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爱蜜莉娅阵营・魔人・精灵・精灵使』


颧骨在受到冲击的瞬间吱嘎作响,纤长的身躯被轻易击飞,然后重重地砸在墙壁上。而冲击带来的后果也不仅如此,超越承受极限的冲击直接击碎了脆弱的木质墙壁,而砸碎墙壁的身体也在四散的碎木片中被击飞到屋外。在雪地之上滑移了数米的身体扬起一阵迷蒙的白烟,最后翻转着倒在积雪之上。

“——”

颜面向下趴倒在地的身体一动不动,顿时,整个空间似乎都充斥着那具身体的主人是不是死了这一疑念而一片寂静。

目光在砸碎墙壁被击飞到屋外雪地上的纤长身体,和依旧留在屋内的那位造成这一惨象的当事人之间游移着。坦然接受着周围的视线,那位当事人似是满足地叹了口气,

“啊……揍得真爽啊,呐,喂。”

锐利的犬齿交错鸣响着,脸上挂着一本满足的笑容的金发少年如此说道——而这位少年也正是加菲尔。

看着拉姆跑向被加菲尔击飞的罗兹瓦尔的身影,昴挠着脑袋,

“啊,哈啊。差不多是吧。”

见证了刚才那一幕的昴勉勉强强回答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圣域】与之前在宅邸分开的加菲尔他们会合,已经是爱蜜莉娅做出【造孩子宣言】的半天之后,也就是大兔决战落幕的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了。

乘坐由帕特拉修牵引的龙车回到【圣域】的,是包含加菲尔在内的六名成员。

能够同时确认作为罗兹瓦尔宅邸救助对象的雷姆、佩特拉和法兰黛莉卡,还有作为救援组而留在宅邸的加菲尔和奥托的平安无事还是让昴那颗紧张的心放松不少。

然而,除了这些成员之外,龙车中还附带了一位出人意料的人物,

“啊啦啊,又见面了呢,大哥哥。”

如此向昴打着招呼的,是一位被席子卷起拘束放置在龙车角落的双马尾少女——而她正是指挥着魔兽和艾尔莎一同袭击宅邸的那位名为梅莉的少女。

看着因为意外的再会而惊讶失声的昴,梅莉用与之前在宅邸见面时同样毫无恶意的态度,亲切地向昴搭着话。

“那个,大哥哥,你能够听听人家的抱怨吗?总觉得那个金发的哥哥,对待女孩子的手段太粗暴了哦。把人家一个女孩子咕噜咕噜地卷起来然后就放置play什么的,不是很过分吗?大哥哥你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的确啊。如果是我的话,因为不知道你还会有什么手段,所以应该会连你的嘴巴一并塞住吧。……既然你像这样被抓住了,那么艾尔莎怎么样了?”

“撒,不知道呐。不过,就算是艾尔莎,在那样的大火里应该也活不下来了吧?这样想的话那孩子也终于死去了呐,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哦。”

梅莉索然无趣地谈论着应该算是她的同伴的艾尔莎的生死。而听完梅莉的回答,昴皱起了双眉。

“现在这种情况下还在要求改善俘虏待遇什么的,还真是从容(悠闲)啊。不过等待着你的,应该不会是什么美好的未来哦。毕竟你做过的事情不会改变,罪过就是罪过啊。”

“的确是呐。不过,既然任务失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且如果现在没羞没臊跑回去的话,反正也会被妈妈惩罚呐。”

“妈妈,呐。虽然在宅邸的时候也听到过好几次,你们的背后还有那种像是大boss一样的家伙存在吗?……算了,关于这方面的情况去问罗兹瓦尔应该也能问出些详情。”

“一日要有三餐,还有,请不要放青椒之类的哦。”

向昴表现出结束话题的态度之后,梅莉就一脸轻松地翻滚着身子背对昴。而对于她的待遇问题,昴还是决定暂且搁置,从长计议。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作为罗兹瓦尔宅邸袭击事件的重要证人。

虽然说实话,昴对加菲尔能够想到将她活捉这件事情深感意外。

在那之后,昴又接连确认了【圣域】、阿拉姆村村民们,还有事先从【圣域】中逃离暂且逗留在临近城镇的避难民们的安危。

而正当昴因为确认了全员的平安而安心地抚胸松了一口气时,加菲尔打出了本话最初那就像是做出了结一般的一击。

“只是揍了一发就暂且原谅这个混蛋,本大爷还真是温柔啊。”

随意地看着墙壁上的空洞,挥动着刚才揍过罗兹瓦尔的手的加菲尔碎碎念道。尽管昴自己对罗兹瓦尔心存诸多的怨念,也认为加菲尔的愤怒也是合情合理,不过,

“你那一下的效果完全超过我打十下的威力吧,所以对你刚才说自己温柔的那番话,我也只能呵呵了……”

“不要说这种好像事不关己的话啊,大将。快点,大将也来一发吧。”

听着昴那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哼了一声的加菲尔给昴递上了某样东西。有些疑惑地投去视线,昴看到,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根只能让人认为是在森林中拾起的树枝。

那是一根粗长的树枝。而树枝的造型也正好让昴有种像是看到了木质棒球球杆一样的感觉。

“……你给我这玩意是想让我做什么?”

“毕竟如果接连打上好多下的话的确会让人觉得性格恶劣。所以就揍一下比较好,不过用这玩意狠狠地来上一发应该也没人有理由抱怨。”

“目睹了刚才的场面还去继续进行追加打击的话,那么那个人的性格应该也是相当恶劣了啊!”

而且还用这种武器追加打击什么的。这样的一发也算是一发这种言论完全算得上是强词夺理了。然而,听到昴的答复的加菲尔却歪着脑袋,用下巴向昴示意空洞的外面。

“不过啊,虽然大将你是这么想的,但其他家伙好像并非如此哦?”

“呃?”

在叹息着的加菲尔的示意之下,昴将视线投向了屋外,也正好看到了在经由拉姆的帮助起身的罗兹瓦尔身前,挥动着拳头的法兰黛莉卡的身影。

“主人大人,请您觉悟——!”

法兰黛莉卡那健壮的拳头裹挟着破风之音,向着方才刚被加菲尔殴打过的罗兹瓦尔的左脸突刺而去。而罗兹瓦尔那有些可怜的纤长身躯再度被击飞,而这回,他的身体在飞了数米之后就狠狠撞上了不远处的树干然后落倒在地。而树上的积雪在冲击的震动下纷纷掉落,倒在地上的罗兹瓦尔的身影瞬间就被积雪掩埋。

见证着这一幕的法兰黛莉卡像是满足了一样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手。

“阿勒!?大家都赞成这种报复行为吗!?”

“大将,这种事情是必须做出一个了结的啊。如果不在现在对那家伙做出的行为做出惩戒的话,之后的事情也进行不下去啊。而且本大爷也没有不对那混蛋使用治愈魔法的打算。爱蜜莉娅大人也一直在边上准备着不是吗。”

游移着视线,呈现在昴眼前的,是佩特拉和奥托都在排队等候着罗兹瓦尔从积雪中冒头,被接连狠揍的罗兹瓦尔再度被拉姆拉了起来,而为了以防万一一直准备上前治疗的爱蜜莉娅则在一旁静静等候的微妙场景。

“话说,我真的能够把爱蜜莉娅碳现在的行为当作是她在等待上前治疗吗?该不会其实她也在排队吧?虽然爱蜜莉娅碳的确也有排队揍罗兹瓦尔的资格。”

“谁知道呢,那位大人的性格也挺难捉摸的不是吗?不管怎么说,现实正如你所见啊。所以说大将,给。”

加菲尔再次将木棒塞到昴的手上。而昴也只能有些迟疑地接过那件武器,

“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之后的话题就无法进行下去吗?”

“嘛,虽然也没有到这种程度。不过大将你应该也有在那个混蛋的脸上来上一发的冲动不是吗?只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被加菲尔在背后推搡着,昴向屋外迈出了脚步。

仍旧待在墙壁空洞内侧(屋内)的加菲尔对昴竖起了大拇指。他的这一行为应该是在模仿曾经看到过的昴的动作。接受着尚且存在不少违和感的小弟的送行,昴慢慢地走到了暴揍罗兹瓦尔的队列末尾。

顺带一提,现在正好是佩特拉全力挥动着沾湿的布块击打罗兹瓦尔的面颊的时候。

顿时,那湿润而又令人心情愉悦的声音,回响在【圣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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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么言归正传。大家都姑且做完了了结,所以我觉得也是时候商讨一下这回的事件处理还有之后的计划和打算了。”

故意咳嗽一声作为商讨开始的信号,昴一一看着与会人员的面容。

现在在大圣堂中的都是与本次骚动相关的主要人员。虽然说是只有主要人物,但人数还是不少,对于这次的骚动牵连的人数过多这一事实,昴不禁有些感伤。

现在在大圣堂中的,除了昴、爱蜜莉娅、碧翠丝、罗兹瓦尔、拉姆这些罗兹瓦尔宅邸初期成员,还有奥托、法兰黛莉卡、佩特拉三位宅邸后期成员之外,作为【圣域】代表的加菲尔和琉兹也同样在场。

至于沉睡着的雷姆现在则是暂时安置在琉兹的家中,由pico以及复数的琉兹复制体们看护着。

“昴,总觉得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没事吗?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吗?”

“不是,身体上并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有点感慨而已。爱蜜莉娅阵营的成员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如果算上【圣域】的人们还有阿拉姆村的村民们的话,支持者的人数应该还能够增加啊。”

“……的确是这样呐。”

听完昴的回答,爱蜜莉娅也同样将视线投向远方点了点头。

在【圣域】之中,至少【圣域】的住民们还有阿拉姆村青年团成员们对于展示了自己的意志,并且在与大兔的攻防战中大放异彩的爱蜜莉娅应该是有着很高的评价。尽管在关键时刻表现可靠并不等同于此人拥有为王的资质,但现状和之前人们对爱蜜莉娅采取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的情况相比,已经是有着天壤之别了。

只要继续增加一些双方接触的机会,他们应该能够更加深刻而全面地了解爱蜜莉娅的为人。而只要像这样慢慢地让更多人理解爱蜜莉娅就可以了,昴目前的想法就是这样。

“不好,有些跑题了啊。那么,还是言归正传。总而言之,现在大家对于【圣域】还有宅邸发生的事情应该都已经有所了解并达成共识了吧?之后与其说去追究引发诸多问题的家伙的责任,还不如说是应该继续质询这家伙比较好……”

听着昴的话语,在场的全员都将视线投向了本次事件的主谋者。

在大圣堂的一边,躺在拉姆膝上(腿上)显得筋疲力尽的罗兹瓦尔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沐浴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于是慢慢睁开了双眼,

“哦~呀?大家都已经对毫无抵抗的我做出这样那样的报复了,该不会还~要说惩罚力度不~够吧?”

“你这也是自作自受不是吗。而且爱蜜莉娅碳还对你用过治愈魔法,所以就不要说这种明知故问(惺惺作态)的话了。而且说实话,比起你这家伙来说,我对拉姆的行为还是感到挺意外的啊。”

“……指的是什么事情呢?”

对着啰嗦抱怨的罗兹瓦尔吐了吐舌头,昴将话题的中心引向了拉姆。而握着躺在自己膝上的罗兹瓦尔的手的拉姆在听到昴的话语之后不禁皱起了双眉。

接受着她投向自己的视线,昴以“那个”作为开场白,

“虽然说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算完好,但我还是很意外,拉姆你竟然会沉默地旁观大家对罗兹瓦尔的报复啊。我原本一直以为你会因为罗兹瓦尔被大家那样地报复而发火呐。”

“这还真是愚蠢的问题呐,巴鲁斯。……就算是拉姆,也不会将罗兹瓦尔大人认为是不会出现任何错误的完美之人。只是,就算罗兹瓦尔大人走上歧途,拉姆也想一直作为同伴跟随而已。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就连这种事情都没有理解。真是愚蠢啊。”

“不要在同一句话里像是首尾呼应一样把我当作是蠢货啊!但是,如果是这样的理由的话,你……”

“嗯。罗兹瓦尔大人的确是做了被卡菲他们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如此,挨揍(接受报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挨揍之后,温柔地照料罗兹瓦尔大人也是拉姆的自由。”

拉姆的爱意表现方法还是一如既往地既直白爽快又合情合理。

看着对罗兹瓦尔表现出献身态度的她的身影,在场的众人并没有谁出声抱怨(反驳)。而加菲尔算是唯一一个露出困窘复杂表情的人物,但或许是过去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还真是好事的姑娘啊。明明腹部受到了那么严重的烧伤……如果贝蒂和这边这个银发姑娘不在,那么毫无疑问会留下那烧伤的疤痕啊。”

对拉姆说出这番话的,正是有些拘谨地坐在昴身边的碧翠丝。

这位将身体完全倚靠在昴的左肩跪坐着的少女,在之前与爱蜜莉娅一同进行了对命悬一线的拉姆的治疗,不仅将拉姆身上的伤痕全部消除,还让拉姆的身体恢复到了现在这种程度。

“虽然的确很感谢碧翠丝大人和爱蜜莉娅大人。但是,拉姆并不想您对于拉姆用这条被挽救的性命去爱什么指手划脚。”

“贝蒂也没有亲切到会做到那种地步啊。都已经为那个男人做了那么多事情,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却还要继续受伤这也是你的自由。”

“——只有这点,已经不会再做了啊。”

两人针锋相对地进行着对话。

对于拉姆的话语,碧翠丝接连回以严厉的答复,而听着两人交谈的罗兹瓦尔突然起身如是说道。

罗兹瓦尔的话语让进行着火药味浓郁的交谈的两人屏住了呼吸,而昴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直起身的罗兹瓦尔在众人面前显露着化妆被剥落后的素颜。

剥去了小丑妆的美男子用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左眼,用青色的右眼一一看过在大圣堂中众人的面容,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已经,绝对不会再为了达成目的,而采取牺牲现在在场的任何人那种方法了。——于此,向吾师之灵魂起誓。”

“——”

“而且,我也不想再第三次被碧翠丝打(报复)了啊。”

抬起头,看着碧翠丝的罗兹瓦尔就像在开玩笑一样地说道。听完罗兹瓦尔的话语,碧翠丝突然背过身去。

“第二次是对你犯下的过错的惩罚。至于会不会有第三次就不知道了。”

“也希望如此啊。我也不想再次体验被全员惩罚的感觉了。面对着加菲尔和昴君不留情面的报复,就算是我也需要做好死的觉悟啊。”

“我的那一下能够和加菲尔的那一发相提并论吗?我应该没有那么用力才对啊。”

不过,既然都决定打了,那就来一发效果显著的。当时的昴心中抱有着这种想法也是事实。

用力挥出的一发漂亮地掠过(击中)下颚,而因为三半规管被震动而失去平衡无法站立的罗兹瓦尔的身姿倒难得一见且值得一看。

总而言之,罗兹瓦尔的申明应该还是相当认真而正式的。那么,应该也能够尝试着去相信他。而他现在的这种心境变化应该也是因为,目睹了做好决死的觉悟将福音书烧毁的拉姆的身姿,内心有所触动吧。

“从之前那么固执遵循的福音书的束缚中解脱,现在的你的态度也只是有点沮丧啊,说实话,我原本还以为说服自暴自弃的罗兹亲就是我在【圣域】不得不完成的最后一项工作呐。”

“毕竟那些让人心烦的问题还没有冒头就被解决了啊。无论怎样用话语修饰,我都输掉了与你的赌约。就在那个我迷失了自己,同时违反了福音书和契约而开始降雪的瞬间~啊。然而,就算是这样,最后我还是被你们彻底地击败了。”

“……嘛,毕竟加菲尔和爱蜜莉娅碳他们很努力呐。”

“在关键的场合却从来不会提到自己的名字,这是你的坏习惯啊。不管怎么说,结果就是结果。你们将我视为无解之题的【试练】完美地突破,真正做到了【圣域】的解放。……是我输了啊。”

“——那个,大将。”

露出放弃表情的罗兹瓦尔耸了耸肩。看着这样的他,昴有些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加菲尔就像是要插入话题一样举起了手。

他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罗兹瓦尔,尖锐的牙齿咔哧咔哧地鸣响着,

“你真的要让这个混蛋成为同伴吗?说句实话,本大爷可是完全没有接受这混蛋的打算啊。”

“加菲尔……”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们难道忘记这个混蛋对【圣域】还有那座被烧毁的宅邸做了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大将还有其他人的话,村子(圣域)就会变成大兔的狩猎场,待在宅邸的老姐还有其他小姐们也会被那个肠女虐杀掉啊!接纳做出这种事情的混蛋成为同伴,根本不知道这混蛋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对我们下手不是吗!”

咆哮着的加菲尔激动地跺着地板,让这座名为大圣堂的建筑都微微摇动了一下。

加菲尔的说法是合情合理的。虽然已经进行过名为做出了结的罗兹瓦尔报复行动,各自也都已经在揍过罗兹瓦尔的基础上开始商讨诸多事宜,但那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大家能够冷静(消气)然后进行交谈的一种仪式而已。

罗兹瓦尔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做出了会威胁到在场全员的生命的事情,这正是事实,而实际上,昴也无数次亲眼目睹了大家丧命时的场景。

正是因为有昴牺牲的那些世界,还有众人的齐心协力,才能实现现在这样全员平安地聚在一起的光景。

在昴的心中,也的确存在着想要向罗兹瓦尔发泄的愤怒,还有对他逼问责备的感情。正如加菲尔所言,昴其实也有因为无法接受罗兹瓦尔而想要与他彻底分道扬镳的想法。

然而,

“尽管如此,对于我们而言,罗兹瓦尔的力量还是必要的。”

“大将……!”

“爱蜜莉娅要想赢得王选的话,罗兹瓦尔的协力就是不可或缺的。如果失去了作为支援者的这家伙,那么爱蜜莉娅也就只能束手无策地在王选中迎接失败。虽然像这种事情有输有赢也是当然的事情……但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对王选说再见(放弃王选)啊。”

“那么是要本大爷去原谅这个,差点把我的家人都杀死的混蛋吗!?”

“——”

情绪激动的加菲尔向昴说出了近乎算是质问的话语。

就算那些话语(理由)能够让昴低头,加菲尔也断然不会接受的吧。毕竟因为罗兹瓦尔的行动,加菲尔他差点就永远失去法兰黛莉卡和琉兹这两位仅有的亲人。

对于这位为了能够守护家人而在十多年的岁月中毫不懈怠地锻炼己身的少年来说,罗兹瓦尔毫无疑问正是无法原谅的敌人。

“我……还是决定,原谅主人大人。”

“……老姐!?”

然而,对加菲尔的主张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作为他的血亲,而且明知自己差点被杀的法兰黛莉卡。

听到摇曳着金色长发的姐姐的话语,加菲尔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老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个混蛋,可是打算连同宅邸一起把老姐……”

“就算是这样,至少我现在还是像这样好好地活着。多亏了有卡菲你的救援。”

“这只不过是结果论而已啊!那个混蛋可是想杀死你们啊!不管是老姐!还是婆婆!这……这不就是全部了吗!”

“……我,在这十多年来一直接受着主人大人的照顾啊。”

注视着因为激动而双肩上下颤抖的加菲尔,法兰黛莉卡眯起了双眼。而在她那能够感受到慈爱之情的目光中,蕴含着对于长大了的弟弟能够因为担心自己而愤怒的感动。

“我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握住了主人大人伸出的手。在那之后的时间中,我学会了很多的,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我。如果按照世俗的说法,我的这种做法也算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主人大人的好意啊。既然是这样的话,从借贷的意义上看这应该算是归零(扯平)了不是吗?”

“恩惠和性命怎么可能混为一谈啊!而且也不知道这个混蛋会不会什么时候,再次背叛……”

“啊——,虽然在你们激烈交谈的过程中插嘴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能让咱说句话吗?”

正在加菲尔对于法兰黛莉卡的话语揪住不放时,一直在边上待着的奥托插嘴道。

加菲尔将充斥着怒火的视线投向了举起手的奥托。然而,奥托一边说着“冷静冷静”平息着加菲尔的愤怒,一边平淡地接受了他的视线。

“暂且将加菲尔的感情(偏见)放在一边,罗兹瓦尔边境伯爵再次做出像这回一样的行为的可能性……关于这点,就咱看来还是能够认为是不可能的。”

“啊?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昏头了吗?信不信本大爷让你睡过去啊,喂!”

“因为有契约存在啊,契约。菜月先生和边境伯爵之间,缔结过效果视这次骚动的结果而定的契约。是这样没错吧,边境伯爵大人。”

尽管接近沸点的加菲尔就在面前,奥托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应对着。

而奥托并没有向昴,而是有些强硬地向罗兹瓦尔确认契约的存在。罗兹瓦尔也在瞬间领悟了奥托这一行为的意图,略微睁大了双眼。

“正~如奥托君所言啊。作为我与昴君之间成立的那份契约的结果,之后的我是不可能违抗昴君的行动方针的。”

“方针又是……”

“舍弃福音书,为了让爱蜜莉娅成为王而提供帮助。这就是我和罗兹瓦尔之间成立的契约内容。所以说罗兹瓦尔已经不可能做出像这回一样的行动了。”

加菲尔咬紧牙关看着接过话茬,说明着契约内容的昴。

赌约是以昴的胜利结束的。因此契约会一直束缚着罗兹瓦尔,而且失去了福音书的他也不可能有办法再去修正与记述出现偏差的未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罗兹瓦尔就此会成为完全无害的存在。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抵消这个混蛋犯下的罪行啊!如果只是因为不会再犯,然后进行一次道歉就能将之前的罪行一笔勾销的话,【罗格斯的复仇仅凭右手还不够】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啊!”

加菲尔的咆哮更加鲜明地申明着他的主张,而众人对于是否原谅罗兹瓦尔犯下的罪过产生了意见上的分歧。

持有原谅这一共识的,是昴、奥托和法兰黛莉卡。

固执地展现出拒绝姿态的,则是加菲尔和佩特拉。

而依旧处于犹豫之中没有做出决定的,就是爱蜜莉娅和琉兹了。

至于碧翠丝和拉姆两人,则是尚未表态静观事态发展。毕竟就与罗兹瓦尔的相处方式来说,无论哪个阵营的主张与两人的思考都存在差异。

“佩特拉……”

与加菲尔相同,佩特拉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罗兹瓦尔的愤怒。

听见昴对自己的呼唤,紧紧捻着裙角的佩特拉因为情绪激动而小脸通红。

“不管昴,大人您怎么说,人家还是讨厌。主人大人……领主大人他,想对村里的大家做很过分的事情不是吗?明明大家都那么相信领主大人。明明人家之前,也一直以为领主大人,是一个好人……!”

“……这还真~是听起来难受的话语啊。”

听着幼小少女的谴责,就算是罗兹瓦尔也皱起了双眉。

暂且不提阵营的思绪还有其他琐碎复杂的事情,最能够反应住民(领民)感情的应该就是佩特拉的意见了。并非仅仅因为佩特拉还是孩童。既会对于至今为止罗兹瓦尔表现出的作为领主的姿态做出直率的评价,也会对罗兹瓦尔做出的近乎算是背叛的行为产生愤怒,佩特拉现在表现出的姿势正是在清晰地诉说着她的主张(拒绝)。

就现状而言,昴等人还没有向阿拉姆村住民还有【圣域】的人们传达,本次骚动的黑幕正是罗兹瓦尔这一事实。

而让作为村民代表的佩特拉在场,也是因为信任着尽管已经从离开宅邸时的交谈中知晓了部分的事实,但在得到确认之前一直都闭口不言的,名为佩特拉的这位少女的聪慧。

如果说佩特拉表现出与她年龄相符的,思虑短浅追根究底的行为,那么昴还能够适当地说一些借口来圆滑收场(蒙混过关)。然而,现实就是,昴并不能这么做。

“我应该也说过很多次了,罗兹瓦尔的协力对于我们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在这里干掉(舍弃)罗兹瓦尔的话,就意味着会将爱蜜莉娅前进的道路封闭。而且,就算他表示不想提供帮助,我们也必须采用各种方法让他成为我们的支援者。”

“大将,现在这个争论已经成为平行线了啊。”

“就是平行线啊。那么就不得不去寻找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点了。对你来说,究竟罗兹瓦尔怎么做才能让你能够接受呢?如果说是要干掉他的话,那么不好意思,我就必须阻止你了。”

“——切!”

就像是在牵制准备起身的加菲尔一样,坐在昴身边的碧翠丝站了起来。就算是这位娇小的少女,也完全能够对坐着的少年做出俯视的姿势。

接受着碧翠丝视线的加菲尔撇了撇嘴,然后紧紧瞪视着罗兹瓦尔,

“首先就是,必须为居住在【圣域】里的老年人们提供衣食住的保障。无论是是否留在这里,都要为大家提供同等的安全保障。这也是老姐想要完成的事情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没问题,这个要求我能够接受。”

“本大爷可不会接受因为宅邸被烧毁,所以不管是居所还是钱财都没有了这种蹩脚的借口哦,啊?”

“被烧毁的那座宅邸只不过是梅扎斯家的别邸。本宅还依旧健在。而且身为梅扎斯家家主的我,因为这点事情就陷入资金周转困难的状况,显露出准备不足的不像话姿态,这样的情况并不会出现啊。”

听完罗兹瓦尔那自信满满的回答,昴不禁深感惊讶。

毕竟昴还是第一次知道,那座被烧毁的宅邸只不过是梅扎斯家的别邸。而知晓了这一事实的昴突然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之前关于离开这里之后自己一行人应该住在何处而感到略微困扰的想法是那么的愚蠢可笑。

“除了上述条件之外,还有两个约定……不对,是缔结两个【契约】。”

“——”

看着竖起两根手指的加菲尔,罗兹瓦尔沉默以对。

而加菲尔则面对着沉默的罗兹瓦尔弯下了其中一根竖起的手指,

“一个契约,就是大将刚才也说过的事情。你必须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再度起誓会遵守那些条件。发誓不会再做出那种胡来的行为。”

“……啊啊,这个契约我接受了。那么另一个契约又是什么呢?”

“另一个契约很简单啊。——如果你这混蛋违背了之前的任何条件,就让本大爷把你这混蛋的脑袋咬个粉碎。”

顿时,从加菲尔的身上散发出会让人产生如坠冰窖错觉的强烈杀气。

仅仅只是感受到加菲尔那径直朝向罗兹瓦尔的杀气的余波,就让在大圣堂的众人产生了刀刃划过皮肤的错觉。

“我接受。——那个契约,也一并缔结吧。”

也因此,在数秒之后罗兹瓦尔做出肯定答复的瞬间,那尖锐的杀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昴也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长叹一口气。

收起杀气盘腿而坐的加菲尔露出极度不爽的表情,然后立起了一条腿并将脸抵在膝盖之上,

“……这样的话,本大爷算是暂且能够接受了。小姐你也应该能够接受了吧。”

“但是……”

“无论你把这个事实告诉父母还是友人,都不会让任何人幸福的啊。”

尽管佩特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听到加菲尔的话语之后,她还是沉默了下来。之后,泫然欲泣的少女有些可怜地看向在自己身边的法兰黛莉卡,在法兰黛莉卡点头之后就将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胸口,压抑着声音呜咽起来。这正是一副无论是谁目睹都会感到有些痛心的光景。

“总而言之,阿拉姆村和【圣域】这两边的住民们的生活保障也好,宅邸被烧毁之后把何处作为据点这个问题也好,虽然还有很多之后必须解决的问题,但关于这次骚动的责任追究和处理方式的商讨姑且就这样结束了,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安静地等待佩特拉的哭声渐止,昴再度对之前的商议做出整理和总结。

如果全员对于这个结论都没有异议的话,那么关于牵涉【圣域】和宅邸的问题的商议的第一阶段就姑且算是结束了。之后只要个别解决剩下的诸多琐碎问题——,

“那个……”

然而,在选择了默认的众人之中,出现了一位举手发言的人物。

那位人物并非其他人。正是作为在场众人之中的中心人物,即尚未对罗兹瓦尔的处置方式说出任何意见的爱蜜莉娅。

她坦然接受着众人的目光,然后向身边的昴寻求发言的许可。

“没关系哦,爱蜜莉娅碳。在这种场合,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

“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到昴的首肯之后,爱蜜莉娅看向了罗兹瓦尔那边。接受着爱蜜莉娅投向自己的视线,罗兹瓦尔挑了挑眉,露出了略感意外的表情静待着爱蜜莉娅的话语。

之后,爱蜜莉娅说道。

“罗兹瓦尔,还没有做完最为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把那件事完成的话,这个商讨就还不能结束啊。”

“最为重要的事情……?”

对于爱蜜莉娅的发言感到毫无头绪,罗兹瓦尔不禁露出惊讶而奇怪的表情。而昴也歪着脑袋,思索着爱蜜莉娅话语的深意。

将周围的众人清一色的疑惑表情尽收眼底,爱蜜莉娅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做了坏事,那就必须说一声‘对不起’作为道歉,难道不是吗?”

“——”

“虽然从刚才开始大家都在要求着罗兹瓦尔,作为做了坏事之后反省的证明要去做这做那,而且罗兹瓦尔也向老师发誓不会再做类似的坏事,但是比起这些事情,不是还有必须要先说不可的话语存在吗?罗兹瓦尔他也从来没有对大家亲口说出过那句话不是吗?至少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啊。”

有些怒气冲冲的爱蜜莉娅洁白的脸颊逐渐泛红,她正是如此激动地诘问着罗兹瓦尔。

她的话语内容让人觉得过于天真而幼稚,就连众人都不禁惊讶失声。然而,这些说出口的话语对于爱蜜莉娅而言,毫无疑问正是能让她发自内心感到愤怒。

爱蜜莉娅在生气。明明爱蜜莉娅发自内心地生气这种事情很少会发生。但至少在现在这一刻,爱蜜莉娅是在发自内心地愤怒着。

她正在为了大家都忘记的,被视为理所当然却反而忽略的事情而生气。

“罗兹瓦尔!”

爱蜜莉娅用坚定的语气道出了罗兹瓦尔的名字。

惊讶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罗兹瓦尔将视线投向昴的方向,而看着他那副错愕的表情,昴不禁放松了之前绷紧的嘴唇。然后,

“你就向大家道个歉吧,罗兹瓦尔。既然从今往后也要与大家一起相处,那么做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的啊。”

“——”

昴同意了爱蜜莉娅的意见,并且将这一共识传递给了在场的众人。

而沐浴在众人目光下的罗兹瓦尔,也领会到了众人视线的意义和其中的要求,于是,他咽下一口气,说出了道歉之语。

“——嗯,这样就可以了。”

见证着罗兹瓦尔的谢罪,如是说道的爱蜜莉娅脸上绽放出了让人印象深刻的笑容。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俯视着棺木中沉眠的女性,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看着吾师的你,露出了相~当失礼的表情不~是吗?”

轻轻瞥了昴一眼,罗兹瓦尔对昴现在的表情发着牢骚(吹毛求疵)。

现在的两人所处位置是墓室最深处的房间内——昴与罗兹瓦尔分别站在棺材的两侧。而两人现在来到这里,则是为了展开一场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却也不得不进行的交谈(密谈)。

然而,在那之前,

“沉睡在这里的,真的是作为你的老师的【魔女】,艾姬多娜吗?”

“正~是如此。吾师肉体就像这样保持着生前的美貌,在魔矿石的保护中一直沉睡着。能够像现在这样再度亲眼看到她的容颜,我就觉得有活到现在的价值了啊。”

“就我而言,也只能对你不断占据自己子孙的身体存活到现在这种就像跟踪狂一样变态而执着的行动力感到惊讶和厌恶了啊。”

“碧翠丝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语呐。”

尽管对乐在其中的罗兹瓦尔有些抱歉,但昴并没有能够笑出来的心情。

现在的昴已经从碧翠丝那里得知,罗兹瓦尔通过不断使用灵魂的转录技术延续着他的生命。尽管之前也曾经说过类似的玩笑,但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竟然就是事实。

梅扎斯一族自古就表现出一副异常执着于艾姬多娜的态度,如果说虽然看上去是一族人都有那种倾向,实际上仅仅只是罗兹瓦尔个人的意志使然的话,那么很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对于被占据身体的子孙的罪恶感……也没什么问的必要了吗?”

“梅扎斯一族原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家系。由我开始,由我延续,由我繁荣。无论被谁如何指责非难,我都不痛不痒(毫不在乎)。”

“真是杰出啊,不愧是跟踪狂的楷模。”

“还没到这种程度啊。话说回来,我也~有想要向你确认的事情呐。就是关于你在【试练】中见到的,那个自称艾姬多娜,但却并非吾师的人物的事情。”

注视着眯眼问询自己的罗兹瓦尔,昴也同样眯起双眼。

罗兹瓦尔口中所说的艾姬多娜,与昴在梦之城堡中遇见的艾姬多娜并不相同。这就是当昴在看见棺材中沉眠的那位女性时,感受到的内心的冲击(震动)。

再一次地,昴将目光投向棺材中那位女性身上。

长直而雪白的秀发,白皙而通透的玉肌。华美而优雅的容颜,纤细而修长的身躯被包裹在漆黑的长裙中。这些特征都与昴所知的艾姬多娜一致。然而,昴能够肯定棺材中的女性与自己所知的艾姬多娜并非同一人物。

昴所认识的艾姬多娜,就外观年龄而言比棺材中的这位女性要略显年轻。就容貌而言比起美丽倒不如说更加的惹人怜爱(可爱),而雪白的秀发就长度而言也比眼前这位女性要短上不少。

并非毫不相似。如果说这两个人是姐妹关系的话昴还是能够直率地相信的。

然而,

“老师她应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不要说妹妹了,就连能够被称为女儿的存在也就只有碧翠丝一人。这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试练】中出现的艾姬多娜又是谁呢?是这位女性年轻时的样子……感觉也不像。这两位的确不是同一人物。这并不是年龄方面的问题,就算是我也能够明白这点。”

“毫无关系的存在是不可能对【试练】做出干涉的。既然那个人物能够影响【试练】结果,那她就肯定是相关者。又或者说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某人从外侧插手……像这种情况也不是考虑不到。但是……”

说到这里,罗兹瓦尔的话语就中断了,但昴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认为从外部插手的可能性不存在这一固执的思绪。尽管并不知晓有什么根据,说不定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跟踪狂(变态)之力充满自信。认为逃过自己的眼睛(关注)对老师遗留下来的东西使坏这件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他仅仅抱有这种迷之自信的话,那还真是让人讨厌和无语的一件事。

“总~觉得你在想一些失礼的事情呐。”

“与其说是你多心了倒不如说就是你自己的错吧。而且,爱蜜莉娅也说过,她和我一样在【试练】中见到了艾姬多娜。至少,她见到的艾姬多娜也并非是眼前这位女性啊。”

在昴最初前来确认棺材中的女性时,爱蜜莉娅也在场。尽管这位女性被碧翠丝称为母亲,但昴和爱蜜莉娅还是一眼就发觉他们所知的艾姬多娜与这位女性并非同一人物。

梦之城堡中的她究竟为何人——结果就是,至今未能得出结论,而昴也只能怀揣着这一疑惑开始了这次与罗兹瓦尔之间的交谈(密谈)。

“就不能再一次地,让我借助【试练】这一系统进入梦之城吗?”

“【试练】的术式已经被破坏,墓室的机能也完全停止了,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技术已经失传,实现那个技术的条件也是极为复杂苛刻。而且,之前一直萦绕在墓室周围的瘴气也已经消散殆尽了。现在的这里只不过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石制墓室而已了啊。”

“是这样,吗……”

对于进行确认的询问得到否定答复的失望,还有无法再次进入梦之城见到她的感伤,这两种负面情绪同时向昴袭来。尽管曾经感受过背叛的滋味,但昴还是认为能够与她,还有经由她见到的【魔女】们接触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坏事。

正因如此,昴才会直率地因为知晓自己失去了那样的机会而体会到被称为寂寥感的感情。

“……暂且将这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搁置一边。那么,你准备如何处理在棺材中沉睡的这位女性呢?要让她入土为安吗?”

“我可完全没有将吾师土葬或是火葬的打算。昴君,希望你不要误会啊。……尽管我的确是一直在追求与老师的再会,但那并~不意味着我所期待的仅仅是看到吾师的亡骸啊。归根结底,这只不过是其中的过程而已。”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听到罗兹瓦尔的话语的昴挑起眉头,心中升起怀疑的他顿时提高了自己的戒备之心。

昴原本一直以为,罗兹瓦尔所希望的与思念之人的再会,指的就是能够再次见到安置在墓室中的亡骸。

尽管这是在尚未知晓墓室中存在女性亡骸的事实之前不可能想到的可能性,但当知晓作为罗兹瓦尔老师的女性的亡骸被安置在墓室中这一事实之后,昴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罗兹瓦尔轻易地否定了昴的这一想法,

“我所希望的,是能够与血液循环着的,寄宿着灵魂的,拥有着真正呼吸的老师再度交谈。取回吾师的亡骸,不过只是我的目标的第一阶段而已。”

“让已经死亡的人,重新复活……!?这种事情……这个世界难道还存在能够让死者复活的魔法吗!?”

“希望你不要产生什么误会啊。只有吾师才有着复活的可能性而已。因为一般的原因而迎接死亡的生命,是不可能再度被唤醒的。オド?ラグナ(生命之源)是绝对不会允许,复活死者之类便利的魔法存在的啊。”

“オド?ラグナ?”

因为听到了从未听过的单词,昴不禁绷紧了面颊。

“オド?ラグナ,是呐……如果要下个定义的话,那指的就是存在于世界根源的魔力贮藏库。这么说可能还是有些偏颇,如果将世界本身比作一个生物的话,那么那就是生物的核心,也就是应该被称为对于世界这一生物而言的生命力的存在。尽管完全不知道其究竟为何物、在何处、又是否是有意识的存在,现在所知的关于オド?ラグナ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象和推测而已。”

“对于世界而言的生命力……那个东西不会允许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要说明这点的话,那就有必要简单地说明一下从古至今的魔法历史了啊。”

“说明给我压缩在三行(三句话)之内。”

“这还真是严格啊。”

看着要求简略说明的昴,摩挲着下巴的罗兹瓦尔沉默地斟酌着语言。之后他就开始了尽可能简洁易懂的说明。

“这个世界上现存的所有魔法,都是由过去存在的魔法使们创造出来的。拥有优秀魔力操控能力的人物,使用出符合自身属性的魔法,这就是最初魔法的诞生。随着能够使用魔法的人数的增加,个人之间的能力差异也开始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最初的魔法无论是名称区别还是系统分类都很困难,毕竟之前从来都是不成体系的啊。”

“于是,就开始给魔法一一命名,并且将魔法按照属性分门别类了吗?”

“就是这样啊。然后随着逐渐成体系的魔法技术还有知识不断传播,持有杰出才能的人物也开始接连诞生。与既存的魔法不同,他们所创造出的崭新的魔力使用方式,逐渐演变成为新的魔法。而魔法的发展,也大多都是不断延续着,屈指可数的天才发现崭新魔法,而无数平庸的魔法使就开始广为学习和肆意运用这种戏码啊。”

“是因为你就属于那屈指可数的天才的一份子吗?总觉得你刚才的说明有点微妙的带刺啊。”

“毕竟因为这种事情经历的不好回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无论是哪个时代,就算是这个世界,过于优秀的人物都会受到周围的疏远和排斥。罗兹瓦尔应该也有过,会因为那样的视线和妨碍而困扰痛苦的,作为人类尚未成熟的时期存在。至于现在,他肯定会装作一笑了之,然后在暗地里进行报复吧。

“那么这件事与オド?ラグナ又有怎样的关联呢?”

“魔法,还有名为魔力的力量源泉的存在。随着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不断发展前进,也出现了不少利用与既存的魔力使用方式完全不同的接触利用手段,创造出能够发挥惊人效果的新式魔法的杰出天才。他们创造出的所有魔法都能够发挥其他魔法根本无法匹敌的影响力,甚至创造出了仅凭魔法使一人之力就能改变地形的魔法。——之后的他们,也必然会看到相同的东西啊。”

“……”

“原本认为魔力只是自己能够理所当然使用之物。然而,他们看到了与自己之前接触的魔力拥有压倒性区别的,庞大的力量的凝聚体——也就是说,觉醒了禁术使用方法的魔法使们,都会察觉到那巨大魔力的存在,并且也都会随之出现精神病态啊。”

“那个庞大魔力的凝聚体指的就是オド?ラグナ……世界的根源吗?”

“就像人类的身体会畏惧疾病和伤痛一样,世界也会对可能动摇自身根本的存在表现出拒绝(排斥)反应。最初发表自己对于オド?ラグナ见解的人物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啊。事实上,目睹过オド?ラグナ而心灵受到伤害(破坏)的人物他们的共通之处,就在于他们全都是创造出原本足以改变魔法发展历史的魔法的杰出人物。”

并不知晓他们创造出来的究竟是多么强大的魔法。

因为尽管那些魔法都基本公开了其理论研究,但在完成的术式公之于众,或是投入实用之前,在脑中演算(模拟、研究)那些魔法的魔法使们无一例外,全都出现了心灵崩坏的情况。

“死者的复生,也是那些魔法(禁术)之一吗?”

“想要再次见到永远失去的所爱之人。无论是谁都会产生这种希望,而对此动心并孜孜不倦加以研究的天才也不在少数。但是,无论是谁都在即将得出答案之前,因为オド?ラグナ的影响而迎接了心灵崩坏的结局。”

“……”

这是让人深感讽刺的事实。

并不知道オド?ラグナ是否真实存在,也不明白是否真的是オド?ラグナ让那些魔法使们心灵崩坏。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心追求着。追求着自身才能的极限。又或是追求着无论是谁都奢求的成就。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オド?ラグナ即为司掌(统率)此世之一切的世界意识。虽然可信度很低,但实际上【加护】或许也是オド?ラグナ赐予众生的馈赠——这种假说也是存在的啊。”

“将原本并无关系的事物,相互之间扯上关系……无论哪种说法,都没法完全合理解释那云上之物的做法啊。”

“云上之物这种说法还真是有趣呐。”

注视着将オド?ラグナ与神明同等看待的昴,尽管并不知晓他说出这番话的理由,罗兹瓦尔还是笑了出来。虽然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语,但事实上话题的重点并非是オド?ラグナ本身。

于是,昴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归正题道,

“那么,你所追求的与老师的再会,就不会碰触到那个オド?ラグナ的逆鳞吗?”

“正是如此。并非要去发动某种禁术,也没有特别力量或是特殊术式存在的必要。在我看来,倒是更加担心你这样的存在会不会让オド?ラグナ感到不悦从而做出某些极端的反应啊。”

“……说实话,听完你刚才那番话我也开始有这种担心了啊。”

【死亡回归】——尽管昴并没有把关于自己秘密的详情告知罗兹瓦尔的打算,但罗兹瓦尔将昴所拥有的特质与死者复活这一禁忌相提并论并非危言耸听。

事实上,昴借助【死亡回归】的力量已经数次改变了自己死亡的命运,而且还拯救了周围人们的生命。如果说这种做法让オド?ラグナ发现的话,昴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能够挺过刚才得知的那种严苛的惩戒。

又或者说,赐予昴【死亡回归】之力的存在,是拥有着就连オド?ラグナ都无法抗衡的力量的人物吗?

“光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啊。那么,你的那个方法究竟是……”

“很抱歉,我并没有对现在的你说明的打算啊。”

注视着摇着脑袋表示后怕,然后继续着对话的昴,罗兹瓦尔断然拒绝了他的深究。

一时间,因为震惊而无法理解罗兹瓦尔的拒绝(答复),昴呆呆地翻着白眼,惊讶不已。

“哈、啊、啊?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

“正~如你所听到的一样。我并没有向你说明达成我所追求的最终目的的手段的打算。毕竟你与我之间的契约内容中,对于这方面并没有任~何明确涉及啊。”

“这倒的确是事实没错……但是就算是这样!”

“只有这点是必须明确告诉你的啊,昴君。”

看着表现出纠缠不休姿态的昴,罗兹瓦尔用冷淡而坚定的声音回应道。他绕过棺材走到昴的身边,然后保持着俯视昴的姿势竖起了手指。

“失去了福音书这一未来的指引(路标),我的确丧失了追随【应该这样去做】的提示前进这一方法。然而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目的。因为受到与你之间存在的契约的束缚,我的确无法再次使用之前那样的手段。而且假如说我想要做一些无聊的妨碍行为,也会被加菲尔撕个粉碎,所以这种方法也做不到。”

“……啊啊,应该就是这样啊。那么,你还能做什么呢?除了乖乖坦白你的目的,然后向我们寻求协助之外,你还能够选择怎样的道路(方法)呢?”

“这其实很简单啊。——我会一直一直地,监视(注视)着你啊,昴君。”

“——”

监视。听到这绝对算不上和谐的词语,昴不禁沉默噤声。而俯视着昴的罗兹瓦尔那闪烁着异色光芒的双眸中,流露出相同的感情。

“值得庆幸的是,你所持有的,让爱蜜莉娅大人登上王座这一目的,与为了达成我的目的而需要经过的道路有很多重合之处。如果按照我的原定计划,你应该在这次的骚动中获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钢铁般的意志,成为一个无论牺牲什么都会为了爱蜜莉娅大人奉献一切的,遍体鳞伤的骑士啊。”

“……”

“然而,那条道路已经被断绝了。不过作为替代,你为自己做出选择,踏上了一条,对你而言更加艰辛痛苦的荆棘之路。而我在对你感到尊敬的同时,也觉得你很可悲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法将这番话语置若罔闻的昴瞪视着罗兹瓦尔。然而,看着说出质问的昴,罗兹瓦尔却只是摇了摇头。那也正是,因为在怜悯着昴而做出的行为。

片刻之后,他对着焦躁与疑惑并存的昴摊开了手掌,

“你本应该在此,品尝到何为失去、何为牺牲。你本应该成为,就算付出代价,即便做出牺牲,也绝对要拼死守护住对自己而言唯一的最为重要之物的【贤人】。而我所希望的,就是让你成为这样的姿态啊。”

“像那种做法,到底算是什么贤明啊。接受失去,漠视牺牲,这种做法怎么可能算是贤明啊!”

“拒绝做出牺牲,并决定守护所有的一切的你,在之后的时间里,肯定会无数次地受伤。必然会无法避免地变得伤痕累累,不断重复着失去,体会着牺牲,然后为了取回那些失去的事物而向命运奋起反抗,不断在自己的身上铭刻其他人看不见的伤痕。这种活法,实在是太过可悲了啊。”

“——”

“对于你拒绝成为我所希望的【贤人】,反而决定成为【愚者】的你做出的选择,我是绝对不会姑息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毕竟选择了这条道路的,正是你自己啊。”

注视着沉默无言的昴,罗兹瓦尔伸出双手碰触到了他的双肩。

罗兹瓦尔将自己的脸靠近身体略微颤抖着的昴的脸,就像在对他轻声耳语一般低语道。

“——如果说从今往后,你失去了在你身边应该守护的某人的话,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人物尽数焚烧殆尽,然后顺便自焚而死哦。”

“……!?”

“既然你自己已经选择了守护一切,那么就不能够反悔,也不允许失败。对你而言,如果世界上出现了牺牲者,那么这样的未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你所接受的出现牺牲的未来,并非我所希望的未来。只要这种可能性依旧存在,我就会坚决否定那个未来。——对于失去了福音书的我而言,能够再次用我所希望的目的引诱我、利用我的,也就只有昴君,只有你,还有你所踏上的道路了啊。”

拉开了一点距离,罗兹瓦尔轻轻地推了一下昴的胸口。

明明罗兹瓦尔完全没有用上什么力气,昴还是像受到猛推一样踉跄后退,然后后背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在他眼前站立着的,名为罗兹瓦尔・L・梅扎斯的男人,让昴感受到了寒彻骨髓的恐惧。

罗兹瓦尔的想法的确发生了转变。他已经不会再一味依赖福音书的记述,也不会再次做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刻意让昴和爱蜜莉娅面对苦难这种行为。只要昴希望,那么现在的他应该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提供帮助,并且为了让爱蜜莉娅登上王座而贡献全力吧。

然而,罗兹瓦尔也已经做好了,一旦发现昴出现一点失误,就毁灭一切,让所有的努力白费的觉悟。

这既非掩饰谎言,亦非虚张声势。罗兹瓦尔他,必然会这么做。

“没什么,其实用不着这么害怕哦。只要你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履行着己身的责任,那么我就会全力地帮助你。——这就是,我与你之间缔结的契约啊。”

“……我当时如果更加小心地斟酌契约书的内容就好了啊,这还真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从今以后,不失去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人就是你的使命啊,昴君。你需要做的,就是在不失去任何一人的前提之下,让爱蜜莉娅大人到达那理想的顶点。只要做到了这点,我也就能够在那时达成我所追求的目的。也就能与老师,再次相见了啊。”

注视着无力低头的昴,长叹了一口气的罗兹瓦尔点了点头。

之后,他刻意用足跟叩地发出声响,然后挺直了背脊,

“回到本宅之后,我就会立即以罗兹瓦尔・L・梅扎斯边境伯爵的名义,任命菜月・昴为骑士。——这个约定,我一定会切实完成的。”

“……”

骑士授勋。

这正意味着昴能够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站在爱蜜莉娅身边的资格。

尽管在现在这个场合说出这句话让昴的喜悦大打折扣,但既然这句话已经说出口,那么罗兹瓦尔就一定会遵守诺言的吧。毕竟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不存在从不向昴提供帮助的行为中能够得到的好处的。

看到昴沉默点头的回应,转过身去的罗兹瓦尔向着出口迈出脚步。而这一举动也意味着,两人这番谈话的结束。

然而,脚步声在他的身影即将离开房间时停了下来,罗兹瓦尔再度转身回头。

“对了对了。既然已经说了,要向你提供全面的帮助,那么这件事情也必须好~好地告知你啊。”

“……是什么事情?”

“——虽然向【猎肠者】提出杀害碧翠丝的委托的的确是我,但由【魔兽使】做出的上回和这回的袭击完全是与我的意图毫无关系的事情啊。”

“——哈啊?”

事已至此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抱有如此疑惑的昴呆呆地张开了嘴巴。

无法理解罗兹瓦尔道出的话语内容,想要得到对方进一步说明的昴不禁身体僵硬地愣住了。而目睹着这个反应的罗兹瓦尔闭上了一只眼睛,

“就是我所说的意思啊。在王都发生的事情,还有碧翠丝的杀害的确都是我提出的委托。然而,我并没有委托过杀死法兰黛莉卡和佩特拉,也没有将委托说得那么详细的时间和可能性啊。毕竟,这些委托本身,都是我遵从福音书的记述,在王选开始之前提出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要知道,艾尔莎和那孩子可是同伴啊!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包括【猎肠者】在内,还存在着除我之外想要袭击宅邸的人物,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吧。”

“——”

“苦难接踵而至,这还真是有让人反抗的价值的情况,不是吗?”

留下来讽刺一般的话语,罗兹瓦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而直到现在,被留下的昴依旧因为在脑中挥之不去的声音而心神不宁,浑身动弹不得的他只能将自己的后背倚靠在墓室那冰冷的石壁之上。

原本以为一切都应该已经解决的问题,现在却发现,答案依旧被掩埋在未知之中。

感受着那份未知带来的焦躁和无力,双手抱头的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还真是露出了无精打采的丧气表情啊。”

拯救了因为钻牛角尖而陷入沉思无法自拔的昴的,正是那听上去并不高兴的幼小的声音。

不知何时瘫坐在地的昴,看到了自己眼前摇曳着的裙角。视线顺着那奢华的长裙逐渐向上,映入昴的眼帘的,是一位双手环抱胸前的可爱少女。

“是碧翠子吗?”

“虽然不知道罗兹瓦尔那家伙对你说了些什么,但作为贝蒂的契约者,请不要露出这种不像话的姿态啊。这也会有损贝蒂的形象啊。”

“这倒的确是大问题啊。明明之前才说过要让你看到我的优秀之处,现在却露出这副样子,还真是不像话啊。”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昴摇了摇头让自己振作起来。

碧翠丝弯下膝盖,配合着昴的视线的她眯起了双眼。

“看上去那家伙是对你说了什么相当糟糕的话语啊。……如果想要哭诉的话,贝蒂也会毫不介意地倾听哦。现在的话这可以算是特别服务(杀必死)啊。”

“飞扑到幼女的胸口嚎啕大哭什么的,就场景而言实在太过糟糕,所以还是表示谢绝了。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情,我应该还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飞扑过去吧。”

“嘛。如果到时候贝蒂有那种心情的话,让你抱住也没什么关系啊。”

哼了一声的碧翠丝直起身子,而昴也略显僵硬地站了起来。

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昴向前看去,却差点碰上正在注视着棺材的碧翠丝的侧脸。

“……沉睡在那里的,就是你的母亲大人吧。”

“然后,眼前的这位作为贝蒂母亲的艾姬多娜,并不是昴所知道的【艾姬多娜】啊。”

无论是昴还是碧翠丝,现在都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至少昴觉得,能让碧翠丝与母亲的亡骸再会真是太好了。如果说沉睡于此的这位女性就是昴所知道的艾姬多娜的话,无论对于碧翠丝还是罗兹瓦尔都应该不会有遗憾了吧。尽管知晓罗兹瓦尔的不甘,也能够体会到他现在的心情,但比起去注意罗兹瓦尔,昴更不希望再次看到碧翠丝露出悲伤的表情。

毕竟不管怎么说,碧翠丝都算是已经失去了获得期待已久的一次再会的机会了。

“封印琉兹・梅埃尔的那块水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贝蒂也不知道啊。”

听到碧翠丝的回答,昴的内心再次被沮丧失落占据。

在包围【圣域】的森林深处,存在着被弃置的艾姬多娜的研究设施。在那座设施中本来应该安置着,能够不断产生琉兹复制体,并且作为包围整个【圣域】的结界的核心而发挥机能的,封印着最初的琉兹・梅埃尔的水晶。

正好就如同眼前这位沉睡在棺材中的女性一样,琉兹・梅埃尔也应该是被封印长眠于水晶之中。

——然而,那块封印着琉兹・梅埃尔的水晶,却消失不见了。

下定决心去与过去的友人相见,然而目睹着当时设施内的惨状,与昴一同前往设施的碧翠丝只能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地保持着沉默。而当时的昴也在为自己没有事先进行确认而招致这种结果后悔不已。

本来应该安放着水晶的那个房间内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而琉兹・梅埃尔的肉体连同将之封印的水晶还有支撑着水晶的平台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在那间弥漫着异样臭味的房间中,昴曾经因为怀疑过水晶可能落到了空洞的下方而拜托爱蜜莉娅让微精灵前往地下进行确认,然而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在设施的地下存在着一个空洞,而那个空洞则像是地下通道一样延续到了森林中。

将水晶带走的某人,应该是知晓那个通道的存在,并且算准了结界被解除的时机带走了水晶——这就是昴等人能够得出的唯一结论。

至于那个偷走水晶的犯人的目的究竟为何,事已至此已经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重要的问题就在于,那个犯人夺走了本来应该能够出现的,碧翠丝与过去友人再会的机会。尽管事后,碧翠丝表现出一副坚强(不在乎)的姿态,但她不可能不对此感到失落。

总有一天一定要将水晶取回,然后让那本应出现的再会场景出现。

昴在心中坚定着这样的觉悟(决心)。

“不过,就算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啊。”

活动着双肩,伸展着双臂,放松着僵硬身体的昴面露苦笑地承认着自己的无力。

就实力方面而言,昴也只能依靠以碧翠丝为首的,爱蜜莉娅、加菲尔这几个成员。

智慧方面就需要求助于奥托,虽然很讨厌,但罗兹瓦尔也算是一个拜托对象。至于其他方面也有法兰黛莉卡和佩特拉在,她们毫无疑问也是能够在很多方面向昴提供帮助的。

这样想来,昴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少啊。

“昴,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尽管我的确在很多时候即弱小又不像话,但还是有不是那么废柴的时候存在的啊。所以,今后也要请你多多关照了啊。”

“总觉得你说的话贝蒂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啊。”

尽管没有完全理解昴的话语,但理解自己被他依靠这一事实的碧翠丝还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看着微笑着的碧翠丝,点了点头的昴说着“当然就是这样啊”作为开场白,

“我并没有期待你能够完全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哦。如果被你完全看透了我也会很不好意思啊。话又说回来,精灵使还真是强大。我之前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那么爽快地使用过魔法,所以直到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的我还是有点兴奋啊。”

“……的确是这样呐。”

“不过,那也完全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支撑,所以我也不适合说这些耀武扬威的话语啊。而且虽然我的确成为了精灵使,但说实话,还是没有什么实感。”

昴与碧翠丝缔结契约时,因为恰逢禁书库崩塌事件,所以契约的事宜一切从简。

当然,在昴看来,像那样在大声呼唤着名字,然后将之紧紧拥入怀中的时候,感受到两人之间确实存在的羁绊(联系),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昴。——贝蒂有些重要的话想说。”

“嗯?”

突然,碧翠丝摆出认真的表情对昴说道。

接受着碧翠丝的话语,歪头表示不解的昴静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首先,昴你的确是与贝蒂签订了契约,成为了精灵使……但贝蒂作为精灵的位格与其他精灵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说,昴最好还是不要将自己当作是纯粹(普通)的精灵使比较好,毕竟有着很多不同啊。”

“嘛,我也不认识除了碧翠子之外其他的人型精灵,而且我认识的,持有自己的意识且能自由说话活动的也就只有帕克了啊。所以我还是能够明白自己与普通的精灵使会存在不同这个现实的。”

至今为止昴所知的精灵使,也就只有爱蜜莉娅和尤里乌斯两人。

爱蜜莉娅一方面与帕克缔结了契约,在另一方面也与众多微精灵们相处友好。而尤里乌斯则是与复数比微精灵强大(高等)的准精灵们签订了契约,作为一名强大的精灵使而存在着。

尽管还存在着一个例外,也就是作为邪精灵的贝特鲁吉乌斯——但因为那是昴并不希望回忆的存在,所以暂且不提。毕竟那也算是例外中的例外。

“贝蒂是……嗯,严格来说,贝蒂和哥哥都是与其他精灵有着根本上的不同的存在。贝蒂和哥哥都应该算是,由母亲大人……也就是魔女艾姬多娜创造的人工精灵。而且说实话,就技术而言,贝蒂和哥哥也很难说是经由完美的方法诞生的存在……所以尽管贝蒂和哥哥拥有着通常的精灵难以企及的强大力量,但作为代价,还是存在不少的缺陷啊。”

“缺陷……”

亲口说出那个词语时,昴能够明显地看到碧翠丝露出了屈辱的神色。

毕竟,碧翠丝不仅心高气傲(自尊心很强),而且还对母亲抱有着非同一般的敬爱之情。而她亲口承认自己的根本部分存在缺陷这一事实应该是会让她很痛苦吧。

然而,伴随着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碧翠丝将软弱的神色从自己脸上隐去,

“哥哥和贝蒂各自存在的缺陷也并不相同……至于贝蒂存在的缺陷首先就是,会独占契约者啊。”

“独占契约者?”

“简而言之的话,光是维持着与贝蒂的契约,契约者作为精灵使的能力(资质)基本就被占据(用完)了。所以……那个,与贝蒂缔结契约的昴,是无法与贝蒂之外的精灵签订契约的。无论是微精灵,还是准精灵都不行了啊。”

“……啊——,是这样吗?”

理解着碧翠丝所说的话语,昴在倾听的同时不断点头。

也就是说,光是维持与碧翠丝的契约就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能力,现在的昴已经没有接受与其他精灵的契约的容量(能力)了。

与能够随机应变地借用帕克之外的微精灵们之力的爱蜜莉娅不同,与碧翠丝签订契约的昴并不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嘛,虽然的确有点遗憾,但我还是会欣然接受。毕竟与你签订的契约给我带来的好处可是多到能够让我无视那些许的坏处啊。我可不会仅仅为了与微精灵签订契约这种小事,就放开紧紧握住的你的手啊。”

“是,是吗?”

听完昴的答复,因为不安而双眸颤动的碧翠丝那紧绷的面容略微放松了一些。然而,碧翠丝迅速收起那副表情,故意咳嗽了一声,

“另,另外还有一个缺陷啊。不过,这个缺陷和刚才那点相比应该只能算是小问题了。你也只需要轻松地听一下就可以了哦。”

“是这样吗?总而言之,反正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吧。”

“那个,与其他精灵相比,贝蒂作为精灵的位格更高,所以说……那个,贝蒂的消耗也很大啊。”

“消耗(耗油量)……你这话说得就像是大排量汽车一样啊。”

就算在游戏中,使用的魔法或是召唤兽越是强大,需要使用的MP也就越多。用量与威力之间的关系就是所谓的消耗,这应该算是常识,那么现在碧翠丝又是为何会表现出这副难以启齿的扭捏姿态呢?

“啊勒?虽然你说自己的消耗很大,但在之前与大兔战斗的时候,你也是毫不留手地施放着魔法,就连我也使用了不少才对,而且你也没有从我这边吸收任何的魔力不是吗?”

“那个时候使用的,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贝蒂积累(储存)下来的魔力。如果在那场初战中突然要让昴提供贝蒂使用魔法所需要的魔力的话,就算把昴榨干多少回应该都不够啊。关于这点,贝蒂还是认为昴应该感谢人家哦。”

“原,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如果那些魔力都是由我提供的话,根本无法想象我会被榨干到什么地步呐。”

不仅接连释放着ミーニャ(魔桩/魔枪),最后还来了一发特大的アル?シャマク(永暗纱幕)。

对于光是施放一发纱幕就会脱力的昴而言,那是完全无法供应的魔力消耗。

“不过,今后也不能完全依靠你的魔力储备吧?毕竟我也算是你的契约者,给你提供魔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关于这点就拜托你了哦。贝蒂也好哥哥也好,人工精灵并不能像一般精灵一样从作为核心的生命力中自然地生成魔力。所以就只能从空气或者契约者那里得到魔力的补给。而就贝蒂而言,就只能够从人类那里获取魔力啊。”

“是这样吗?……那么,在宅邸的时候你是怎么获取魔力的呢?”

“……在,在宅邸的时候,贝蒂都是一点一点地从大家身上擅自(偷偷)吸收魔力的。”

或许是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内容抱有罪恶感,背过脸的碧翠丝有些迟疑羞赧地说明道。

而她那流露出羞愧神色的面容,在昴的注视之下越发红润起来。尽管昴并不知道魔力吸收对于精灵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光是从碧翠丝现在的样子就可以看出,那应该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关于这点,我看碧翠子你也深刻反省过了,所以就不去深究。话说,将从我这边吸收的魔力量来支持日常的消耗,那么你之前储备的魔力量还剩下多少呢?”

本来昴就对自己的魔力储存量有自知之明,再加上碧翠丝还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消耗很大。

既然有着这些前提(限制),那么碧翠丝之前使用的那些强力的魔法必然都是利用她至今为止储备的魔力使用出来的。

因此,对昴而言,知晓碧翠丝所储备的魔力的残量是很有必要的。

“——没有了啊。”

“……呃?”

“所以说,用完了啊。贝蒂在之前的初阵里,就把这四百年来储备的魔力全部用完了啊。本来因为禁书库的崩溃就消耗掉不少……而那发アル?シャマク就花光了贝蒂最后一点的魔力。现在的贝蒂已经没有储备的魔力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应该这样形容。

现在,碧翠丝的魔力储备量为零。

而昴的魔力,也刚刚只够维持碧翠丝这位精灵的日常消耗。

消耗甚大的碧翠丝现在已经没有能够使用强力魔法的魔力储备。而且因为受到与碧翠丝之间契约的影响,昴也无法得到微精灵的帮助。

“也就是说……无法使用魔法的精灵与精灵使的组合就此诞生!?”

“那,那个,应该还用不着说到这种地步(程度)吧。”

“这不是只能这么说了吗!呃?不会吧,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可以吗!?”

就结论而言,现在这种情况意味着,尽管昴成为了精灵使,但基本上只能算是入手了一只幼女。

“喂,你这番话瞬间让我开始担心未来了啊!?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嗯……诶嘿嘿。”

“不要光是笑(卖萌)啊!!”

至此,由两人组成的半吊子精灵使组合正式诞生。

而两人那亲密的交谈,也在墓室中悠远地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