,注入皮革水袋中带走。再来就是——,

「听说外头是沙漠……」

披上和食物整理在一起的外套。昴的衣物不论从外观还是尺寸而言,都很好找。这件外套在关上前方后,可以拎起衣领遮住口鼻,这正是为了在沙漠中行走时,设计的防沙对策。

再来,只要集齐了水和食物,在沙漠中使用的道具,就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

「我跨越前两次死亡的时间了吗……」

算下出逃,嘟嚷着把事说明,缩在绿色房间中的时间,自己现在应该比先前被推落摔死活得还要久。

『死亡回归』的效果这就见效了。只要像这样,不断跨越降临此身的死亡flag,命悬一线地向前冲去。

「————」

才不想,这么做呢。

比起遇到这种倒霉事儿,倒不如干脆不存在于此更好。

小步伐地冲出房间,昴前往了烙印在脑中的螺旋阶梯。那是自己被人害死两次的地方。内心当然惨叫着不想靠近那。

但是——,

「——」

抵达螺旋阶梯,看见眼前的光景,昴一时忘乎自我,他转过头去,聚精会神的确实了身后没有刺客。

现今,她们是呆在死者记忆沉眠的书库,还是向着那旁若无人试验官蹲守的上层而去?——内脏被怼的记忆复苏,呕吐感随之而来。

「那,那种家伙,要怎么打啊……」

那根本不是人。不论从技术还是人格来说,都可如此评价。

就是向那种家伙发起挑战,也完全不觉得会有胜机。——既然如此,明知不可战胜,还是呆望着她们于此相对的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鬼才知道!!」

刚才开始,心中浮现的谜子就不断挣扎试图停下他的脚步。

那又如何。那又,怎样!

就算她们再温柔,也有可能装的。

就算她们再怎么担心,心中也可能正磨着充满杀意的刀刃。

既然如此,至少也得告诉她们有危险人物藏在其中吧。

「万一,诉说的对象是敌人你要咋办!?」

敌人?敌人不过是个笑料。

在日常生活,与斗争无缘的世界里,要想将『敌人』一词说出口,顶多也就是在游戏里说说。而这里是将此理所当然般挂在嘴边的世界。

真是脑子有病。他才不想待在这。怎么可以待在这种地方!?

「——」

咬牙切齿地忍住涌上心头地怒火,昴飞奔起来。

从螺旋阶梯飞奔而下,向着无法望见的下层,向着五层跑去。阶梯实在是太长了,沿着墙向下飞奔,却根本看不到这阶梯的尽头。

想到自己先前喘着气不断向上攀爬,这回又是拼命向楼下逃去,真是滑稽至极。

即使如此狼狈,他还是不想死。

「总算,到了……」

跑下楼,抵达五层。

圆状塔中,与四层不同被没有被房间划分区域的五层,拥有着与四层相同的大小,可作为一个大房间使用。

五层所拥有的,是通往下方六层的阶梯与——,

「大门……」

需人仰视才能收入眼中的大门,威武雄伟地耸立在那。

「————」

站在门前,昴被这股异样压迫说不出话。

些许能感到一股卷着尘沙的风拂过脸庞。估计从门的缝隙窜入地风,把砂砾悄悄地送入了塔内。

「若是爱蜜莉娅她们说的属实……」

就能从这扇门,出到外面的沙漠。

沙漠——他虽然忘了正式的名称,总而言之,就是穿过沙路,回到有人的地方。只要这么做,他至少不必担心会被冷酷的刺客威胁到性命。

若想穿过沙漠,就该夜晚行走。避开沙尘暴。定好方向,向着一个点逼至前进。——虽然他的知识其实也就这么点。

「比起自己确确实实会被杀的地方,倒不如赌一把可自己决定的命运」

若说这种判断并非正常,或许的确如此。

然而,即使这判断不正常,但这种为了得救而下的判断,他并不认为是错的。这种情况下,要是连『自己』都信不过了,那等着他的就只有黑暗了。

他绝不像蹲坐在黑暗中,白白等死。

非要死的话,也得让对方吃点亏。

「————」

将手放在眼前巨大的门扉上,慢慢使劲。

门有昴的十倍大小,这怎么可能推得动?想当然这重量昴整个人贴上去,都不可能推得动分毫。

然而,昴把手掌贴上去后,这门就像机械一般,轻易的便被推开了。

「嘿」

昴仿佛松了口气般喘息着,就这样停下了快要大开的门扉。

就算现在她们还没发现昴试图出走,但这门要是完全打开了,会不会被她们发现便不好说了。

就算昴的出走败露,也至少希望是在他跑了一段她们追不上的距离之后再败露。

「————」

停下门的开放,昴从间隙窥探外侧。

瞬间飞入眼中的是,被淡淡夜色吞没的浩瀚沙海。

「……还真是,沙漠啊」

眯起眼来,凝视远方的地平线,望不见尽头。

在这种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环境下,仍无法看到地平线的尽头。昴不可能知道,为了去到那,得走多少路。

但是,不管那有多远,也绝不会是永远无法靠近的。

多走一步,外面的世界便多近一步。

只要靠近外面的世界——是否便会离原本的世界,更近一步呢。

「————」

一时间,昴没能踏出这一步。

那等于置他们而去。留下对昴没有恶意的人而去,这恐怕让他感到了良心的苛责。

昴挥开了这种念头。对外头,原本世界的留恋,驱使他这么做。

不想留在这。

菜月・昴该回的地方,应该是父母正在等他回去的,那个家才对。

「所以……」

他穿过门的间隙,有力地,向前踏出。

踏上沙漠,鞋底比他想象以上还要粘沙。用力将其碾碎,菜月・昴强而有力地向外面的世界踏去。

紧接着——,

「——誒?」

脚下猛地炸开,昴的身体飞向空中。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背面猛地砸上地面,昴眼冒金星。

完全陷入混乱——对现在的昴而言,究竟正常状态与混乱状态,哪边才是常态都说不定了。

「到底……」

发生了什么,吐出口中的沙粒,昴并没有说下去的余力。

要说为何,答案就光明正大的,提示在他眼前。

「————」

眼前,以夜色为背景,俯视昴的巨大影子。

没有手脚,拥有黏滑体表,口中有着一排排凶猛残忍尖牙的巨大身躯——在昴看起来,那像条蚯蚓。

估计是巨大蚯蚓。体长不下十米的蚯蚓怪。

「这……」

这难道是,拥有这等怪物的世界观吗。

一而再再而三,毫无现实感的光景,猛揍着昴的精神使他不得平静。

而眼前迫近的危机,也并不允许他缩在那感叹。

「这该死的!」

立起涂满尘沙的身姿,昴猛地一摇头。

恐怕先前撞飞昴的,正是藏在地里的蚯蚓。或者纯粹只是,为了喘口气钻出来,撞飞了正好在它上方的昴。

总而言之,那蚯蚓不仅让昴在沙上打滚,并且还——,

「没打算放过我……!」

领悟到形势压倒性的对他不利,昴不断环顾四周。

他才出塔四步。要说丢人还真丢人,不过他完全可以逃入建筑物里拾回一命。

然而,环顾完四周,昴便诅咒了自己的不幸。

然而,环顾完四周,昴便诅咒了自己的不幸。

被蚯蚓一下撞飞、在沙面上打滚的昴已远离了塔的所在。巨大蚯蚓横挡在昴与塔之间,要回到塔里,就不得不钻过蚯蚓那巨大的身躯才行。

【就算这样……】

就算因此漫无目的地跑向沙海,也迟早会被蚯蚓追上。

首先,这蚯蚓不一定就只有一条。有这么大的尺寸,已完全有可能就是这沙漠之主了,可即便只有它一半大也足以构成威胁。

更不用说,万一遭到群体袭击的话——,

【也就是说,逃跑的选项,不论在现实意义上还是别的什么意义上都完全不存在是吗】

第一时间就把这情况热心细致地告诉了自己的这个世界的亲切度着实可恨。

与此同时,针对陷入状况的整理中不知所措的昴,蚯蚓那边的态度似乎也已决定好了。

只见没有双目的蚯蚓的头部缓缓转向这边,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那蚯蚓的头上,长有一根弯曲的角,异物的感觉十分突出。

【一下,就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昴把防沙布提到脖子处,两眼紧盯着蚯蚓的一举一动。

将手臂轻轻朝正面伸出,开始计算时机。突然,注意到了自己右手断裂的指甲,其伤口已愈合、一点点又重新长出了新指甲的样子。

是治愈魔法,或绿房间的效果吗?就在这些许的意识活动期间——,

【——!!】

从巨大的身体传来了无法想象的、恐怖又刺耳的怪叫声,蚯蚓宛如倒地一般向昴扑来。

轰隆,只听见风的呼啸声,昴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自己的身体被意识抛弃了一般的奇妙的感觉。

【————】

朝扑过来的蚯蚓的右侧打滚,去躲过第一次攻击。

除此之外的事都不去考虑。然后,能够看见漂亮地完成了那个动作的自己的幻觉。那么,比意识慢上一拍的身体只要模仿那个幻觉的行动去动就可以了。

于是就照那样动了起来。

【——唏!!】

粉尘席卷而起,紧邻着的正侧方产生了冲击波。

承受着余波的威力,昴在沙面上打滚,照着自己意识的幻觉依样画葫芦。

【……哈!】

身体,远比自己的记忆更敏捷地动了起来。

在这刹那间,于脑海中闪过的,是对昴来说记忆中不存在的【菜月・昴】的一年时光。存在着,在这过于残酷的环境中幸存下来的【菜月・昴】,他的经验的残渣。

自己正是拜其所赐才活了下来,对这件事现在先什么都不去想。

【就这样——!!】

将打滚的势头化为前半身的劲头,昴竭尽全力跑向正面、塔的入口。

只有这一瞬间,抓住近在眼前的生的希望才是全部。

昴是知道的,一旦回到塔里,就又要饱受不会好转的疑神疑鬼的环境、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的折磨了。可即便如此,也做不到去选择成为巨大蚯蚓的粪便的结局。

【————】

虽然没空去回头看,但一头扎进了沙海的蚯蚓,应该是没有灵活到能立即转身调头重新袭击昴的程度的。

还剩下仅仅十几米的距离,怎么也得想办法奔过——,

【去】

瞬间,不是蚯蚓的头,而是尾巴切开沙漠的地表显现了出来,横扫昴的脚下炸开沙面,昴的身体再一次被甩向了空中。

【哦、啊】

在空中飞舞、手脚乱动却什么都够不着的同时,昴向下看去。

只见,等在转着圈飞过空中的昴的下方的,是正张开血口准备吞噬昴的蚯蚓那污秽的口腔。

——想得太天真了。

长成如此巨大的身躯才在这种严酷环境下生存下来的野性,区区在等同于温室的世界中生活至今的自己能抢在它前面什么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肤浅又浅虑,又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不要、啊】

昴一边下落、像被扯掉了翅膀的昆虫一般挣扎的同时,一边发出声音。

要死了,又要死了吗?就算死了,能否彻底死去也不得而知。说到底,死了之后,在这里终结,又会变成怎样?能忍受得了吗?

就怀着这样的心情,被放逐到永远不会迎来终焉的黑暗中,就算这样。

也能忍受得了吗?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叫喊,为求救而向夜空伸出手去。

没有能触及到的东西。夜空就只是一片朦胧、仿佛有薄云笼罩的样子(译注:因为被瘴气挡住了),就连理应在那尽头的星星也看不见,昴孤身一人地向下坠落。

就连那有着同名的星星,自己也被它抛弃,眼看就要被吞入怪物的腹中、消失殆尽。

就在这样的、绝望中——,

——有白色的光芒,射了下来。

【————】

有白光射了下来,把张开血盆大口的蚯蚓的脸部整个轰飞了。

就如文字所述,冲击打在蚯蚓的侧脸上,把那巨大的头部宛如捏糖人一般扭向一旁,刹那间,发生爆炸。

污色的血肉横飞四散,蚯蚓的头部爆裂、炸飞开来。

失去了本该吞没昴的头部,蚯蚓巨大的身躯剧烈摇晃起来。然而,比它的巨躯倒地快上一步,昴的身体先撞上了无头的蚯蚓。

顿时有一种像是整个人撞在了烘烤前的汉堡包的原料上的感觉。

以既是伤口、也是内脏、又是血肉本身的东西为缓冲,昴产生全身发毛的不快感的同时捡回了一条命。

由于嘴中混进的激发呕吐感的液体的刺激,拼命地咳嗽。而即便在此期间,蚯蚓的尸体缓缓倒在沙面上——也未能如愿。

只见视野的一头继续接连不断地有光芒闪烁,每炸裂一次,蚯蚓的尸体就被射穿。

被射穿、爆炸、变短、飞散,蚯蚓被不断裁短、碎尸万段。那攻击勉强没有打中昴,则实属名为不幸中万幸的偶然。

不久——,

【——啊】

昴注意到了,自己在冲击中被任意摆布的身体终于被甩到了沙面。

以手脚伸直的状态,仰面倒在了沙地上。

【————】

头顶上,有着与被蚯蚓甩飞时相同的、看不见星星的夜空。

也不知是何报应,即使在捡回了性命的现在,夜空也依然对【昴】弃而不顾。

被人惊讶,被人期望,被人抛弃,被人憎恨,被人亲近,被人疏远。

是想活吗?还是想死呢?是想待下去吗?还是不想待下去呢?

【到底、要我怎么做啊……!有答案的话,就告诉我啊……!】

双手捂脸,向着谁也不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夜空怒吼。

在没有回答的人之中,最可能拥有昴想要听到的答案的是谁呢?

那恐怕是——,

【——回答我啊,菜月・昴】

用没出息的、叹气一般的声音说着,昴随即翻身向侧旁倒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不经意的行为,仅仅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然而这一小小的举动,却刚好从擦过耳朵射向地面的白光下挽救了昴的性命。

【嗞】

右耳,被某个东西以惊人的势头削了一下。(译注:不是削掉)

用手捂住倾诉疼痛的耳朵,向一旁打滚。随着血液的滴落,看到了疼痛的原因。

有发出白光的、像是细长的针一样的东西,扎在了沙地上。

【这是……】

什么?昴伸出手,正要去碰的瞬间,白针就化为了尘土。

紧接着,就在这之后,昴的视野就晃动起来。

【————】

剧烈晃动。是从上,往下。

是蚯蚓蠕动倒地的缘故吗,还是说刚才的白针成为了最后的一刺呢,昴身体底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崩塌、连同周围的大地一起向地底坠落。

【唔、啊、啊啊啊啊!】

即使连忙跳起避开、想要去抓住什么,手指也只是擦过沙粒抓了个空。

就仿佛落向蚁狮口中的昆虫一般,昴的身体无力抵抗地朝着沙子底下坠落。

手脚都被掩埋,身体变得无法动弹,昴脸朝上拼命喘气。

全身都被沙子埋没,就那样,与将被活埋的预感拼命地抗争。

【有谁、谁来、救救……】

随着后续声音的渐渐消失,昴的身体整个被沙粒吞没、向地底坠去。

就那样,对于悲惨挣扎的【昴】,夜空中的星星一丝一毫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