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惰捕获战线』


——昴注意到了,令厌恶的汗水正一滴一滴地沿额头流着。

像这样孤身一,在这片幽冥的森林里探行过几次了。如果再加上被境外魔兽和雷姆追的那几次的话,基本上算是习惯在山中乱跑了。

话虽如此,不过每次走在这里的时候,事态总是到了非常紧迫的境地。所以,昴没有过一次在这片土地上放松行走的经历。在每次的记忆中,踩踏草地时的感觉都糟爆了,这种厌恶感和昴目的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现在对那等待着自己的的厌恶程度又提高了,现在的感觉比以前还要不寒而栗。

吸气,呼气,昴试图抑制自己激昂跳动的心脏,不断溢出的冷汗使自己的怒气变得深沉。

我想冷静。想拥有一颗钢铁的心。

不被任何感情左右,不恐惧任何敌意,我想拥有坚定不移的精神。

如果有的话,如果我能有的话,一定不会伤害到那么多,一定能把事情做的更好……

像这样脆弱无力的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站着呢?为什么,是我呢?

胆怯正在摧残昴的内心。即将面临的艰难困境,连自己颤抖的膝盖都尝试阻止腿继续迈步。如果不是我的话,该多好啊……

虽说,现在是这样的心态,不过——

【真敢说啊,说我“自己”能行什么的。】

现在只是,仅仅是有这样的一句话支撑着昴。

鼓舞颤抖的膝盖,斥责胆怯的内心,将脸转向正前方。

若能擦干汗水,若能要紧牙关,目的地就在眼前!

【————】

围住昴的黑衣恭敬地垂下头,向昴表示自己的敬意。如果是以前的昴,一定会对这种被当作上级的感觉抱有强烈的厌恶感。

不过现在不同。昴接受了那些可憎的家伙们的敬意,朝他们冷笑。

——正因为是你们,我才会这么做。

【说实话,这回已经是第九次在森林了。你们,给我乖乖的缩到你们的窝里,暂时别让我看见你们的脸。我要前去会面“怠惰”,有重要的事!】

【————】

甩开袖子,从阴影中解脱了的昴朝黑衣说道。黑衣相继消融在阴暗中。嘛,还依旧是一群身份不明的家伙们呢。

和已经露出庐山真面目的贝特鲁吉乌斯相比,那些黑衣的威胁确实低一些。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不仅是一群身份不明的集团、同时还是一群不详的存在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先不理会这样的感慨,昴朝着依次消失了的黑衣所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行。

跨过看起来很滑的苔藓,越过交叠在地上的粗大树根。刹那间,封闭的视野变得开阔,眼前的是一条切断了道路的断崖。

而在眼前,迎接自己的是,

【久候了,受宠爱的信徒哟——】

大开着双手,同时脸上浮现喜悦之色,贝特鲁吉乌斯做出欢迎昴的姿势。

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已经听惯的台词了。这不变的台词的背后映射着他的真心。他是真的为昴的到来感到欢迎。

【我即是魔女教大罪司教的“怠惰”,贝特鲁吉乌斯・罗曼尼康帝!】

当然知道!昴在气愤的同时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去,在即将说出的时候,理性抑制了愤怒的冲动。

昴已经决定要冷静而巧妙地面对贝特鲁吉乌斯了。不过看到他的脸,昴的决心就会被抛到脑后。即使只与他面对面,昴的神经都感觉受到了侵蚀。昴被前所未有地激怒了。

吸气、呼气,昴再次意识到自己双肩所承担的重量。反复地深呼吸促使昴取回了沉着的心态,继续装模作样的笑起来。

【感谢你充满热情的欢迎仪式。大罪司教大能亲自出迎实在是光荣至极……就是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价值。】

【您无需谦逊,从您身体里迸发出稠密的宠爱。这您无需隐藏,况且,您也没有这种自觉吧?您的身体所缠绕的情爱已经,已经足以和大罪司教匹敌了!!】

听了昴的话语,贝特鲁吉乌斯赶忙挥开袖子,一边用力蹬向地面向昴驳斥。

缠绕着狂气的的眼珠闪闪发光。嘴里伸出舌头,目光就像舌头似的从上到下舔抚昴的全身。

【在我感知到您的存在的时候就开始想了,果然……您,就是“傲慢”吧?】

【就算你直接说我是“傲慢”,我也无法理解。你能不能再稍微~解释的详细一点呢?还有关于大罪司教什么的……还有,『试炼』那一方面的?】

他口中再次流出的单词“傲慢”,昴在每次的轮回中都一直对这单词有所疑问。昴以“顺便”的形式,尝试从贝特鲁吉乌斯的口中问出有关『试炼』的情报。

所谓的试炼,换句话说所指的大概就的就是这次袭击计划。如果能套出有关这的情报,那研究解决对策也会变得容易得多。即使因为突然的询问惹怒贝特鲁吉乌斯的话——那也只不过会早一点,掀起战斗的狼烟罢了。

贝特鲁吉乌斯对已经有所觉悟的昴所提问的回答是,

【不介意的哦。街道被封锁的消息被传出可能还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吧。同样,『试炼』也可能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开始吧——时间还十分充裕。】

【诶……街道被封锁,呢。】

别说被激怒了,面对昴那种照单全收的态度,贝特鲁吉乌斯反而抱有好感。一边敲着双手,笑嘻嘻地朝昴走来。

眼看那疯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昴忍受着后背被冷汗淋湿的厌恶感,死撑着虚张声势的态度把头稍稍前倾,

【你所说的街道被封锁这件事,是做了什么小动作吗?】

【“雾”哦。只是这字,应该足以说明了吧。】

【原来如此,足够了。】

面对简短的回答,昴也简短地回应。

就是现在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昴也能从中确信,贝特鲁吉乌斯还尚未知道白鲸被讨伐的信息。

白鲸是魔女教的爪牙——现在,已经知道白鲸就是『暴食』,而且它和魔女教的袭击之间还曾是未知数的因果关系也从刚才的对话中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如果街道被雾封锁的话——那街道上就不可能再安插别的魔女教徒。在爱蜜莉娅她们逃离的时候,也就有了直接突破的可能。

【不过连街道都被雾封锁了……不让捣乱者插手『试炼』的意思么。真是深思熟虑的做法啊,贝特鲁吉乌斯先生。】

【试炼是神圣而不可侵的!!不管是何种苦境,若无法排除万难的话,那就是对爱的不真诚!不错!就是爱!对向这里招手的爱!对给予过的爱!我们!必须,必须必须报答那份爱!!!】

【呃,糟糕,那家伙的开关又开了……】

因为自己说话的不谨慎,贝特鲁吉乌斯貌似开启了对“爱”的开关。

转过后背、看向上空、着眼皮,正朝天空咆哮的贝特鲁吉乌斯根本没听见昴的抱怨。全神贯注地竖直双臂伸向天空,仿佛能看到看不见的存在似的,更要命的是,狂态之中还一边哗哗哗地流着两行泪水。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爱,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对那位连存在本身都被视为罪恶的那银发的半魔,背负那份深不见底的罪恶!检验是否还能走得下去的试炼!检验是否有相称的真诚!不要怠惰,够不够勤勉!将那条道路!由我,用这双手,这肉体,这份爱——啊啊~!!!】

【检验,是否相称……?】

【正是!试炼就是为此存在!所以必须要检验,不得不检验!提取魔女因子,肉体是否相称——!】

说着胡言乱语的同时,贝特鲁吉乌斯从怀中掏出一本黑色装订的书。

用手指一遍又一遍怜惜般地抚摸着书,有如爱抚一般抚摸着每一句话的狂。

【“福音”里记录着我的使命,必须要达成的爱之证明!你若是“傲慢”!就应该能理解我这高尚的信念!因为我等大罪司教距前次集齐时间,怎么算也已经时隔400年了!!!】

【等等!魔女因子还有“傲慢”什么的,还没有告诉……】

【把“福音”!我想要你出示“福音”!你被赐予的爱,我想将它印在我眼里!眼里,眼里眼里眼里眼里眼里眼里眼里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里里里里里里里里里里里里!!】

把脸逼近昴,把气息全吐到昴脸上的贝特鲁吉乌斯。腥臭的臭气纠缠着昴的头部神经,仿佛能感到他伸出的舌头的湿气一般地靠近鼻尖。瞬间窜起的厌恶感使昴不禁后退了几步。

对昴那意想不到的反应,贝特鲁吉乌斯的视线紧紧锁在昴身上,做出头部呈九十度弯曲的姿势。

【出示,福音——】

安静的声音,狂乱的眼瞳,既然已经给出最后通牒了,昴迅速做出判断——现在只能到这步了么。

想询问的事情还有无数,已经问出的事情也未能完全理解。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再给昴更多的提示了。所以,

【啊啊,给我等着】

朝怀里装模作样地摸索着,回应了贝特鲁吉乌斯的要求。

当然,昴不可能取出福音。面对要求展示阵营证明的狂,昴给出了自己究竟是什么的答案。

【这就是——我的回答!】

歇斯底里的声音,迅速抽出的手腕、高高甩出的魔矿石——就在下一瞬间,魔矿石迸发出了从森林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到的强光。

瞪大的双眼被灼伤,高举着的双腕乱动。贝特鲁吉乌斯立马把昴归类于敌方。

【你身上还有满身的宠爱呢……真是何等的不敬——!!】

贝特鲁吉乌斯用他那被愤怒扭曲了的表情瞪着昴。他脚下的影子暴增,不断变长的影子就像伸出了嗜杀的魔手。

魔手咄咄逼地冲向昴的首级,昴半蹲下身子,躲开了逼近的指尖。

【威尔海姆!双胞胎!!】

随着昴的呼声从森林里跃出的是,是一直消除了气息跟在昴身后的蜜蜜和提比。

姐弟俩同时踢开木头在空中旋舞,咕噜咕噜地转了好几圈,飞跃过贝特鲁吉乌斯那矮小的身躯。从断崖峭壁的正面——张开他们小小的嘴巴,咆哮声轰鸣。

【哇——!】

【哈————!!】

共振波撞击大地,被声波吞没的石洞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随即开始了崩塌。第二次的活埋计划轻而易举的成功了,就是贝特鲁吉乌斯也被那过分强力的破坏力吓到了。在他那满是破绽的背后,

【战斗时竟敢把后背露给敌——!】

仿佛匍匐在地上,压着腰的威尔海姆卷着风开始了疾冲。

贝特鲁吉乌斯的本能感到背后有接近,不过,和仿佛化身飓风的老剑士的神速比起来——实在太慢了……

影子向威尔海姆的速度虽说很快,不过和剑鬼挥剑的速度比起来,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斩击响起沉闷的声音,贝特鲁吉乌斯右臂的上半部分被利落地斩飞。就在伤尚为新鲜的时候,还未停下的剑刃转了180°,伴随一束白光,干净利落地——剑背敲向贝特鲁吉乌斯的后脑勺。

【——嘎!】

被敲击到的贝特鲁吉乌斯发出痛苦的叫声,双目丢失焦点,当场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方才被斩掉的右臂喷出大量鲜血。

呆然地看着大地染上朱红色,昴惊慌地奔向贝特鲁吉乌斯。从怀中掏出布巾,慌张地准备给贝特鲁吉乌斯止血。当然,昴这么做不是出于什么善心,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大失血而死。

【昴殿!现在尚且危险!】

【什么危——唔哦!?】

威尔海姆用嘶吼一般锐利的声音制止了昴,昴还在想会有什么危险正准备回头的时候,被贝特鲁吉乌斯的暴起震惊到了。

那疯子的上半身像轮船甲板似的大幅度摆动着。以着白眼,嘴吐白沫的状态摇晃着脑袋。

【我的,指尖的反应,消失了……你们,做了什么……!】

致命伤仍喷洒着暗红色的鲜血,贝特鲁吉乌斯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行为还在缩短着所剩不多的生命。他伸出沾满血的舌头,依旧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将逐渐消失的意识用咬舌一般的疼痛卡死。正因为他自己的精神力毫不在乎身上的伤痕才可能做到的手段吧。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如果他无法昏迷的话,就无法进行下一步。

【威尔海姆!他若是死了的话就大事不妙了。赶快让他昏迷,然后绑起来!】

【不杀活捉么——虽说不是我的得意项目,不过……如您御意!】

剑鬼的身体不断晃动,一边做着不可思议的动作一边向前方冲刺。

贝特鲁吉乌斯用已经无法对焦的瞳孔瞪着威尔海姆的方向,再次膨胀的影之魔手伸向剑鬼。不过,

【太乱了……大脑已经受损了么!】

伸出的魔手数量一接一地暴涨,只不过没有魔手朝威尔海姆攻击。只是不断的进行甩动、抖动、拍打等无用功。威尔海姆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只是一劲的冲刺。而魔手也根本追不上疾走的威尔海姆。

还有更重要的是,威尔海姆那魔性的步伐根本不会被击中。

【这么厉害?!】

身体不断晃动的威尔海姆开始稍稍移动、下一瞬间,满地都是剑鬼的身姿。一分身踢开地面跳到上空,另一分身压低身子朝脚部猛冲。同时做两动作的分身技——看到那绝技,贝特鲁吉乌斯不禁破口大骂,

【就你这不知宠爱的可怜贱物——!】

【我才不晓得你们所谓的“爱”。此生此身,爱一女已经足够了——!】

愤怒的话语被爆发的剑气压制,面无血色的贝特鲁吉乌斯挥着无形之手。他的愤怒已经凌驾于身负的伤痕,没有疑惑地追向那貌似已经成型的威尔海姆的分身,用交缠的手指疯狂地撕裂。

【我.开.动.了——!】

【真是可惜,】

不过,贝特鲁吉乌斯的笑容一转,本应在合拢的手指前方的对象却突然消失了。

本应在上下两方同时袭击的威尔海姆的身影消失了——然后,不是从上、也不是从下,贝特鲁吉乌斯的眼中只有直线猛冲过来的老剑士,而且就在贝特鲁吉乌斯的眼前!

【不可,能……!】

【剑气配合杀气、再加上步法的应用——这份绝妙的剑技,您可否满足!】

侧着身子,怒号着,用剑腹砸向贝特鲁吉乌斯的头部左侧。、

紧接着传来了钢铁把皮肤打得稀巴烂的声音。瞬间,被敲烂的额头喷出了鲜红的血。但是,承受了那一击还没有昏迷的贝特鲁吉乌斯活动着头部,感受着抵在左脸剑尖的冰冷感。

【“剑之清澈,凄厉……你是真的,勤奋的……咳!?】

【抱歉呐,】

就是脸颊被剑刃压住的现在,贝特鲁吉乌斯依旧疯疯癫癫地还想伸出舌头舔。他的背后,威尔海姆迅速抽开宝剑。

【这是从主那里借来的东西。——别想用你那下贱的唾液亵渎这把剑。】

【哈,哈……啊哈……哈哈哈。】

挥动双手,响起了宝剑归鞘时特有的清脆声音。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完毕后,威尔海姆微笑着朝哑然的昴那里扭身回看,轻轻地弯下腰。

【如您所示,大罪司教——已被本生擒了。】

老剑士犹如老绅士一般轻轻弯下腰,在他回身的瞬间,失去了意识的狂人终于倒在了地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家伙没意识了吧?真的吧?接近也没关系吗?啊,对了。如果死了的话就糟了,还是不得不给他做做急救啊……】

【吓破了胆什么的可不行呐——大哥哥,这种家伙,干脆死掉多好。】

【姐姐,昴已经做过了这家伙如果死掉的话会很麻烦的解释了吧。总之,赶快给他止血吧。】

吓得腿软的昴和笑话昴的蜜蜜在已经倒下的贝特鲁吉乌斯的周围。还有

无视了两废柴,提比正利索地给贝特鲁吉乌斯的腕部缠绷带,热火朝天地做紧急护理。

期间,威尔海姆到崩毁的洞穴转了几圈,昴用眼神催促老剑士赶快说结果。威尔海姆大方地点了点头,

【光是我看到的,那洞穴已经被完全的埋住了。我不认为这洞穴还会有别的出口,里面的魔女教徒应该都被压死了吧。】

【是么。……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欢呼的事情嘛。】

【为何—?】

虽说是敌对的关系,那就是关系生死的状况。

现在的昴还没到能完全接受异世界的常识。蜜蜜对昴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一边露出可爱的表情,一边摆出了一副遵照残酷的生死观的态度,

【反正敌已经被打倒了,现在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不久没完没了嘛。打败敌,大家获救,还能拿钱,回去就睡。我还是觉得,比起考虑那些麻烦的事,还是直接抄家伙干架比较好。】

【简单易懂的说法啊……不对啊,你不就一直在说我有多么幼稚么!?反正我也没准备反驳什么。比起那……】

视线转向森林,和昴给出的信号一起行动的应该还有别。如果按照上次的情况,应该会以碾压般的差距成功奇袭的。

不过,这次比起上次要袭击的集团要多两处。再加上还有数名成员提前去了村子,分配在各地的战力应该有所降低。

不过,里卡多的配置和上次没变,为了让上次已经苦战的里卡多的战力不再次减少,昴也为此煞费苦心。所以应该是不会起什么问题的。

【况且,最关键的贝特鲁吉乌斯也已经在这里干掉了。】

面无血色的贝特鲁吉乌斯不断地吸入氧气,用脚把他过来。

骨瘦如柴的身体无精打采,看起来特别脆弱,如果刨去他精神时的狂态的话。整就像病恹恹的病。黑色法衣粘的满是自己的血液,就外观而言,极像一具死尸。

【然后,这家伙怎么办?放置看守,然后其他离开……吗?】

【就是那样也不好办。醒来后也有可能释放出“不可视之手”,如果把他搁置到一定距离的话就无法迅速做出反应了。……现在只能带着他走么。】

【“不可视之手”……就算现在这么说也已经有点晚了。那术式既不属于魔法也不属于精灵术的样子,真令毛骨悚然啊。】

【诅咒什么的,不过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按照我的常识来讲,近似超能力的感觉。不可视之手也是,说起来就像是念力的亚种的感觉。】

遵循施术者的意志,化为他不可视的手。

那正是,如果原来世界的知识依旧适用的话,念力就有合理的解释了。不过在连昴都能看得到的是时候起,大体上也已经错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手段。即使双手被缚,“无形之手”依旧能发动。话说,你们魔法使就不能用缚身术吗?】

【如果对手同为魔法师的话,塞住他的嘴使他无法咏唱就好了。如果对手是精灵术师的话会比较难对付,因为精灵本身就能吸收魔力。】

【原来如此。如果是帕克这种类型的话,假如听说爱蜜莉娅碳被抓住了,的确不会老实呆着的。】

看到它的真身后,昴对那灰色小猫的认识几乎全变了。

不论平常的帕克做些什么,他的一切都由爱蜜莉娅所动。假设爱蜜莉娅真的被抓住的话,破坏除了爱蜜莉娅以外的一切都是可能的。

如果问昴,能否和他继续平和地交流的话,现在的昴已经没有了自信。如今的昴确实变了,虽说他自己也不愿这么想。

【喂,小子,我在沉思的这段时间内,你在干什么呢?】

【我不是什么小子,我的名字叫提比。正在检查他的持有物。】

给他做完急救后,提比也没闲着,开始搜贝特鲁吉乌斯的身。

提比把他那黑色法袍的口袋里装的一一地掏出来。

【嗯,吃的东西、拉古奈特矿石。哦,还带着钱包呢。】

【这装备栏……跟小市民似的。你这么随便就别东西,真没礼貌。哦,对了,你是佣兵来着。】

【虽说我在团里属于理智派,不过我是一位佣兵。败者的战利品自然是理所当然……这是什么?】

一边说着现实的残酷,一边拿起了一本黑色包装的书。昴看到那本书,没经思考就说,

【贝特鲁吉乌斯称呼那本书——“福音”哦。】

【——!这就是福音吗?!哇啊啊,我居然碰到了……】

听了昴的发言,提比表现出了与平常充满理智感截然相反的激动。

触电般地扔开了福音,被它碰到的沙砾都仿佛是罪恶的。不过,昴随意地捡起了“福音”,轻轻地排掉书皮粘上的灰尘。提比慌张地把头转向昴。

【建,建议赶快把它扔掉比较好。福音好像会送到魔女教徒的手里,简直是魔女教徒的身份证一般的东西。碰到的话,脑袋可能会坏掉的!】

【这疯狂几天已经把我的脑袋折腾地差不多了。我不觉得区区一本书会对我现在的精神力产生什么影响。……里面果然看不懂呐。】

大致扫了一遍书里的内容。里面的文字既不是伊文字也不是罗文字、更不是波文字的迷之文字。

不过能看出若干类似平假名的文字,不过字写得过分奇怪了根本无法理解。想读懂大体的内容应该会很难吧。不论如何,

【“福音”还是需要回收的。即便我读不懂,不代表别读不懂。】

这可是大罪司教的宝贝。说不定,可以从这本福音书里得到有关现在局势的线索。

抱着这样的想法,昴紧紧地抱住福音书。提比露出一副看到怪物一般的表情。

【瞅把你吓得。再说,你既然这么害怕这本书,那刚刚还何必那么热心地那家伙的口袋呢。】

【已经被诅咒了的和可能诅咒别的书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可怕。就算是被诅咒了的,只要我和姐姐在一起就能打败。】

【哦——,就是就是!蜜蜜和提比在一起的话,胜利什么的太简单了!】

姐姐摆出一副骄傲的表情同意弟弟说的话。不过,他们对话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平行。

昴依旧紧抱这福音书,看着两搞笑的对话,然后把视线转到躺在地上的贝特鲁吉乌斯。

【然后,还有别的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吗?比如地图啊、和手下回合地点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魔女教的集合地点!】

【你说的东西他都没带。除了那本福音书以外,剩下的都是些零碎的东西。穿好衣服就上场的感觉。】

用一词语形容贝特鲁吉乌斯的现状——轻装上阵。

昴判断已经无法再期待额外的收获,他转过身,

【总之,把他死死固定后再监视吧。差不多到他一睁眼就能把他打昏的程度。嘛,虽说行为残忍了点……威尔海姆,可以交给你吧。】

【我既然被称为剑鬼,这点小事就由我承包吧。剩下的就是……避难的问题吧】

威尔海姆用绳子捆住贝特鲁吉乌斯。一边用肩膀扛着他那矮小的身躯,一边向昴确认下一步。昴对威尔海姆的话语表示肯定。

【我之前也说过,不论是否能讨伐魔女教,最优先的事是让爱蜜莉娅他们避难。从“怠惰”离开大家的时候起,这家伙的结局就已经确定了的感觉。】

【他已经被剥夺了意识,扔到大瀑布的外面也好。也可以让他像他们所崇拜的魔女一样锁在封石里。】

【你说的确实很令在意,不过等到下次再详细听听吧。不过现在能有这么多处决方案真是件好事。】

有关于贝特鲁吉乌斯的处置先搁置,详细的以后再说。

他逃跑的可能性和自杀的可能性由威尔海姆打破。剩下的就是袭击其他的小组,还有就是别在最后关头搞出什么问题。

【哟——西!这么久了,终于能……终于能去找我的女神了吗!】

某种意义上,这比贝特鲁吉乌斯的事情还令昴紧张。

这份决意在胸中燃烧,为了与同伴会和,昴他们开始向村子出发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该开始让宅邸和村子里的人们避难了。越快越好】

【说实话,你不说的话我都想这么建议了】

昴压低声音说出的提议,尤里乌斯闭上一只眼睛表示赞同。

【在不确定是否排除了最大的威胁【怠惰】的现在,最应该提防的就是那群家伙本来的目的——加害爱蜜莉娅大人和村民了吧】

【他们的数量也减少了大半。咱这边的敌意已经完全暴露了吧。这样的话,最怕的就是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尤里乌斯和里卡多意见一致,昴也点了点头,担忧浮上眉梢。魔女教无疑已经注意到讨伐队的存在了。先前的奇袭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战术方面的优势消失了的确令人惋惜,但最大的问题在于讨伐队“救出爱蜜莉娅等人”的这个目的有没有被敌人察觉。现在,魔女教应该还不清楚与他们敌对的昴一行人是出于何种目的进入梅瑟斯领的。

若是知道相互的目标都是宅邸和村子的话,毫无疑问战场就会转移到村子那边去。

【现在,魔女教还没注意到平原的防线已经被突破了。让爱蜜莉娅她们坐上龙车的话,应该可以直接逃掉】

【让爱蜜莉娅大人她们逃走,没有后顾之忧就能集中精神讨伐魔女教。带着弱点战斗很吃亏喵。尤其是小菲利和昴亲这样的】

【真刺耳啊。……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到菲利斯那刻薄的赞同,昴转而向讨伐队的众人征求意见。目前来说,时间是胜利的关键,所幸无人提出异议,于是昴当即拍板定案。

【太好了。——那么各位就带着行商去村子。一个都别留下呢? ,可以吧?】

【在这之后,不知道会在哪里受到【怠惰】的袭击。你的双眼是必要的】

有了尤里乌斯绕着弯子表达的赞同,讨伐队的方针由此确定。

【哦哦。终于有我们要做的事了吗。没有工作都安不下心来啊】

然后,对于终于到来的出发命令,待命的行商们意外的有热情。

大概是按兵不动不合他们的脾性。但是,和魔女教有关这件事依然隐瞒了下来。因为,若是现在就让他们的脚步沉重起来,很可能会重挫他们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热情。

【也让你久等了啊,帕特拉修。……怎么了嘛,这么生气】

【————】

被留在阵地里,没能一起去森林里的帕特拉修对昴心怀不满。背过高贵的坚毅面孔,漆黑的地龙对于昴的呼喊故意充耳不闻。

【不,因为那可是森林里面哦?要是摔倒骨折了的话,不就完了吗】

【它是一种被称作戴亚娜种的地龙,在地龙里面也是最优良的。有些种类只能适应沙漠或是冰原,但是戴亚娜种是无论怎样的地形都能适应的优秀品种】

【诶?无论怎样的地形,也包括森林?】

【不管是森林还是沙漠,河滩还是冰山都一样】

威尔海姆的断言让昴瞠目结舌。

完全是凭第一印象选择的地龙,似乎比想象的还要优秀的样子。回想起帕特拉修的聪慧程度与能力,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也说不定。

【这孩子的价钱差不多能买下一栋房子喵】

【别说价位!别这样!我都想卖了啊!】

看到光是坐在地龙背上局促不安起来,如是回答的昴,菲利斯笑了。但是,比起平时的他,这副笑容似乎莫名地蒙有一层阴影。

原因大致也能明白,昴让两条地龙并行,压低声音说。

【抱歉。尽是我在受你们照顾】

【——。突然怎么了?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需要治疗吗?】

【别岔开话题嘛。你说过的吧。不想让任何人死去的不仅仅是我】

【————】

昴似乎一语中的,菲利斯露出纠结的表情,陷入了沉默。

会为同伴的死而感到强烈自责的,绝对不只是昴一个人。倒不如说,拥有直接救助手段的菲利斯,恐怕一直都比他更加失落。

能够不表现出来,而是藏在自己心里,或许是因为菲利斯的坚强,但是。

【由我来说或许也没什么用,不过有你在真是帮了大忙了啊。真心的】

【别这样喵。自己没派上用场这件事,我自己最清楚了。让这边死了十一个人,还没能阻止敌人的自裁。……只有嘴巴说的漂亮】

【不过,救到了一个人。多亏了你,他能够不用死去】

面对自责的菲利斯,昴指了指躺在后面龙车里的伤员。他的体力消耗严重,意识尚未恢复。但性命已然无忧。这就是菲利斯的战果。

救下一个人。昴很清楚这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你的存在,比你想象中要重要得多呢。不,说真的,这是真心话】

【……这算什么啊。因为小菲利很可爱所以来耍贫刷好感吗?你是要弯?】

【没弯也没耍贫啊喂!?我可是在说很严肃的事情哦!?】

虽然清楚说出口的话很不像自己,但是受到超出想象的狠辣反击,还是让昴一阵错愕。不过,菲利斯说完这句话,嘴角便露出笑意,长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很严肃的事情,那我就严肃地听进去吧。我没有在烦恼自己的存在意义,所以不用担心啦。我早就已经过了会烦恼那种事情的时期了喵】

【是,是吗?】

【不过,嘛,听你这么说或许稍微安心了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因为和之前听过的话相似,所以有点安心了】

用手指笔画着【一点点】的量,菲利斯恶作剧般的斜视着昴。这个反应,让昴觉得自己多少为他的心情好转做出了些贡献,这才放下心来。

【那么,小菲利也顺便说一句话吧……昴亲,还是早点和尤里乌斯和好比较好哦。真的】

菲利斯回复的这仅仅一句话,就让昴瞪大了双眼。

【说什么早点不早点……比起和好,不如说已经把决斗的事情一笔带过了,你也看到了吧?】

【只是姑且带过,对吧。内心还是下意识地留着反抗之心。所以,在涉及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把尤里乌斯完全排除到选择之外】

【————】

【多依靠点尤里乌斯吧。我承认这事很难开口,他也让人很难理解喵】

菲利斯挥着手结束了对话 ,然后集中精神解析魔女教的魔石去了。

与菲利斯相对,昴这边则被刚才的对话扰乱了心神。

【无意识间,针对那家伙了……吗】

想到的地方,也不能说是没有。至少自己的内心,还是能感觉到对尤里乌斯的抵触的。当然,至今为止昴下的判断并未夹杂私情。但是,若是说是否控制住了潜意识,昴可没什么自信。

【————】

昴一脸难色地往前走去,突然间,甜蜜的花香钻入鼻腔。

道路两旁盛开的蓝色小花在随风飘摇,昴对那种香气与可爱的外观有印象,他想起了铭刻在记忆里的花田。——那是在过去,和爱蜜莉娅一同观赏过的花田。

【本来的话,因为那种气氛沉闷的分别,还想要更加光鲜地凯旋的啊……】

在昴的心里,急切和畏缩的情绪相持不下。就这样顺着这条路回到阿拉姆村的话,就能开始引导村民们避难了吧。

当然,其中会包括宅邸的人们,也就是说会与她们再会。

【如果是在完美解决一切以后的再会,就能耍点帅了】

结果还是不上不下,做什么都不上不下。

魔女教的讨伐不上不下,在王都被交托的任务也完成得不上不下。最重要的是,昴对前去见面的心理准备也是不上不下,心情和数小时前说出口时相比毫无变化。

昴还没能挽回在王都时搞砸的局面。在这种状态下,他无法挺起胸膛去与爱蜜莉娅见面。这让昴,内心很是疼痛。

当然,昴的尴尬与她们的安全,是根本无需比较的事情。

【——我的罪有三条,吗】

这句话,是在被染成洁白的世界里,临死前听到的话。

这是对践踏约定、糟蹋心意,甚至夺走性命的愚蠢者的宣判。

这也是在第三次的循环,将昴杀死的帕克所留下的诅咒。

【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为什么我非得带着这样的心情回去啊。既然是回去帮助的就应该像个白马王子吧。虽说地龙是黑的,身份也不是王子什么的,不过也该更堂堂正正地……】

去战。威尔海姆不是这么说过了吗。这样的意志,并不局限于于战场上。在人生的种种场面下,让饱受挫折的内心重新振作的力量是很重要的。

【是这样的吧,威尔海姆先生】

【姆?……是的,正是如此】

昴向着走在稍前方的威尔海姆寻求回答,剑鬼在一瞬的踌躇后点了点头。

然后,在一旁看着他们对话的尤里乌斯叹了一口气。

【别让威尔海姆大人太困扰了啊。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但你难道不该表现得再镇定一点吗?】

【……说到底,这个想法和你也不是完全无关吧?】

【关于这件事,不是因为你承认错误而达成和解了吗】

【道理和感情是两回事!真是的,就是啊。结果,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

听到昴的大声自嘲,尤里乌斯费解地歪了歪头。

在此时的对话中,昴发觉了刚才菲利斯所说的、对尤里乌斯的反抗心。道理上的理解,和感情上的接纳,是完全的两回事。

但是,若要因此判断失误可就本末倒置了,菲利斯也这么说过。

【啊——,这个,那啥。说不定,我还有其他,不得不对你说的话】

视线避开与自己并行的尤里乌斯,昴结结巴巴地斟酌着字句。

为了尽早除去心里不和的根源,昴费尽心思寻找着合适的话语。

前方,林间小道向着远方延伸,从路程上计算,本应进入视野的阿拉姆村似乎也还很远。就仿佛在特地为他们提供谈话的时间一般。

【在街道会合的时候,应该已经相互说好,把之前的事情一笔带过了……但是,抱歉。我这边,还没法完全消化这个事实】

【————】

【并不是说不相信你。只是,该说是觉得很合不来吗,就因为这个,会影响做出指示时的判断……菲利斯对我这么说了】

【————】

【不,也不是说因为菲利斯这么说,我才会怎么样啦,只是,在必须团结一致的这种状况下,我也觉得在心里存有芥蒂是不行的。所以……】

【————】

面对保持沉默的尤里乌斯,昴继续着始终无法踏入核心的会话。虽然自己的态度不干不脆了点,但是到现在都不回一句话的对方也有问题吧。

觉得气氛尴尬的只有昴,这样也太不讲道理了。

【你,刚才在听吗?就我一个人在喋喋不休——】

因为尴尬而一直盯着前方,说得口沫横飞的昴,此刻才把头转向尤里乌斯。“狠狠瞪那装模作样的美少年一眼,然后用力揍上一拳”,正在昴几乎像这样迷失对话的原本目的之时——,

【——!?】

怒吼的瞬间,昴因为突然吹来的暴风用手捂住了脸。

出乎预料的强风混杂着花香,吹动刘海,昴一瞬间惊讶于这莫名的状况,然后注意到了。

——排成长长一列的地龙队伍消失了,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 ※ ※ ※ ※ ※ ※ ※ ※ ※ ※ ※ ※ ※ ※ ※ ※ ※ ※ ※ ※

【什——!?】

昴注意到了情况的异常。但是,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握着缰绳,昴凝神环顾。周围的景色与先前没有多大变化,他也仍在两旁都是森林的道路正中央。唯一和刚才不同的,就是友军的身影踪影全无,只有自己留在这里。

【不,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

拽了拽缰绳,身体僵硬的昴仍旧坐在帕特拉修的身上。现在仍旧能通过龙鞍感觉到帕特拉修的偏低体温,也就是说这场异变没法隔离接触到的存在。

【这样的话,是干涉空间的瞬间转移……吗?】

眨眼间就把自己和同伴分隔开来。想到的方法只有这个。昴眼前的景色没有变化。那就是说,被转走的是昴以外的人。

而且,把昴孤立出来之后,能从中受益的自然只有魔女教。

【可恶!不是呆站着的时候了,帕特拉修!】

后悔着自己的反应迟钝,昴甩了甩缰绳,让地龙跑了起来。帕特拉修嘶吼一声,迈开健壮的四肢,一口气加速——昴试图用破风般的速度逃脱眼下遭到孤立的状况。在奔跑的期间,昴一直紧盯着周围的景色,警戒着攻击。

如果昴的推测没错,现在随时都可能会出现新的【怠惰】,用【不可视之手】攻击他。

【————】

但是,现实与昴的戒备相反,丝毫看不到【不可视之手】出现的迹象。心生疑念的同时,昴对帕特拉修的移动方式产生了不安。而不安的原因和那份怀疑相同。其原因,正是在于全力奔跑了几十秒,却完全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的景色。

这个状况,仅仅用空间转移是无法解释的。昴想起了过去的相似经历。

【和碧翠丝的无限回廊的情况差不多……?但是,这里又没有门!?】

以前,昴有过一次与之类似的体验。那是生活在罗兹瓦尔宅邸的少女——碧翠丝用魔法让走廊的空间形成循环的时候。那个时候,昴凭着直觉打开了正确的门,于是循环立刻就解除了。

然而,这次却没这么简单。现在是在野外,先不管正不正确,周围根本就没有门。也就是说作为破解工具,昴的直觉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恶啊,才刚说完不再一个人烦恼了就来这套吗!】

一同面对困难。才刚刚统一过意见就沦落到这种地步,着实令人哀叹。昴环视周围,毫无变化的景致让他焦躁地咂舌。

【喂——!有人吗!没有人在吗!给个回答呀!有人吗——!!】

昴重振精神,全力喊出声来。就算发生最坏的情况,敌人听到这个声音赶过来了,那也无所谓。哪怕只能减少赶往同伴那边的一个敌人,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然而,昴的这个想法也落空了,没有任何同伴或是敌人对昴的呼喊有所反应。

好奇怪。这太异常了。难道是只有昴一个人被转移到了不同次元吗。虽说昴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魔法常识,不过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停下,帕特拉修。冷静下来考虑一下……要保持cool】

听从昴的指示,帕特拉修放缓奔跑的步子,最后停了下来。在那个瞬间,昴有些害怕对方会在自己停下的瞬间发动袭击,但这种迹象也完全看不到。

森林安静得瘆人,只能听到风声与虫鸣。如此庞大的部队,生命气息却在一瞬间消失,仅仅如此,就足以让人感到无比的寂寞了。

简直就像是,全世界都处在魔女教支配之下的状况——。

【……不对哦?这个感觉,不一样】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昴因为心中实实在在的违和感而猛地抬起头。景色没有变化。然而,竖起耳朵的话,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帕特拉修的呼吸,还能听到蟋蟀的叫声。——而这个声音是不该存在于魔女教的支配之下的。

【不是空间转移。那这又是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可能是魔女教使用的转移。更何况,要制造出不断重复相同景色的街景,即便是超高级别的魔法使也不可能做到。既然如此,前提条件就错了。

回想起来,最开始发生过什么。在察觉自己遭到孤立的瞬间,发生过什么。首先是吹来了强烈的风。而这,就已经疑点重重了。

【帕特拉修的【避风的加护】应该还在起效。本来的话,不管是摇晃还是风都不可能感觉到的,那么,那个风是哪里来的?】

【————】

【那阵风吹来的瞬间,发生了什么。不对,中某种陷阱的时机应该是在那之前。如果不是攻击的话,最明显的就是……花香吗?】

花香,那股甜蜜的花香。浓郁的花香混在狂风中,冲入昴的鼻腔,渗入大脑。然后那道香味,如今仍然充斥于昴的肺部,惹人厌恶。

【——!?唔,诶,什么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无视至今的花香开始入侵嗅觉。身体从本能上拒绝着这份异常的芬芳,危险的香味令昴屏住了呼吸。

【我就一直在这么危险的花香味里,若无其事地走动吗?】

在无意识间攻其不备的未知力量,让昴浑身一寒。同时也直觉地意识到,这个气味,正是造成目前状况的缘由。

那么,只要找到散发出香味的源头——,

【是在道路两端盛开的,这些花吗】

爬下帕特拉修的背脊,昴走近盛开在道路两旁的花朵。在风中微微摇摆花瓣的花朵,与原本世界的三色堇十分类似。然而,在确定元凶就是这些花朵以后,蹲下身来的昴却无从着手。

就算原因出在花上,只要拔了就可以了吗。还是说踩死比较好吗。想不到脱离这种状态的方法,昴还是决定先把花折了再说——,

【咕……!?】

碰到花的瞬间,它却反抗般的发生骤变。

——缠绕在花朵根部的花藤抽了出来,如同鞭子一般卷住了昴的脖颈。纤细的花藤以惊人的力量将昴向上吊起,昴因为这股出乎意料的力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啊,唔……啊嘎……!】

昴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挠着紧紧缠住喉头的花藤。

好硬。花藤以完全不像植物的硬度抵抗着昴的指甲,带着野兽般的杀意,试图将昴化作亡者。昴仰起身子,伸出了手。向背后的帕特拉修寻求帮助。

黑色的地龙站在昴的身后,平静地望着与花搏斗的昴。它毫无动静。只是看着。绝望涌了上来。但是,违和感在绝望之前出现了。

【————】

对昴忠心耿耿的帕特拉修,会对这种状况坐视不理很不自然。为什么,会这样呢。可能性有两种。被帕特拉修舍弃了,又或者它没有看到。前者自然排除,那就能断定是后者。没有看到。花香,幻觉——。

【没,有……这样的,花……!没有的啊……!!】

否定了。否定了眼前这带来【死亡】的花。没有这么危险的花。菜月・昴现在,所看到都是这个世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些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啊!!

【——啊呼!嘎哈!咔吼,诶咳,哈!】

就在得出结论的瞬间,昴脖子上被花藤绞住的感觉消失了。昴终于得到了呼吸的许可,一边咳嗽着将氧气吸入肺里,一边用带着泪光的双眼确认状况。

让昴经历了恐怖体验的花朵,正在眼前燃烧。花瓣花藤花根,全都淹没在赤红色的火焰之中,烧成了灰。而做出这一切的,正是在燃烧的花丛上方隐约飘摇着的红色光芒——微精灵。

【你,又……】

在昴先前被女狂人困住的时候,救出他的也是这个红色的微精灵。微精灵把昴从生死险境中救出来之后,来到了大口喘气的他面前。

昴连忙伸出手,接住落在掌上的温暖光辉。

【——!这是……!】

感受到这份热量的时候,蓝色的花朵也几乎被火焰烧尽。花朵全部化成了灰,甜蜜的花香也被焦味一举替代,然后世界发生了变化。

无限延伸的街道模糊起来,左右的森林与天空混成一体。世界仿佛溶于水的颜料那样扩散扭曲,然后一瞬间倒带般地恢复了。

世界重生了——不对,是昴从幻觉中逃脱,回到了现实世界。

【——昴!】

听到了人的声音。听到刺耳声音的昴抬起了头,原本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呼唤着昴的,正是肩上乘着赤红色精灵,站在他身前的尤里乌斯。

※ ※ ※ ※ ※ ※ ※ ※ ※ ※ ※ ※ ※ ※ ※ ※ ※ ※ ※ ※ ※

【是你啊……】

【听这可恨的语气,看来就是你没错了呢。它总不可能把我印象里的你,再现到这种程度吧】

看到昴对回来之后看到的第一张脸感到沮丧的模样,尤里乌斯心情不错地回了句讽刺。不过,他立刻拉着昴的手腕,让昴站了起来,用下巴指了指周围。

昴转头看去,吃惊地发现讨伐队的成员们正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排着整齐队列的讨伐队全员,无论是人还是骑兽,全都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蓄意的攻击。用幻术系的术式,使人失去数秒的意识。现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恢复了。你是怎么恢复的?】

【数秒?我感觉在那边过了好几分钟哦?是因为只是幻想的关系吗?】

【没想到你居然对这种魔法有抵抗力。是怎么恢复的?】

【这个,所有人都中招了吗?如果像这样在这里被耽搁几秒甚至几分钟,可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做点什么!】

【所以我在问你是怎么恢复的啊!】

尤里乌斯对这种以近似对话的方式互相提问,却无法弄清任何事实的状态发怒了。昴对他罕见的反应瞪大了眼,并且察觉到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于是切换了心情,

【在幻觉里面,把造成这一切的花烧掉了。不,虽说是烧掉了但不是我的功劳,总之关键就是花。把那个毁掉了】

【花,花吗。原来如此,以花香为媒介施展了暗示的术式吗。——但是】

话说到这里,尤里乌斯环顾着深陷术式中的同伴。然后,在瞪大眼睛观察的昴眼前,他慢慢伸起了一只手臂。

然后,尤里乌斯朝水平方向伸直手臂,数道光芒从中显现。缤纷的光芒共有六种,救过昴性命的红光也存在其中。

【你!这是……!】

【这是我的花蕾们的光辉呢。现在我要向全员传达破解幻术的方法。——茵,涅丝!】

尤里乌斯回答着反应剧烈的昴的话,摊开伸出的那只手。滑向他指尖的光芒,是黑白两种颜色。两道光芒混合起来,光芒剧增,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世界被光辉笼罩。

【发,发生了……】

“什么”,就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昴的脑中先出现了异变。

  [[嗯——!等一下呀——!等一下呀——!一个人也没——有!这里是哪里——!]]

【哈?】

昴所听到的是,没能理解状况,仍旧云里雾里的少女的话声——不对,严格来说并不是话声。因为那不是声音,而是思想。不成声的情感,没有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在大脑之中回响,将她的想法传达给昴。而且,这样传达过来的想法不止一个。

  [[走散了……不对,是被隔离了。糟糕,这样下去的话]]

  [[不妙,这可糟糕了啊。不管咋破坏森林都没咋动静啊]]

  [[这种时候耍这种手段……!库珥修大人……!]]

  [[姐姐!姐姐!在哪里!?]]

  [[缇碧说不定要哭了啊!]]

【嘎,啊……!】

信息涌入。信息不停涌入。思想的洪流毫不留情地,将无法处理的大量信息一口气塞进昴的耳朵,压向头部,压向头部的大脑。大量的疑虑与思绪就仿佛带刺的球一般在大脑内部翻滚,让昴发出痛苦的呻吟。

好痛,好难受——似乎也不是这种感觉。不痛。也不难受。但是好沉重。

【——亲和性也太高了吧?抱歉,稍微深呼吸,忍耐一下】

【你,这,混蛋……】

【现在没有闲情只为你一个人去调节波长了。把所有人的意识都拉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说完,尤里乌斯就闭上双眼集中术式,不再动作。

知道了痛苦的原因似乎是这位美少年,昴闷闷不乐地板起脸来。就算听他的话深呼吸,情况也完全不见好转。现在大脑仍然处在被大量思绪撑爆的状态。再这样下去的话,脑髓都要被从耳朵里挤出来了。为了不被这些思绪给淹没,昴思考起来。

思考会混乱,意识会混杂在一起,都是尤里乌斯的行为导致的。为了传达打破幻觉的手段,所以运用某种方法造成了这个状况。思考着。某人的幻觉里有蓝色的花。有几个人从幻觉里脱离了,从思想的漩涡中抽身了。还有很多,被困在幻觉里的人还有很多。思维波不断地交错。但是,渐渐地,仿佛刺被拔去一般,杂乱无章的思维波数量在减少。人们逃脱幻觉的魔掌,回归现实。

【只要这样,救出所有人的话……】

昴擦着汗,忍耐着甚至盖过了耳鸣的混乱波长。他粗暴地拭去挂满额头的冷汗,仰望天空喘着气。就在这之后。

【——!】

昴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声源在空中,在昴他们的头顶上。昴抬头望向森林边缘,太阳高挂在街道的空中,背对着太阳的白色影子着陆在他身旁。

影子就那样,完全无视正在解除幻觉的尤里乌斯,拉起了昴的手臂。

【哦,哇……!】

正在专注术式的尤里乌斯毫无动作,昴被白影抓住差点被拽倒。

头披着白色斗篷,看不到脸的白影不问青红皂白就打算把昴带走。这一瞬间,昴直觉地断定眼前这位就是使用幻觉的术士。当然,也就是魔女教。要是昴在这里被带走的话,讨伐队就会失去对抗【不可视之手】的手段了。

【可恶啊!等下啊,谁会如你们所愿……!?】

站稳脚步,试图抵抗的瞬间,支撑脚被踢开,昴连狠话都没能说完就被放倒了。体术远弱于常人的昴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白色身影打算就这么拉着倒地的昴离开——,

【斩————!】

但就在这时,被破空袭来的银色剑光所阻止。

猛冲过来,斩出一剑的是最早从幻觉中挣脱的威尔海姆。

剑鬼仿佛将被困幻术的愤怒全部注入了这一击中,向着对手放出神速的一剑。攻击绘出一道弧线,毫不留情地刺向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然而——,

【哇唔!?】

白影迅速把昴扔向草地,以惊人的动作堪堪避开了这一击。以最小动作完成的回避,让确信此击必杀的威尔海姆瞠目惊叹。

【——弗拉!】

人影竖起魔杖释放了魔法,炸飞了这份惊讶。目标是接近中的威尔海姆的脚下,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凹坑,剑鬼被迫减缓速度。

在这时敌人不退反进,伸手就对威尔海姆的身体打出一击。

【咕……!】

经历千锤百炼的腹肌被击中,娇小的身体释放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威尔海姆的身体打飞起来。然后敌人举起魔杖对准剑鬼,魔杖前方的空气开始扭曲。就此产生的暴风气流劈中剑鬼——之前,就被斩出的剑所切断,魔力爆炸了。

【————】

刹那间的攻防,相互施以致命的攻击后,威尔海姆和白影之间拉开了距离。中等距离是敌人能够使用魔法的距离。需要接近的距离,将会相应地成为对威尔海姆的不利因素。但是,剑鬼的不利被其他的因素——数量上的优势给弥补了。

【看招!!】

以一字形横挥而来的大砍刀从背后攻向飞退的白影。里卡多这伴随咆哮的一击,威力足以贯穿白鲸那堪比巨岩的体肤。如果吃上这一招,很可能会被直接打飞,白影就那样毫无防备的撞了上来,纤细的身体被重重击飞——,

【这啥情况啊!?】

然而,理应做出了决定性一击的里卡多,却发出了并非胜利的错愕叫声。

原因自然就是被打飞的白影——不对,是自己转动身体,弹飞出去的敌人。白影以惊人的判断,配合里卡多的攻击转过身子,抵消及错开冲击,避免了伤害。

这是要怎样的水平才能做到的事情啊,简直可谓是奇迹。

【这个技术,很漂亮——但是】

【如果以为,能继续像这样肆意妄为就大错特错了,看招!】

剑鬼的称赞与巨狼的咆哮从两面夹击,敌人使用手中的短杖进行应战。

大刀挥舞,银光纵横,制造出了攻势错综复杂,随时可能一击定生死的空间。白影舞蹈般地在其中穿梭,而且时常看准空隙释放魔法,与两位战士战的不相上下。

面对讨伐队的两位主要战力,敌人的善战程度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这超越常识的强者对决,由于第三把利刃的介入决出了胜负。

【————】

【虽说是敌人,水平之出色着实夺人眼球。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白影屏住了呼吸,其脖子上,架着尤里乌斯的骑士剑。

讨伐队的幻术在战斗的途中全部解除了。被拖延了脚步,从而失去逃脱机会的白影停止了抵抗。牵制住他行动的不仅仅是尤里乌斯,还有站在左右的威尔海姆和里卡多。无路可逃。对手也看穿了这一点。

【胜负已定,吗】

【……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

浑身散发着敌意的白影,用无情到极致的嗓音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她的声调很高,披着白色斗篷的双肩也很娇小。在对方咏唱的时候就能够得知,她是位少女。

这毅然的态度让威尔海姆目瞪口呆,也让尤里乌斯和里卡多面面相觑。终于回到现实,把握住状况的讨伐队里也开始出现动摇。

【等,等一下!等会儿等会儿!给我稍等一下!】

这时候举起手,喊出声,连滚带爬地靠过来的,是浑身沾满了草的昴。

被扔进草丛之后,一直束手无策地看着战斗的昴,在听到少女承认落败的话语以后,不假思索地跳了出来。

这么做并非因为对方是少女。而是因为他对那个声音有印象。而且,对方也是认识跳出来的昴的。

【——巴鲁斯】

【啊啊,这个叫法还真是怀念。话说,真的是你啊】

袭击者出乎意料的真实身份让昴浑身无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对昴的反应,身着白色斗篷的人也放下了戴着的兜帽。

出现的是桃色头发,眼瞳淡红,面容可爱而又严肃的少女。

【——拉姆】

正是罗兹瓦尔邸的女仆,拉姆。

※ ※ ※ ※ ※ ※ ※ ※ ※ ※ ※ ※ ※ ※ ※ ※ ※ ※ ※ ※ ※

【于是,这到底是想做什么,能给我说明一下吗,巴鲁斯】

将讨伐队逼入前所未有的险境,以威尔海姆为对手上演了一出动作大戏的拉姆拍拍身上的灰尘,用充满不悦的目光刺向昴。

【说什么想做什么,我们这边才想问好吧……】

在这道严厉的视线下打了个趔趄的昴环视着路上的惨状。

现在森林里和大路上有刚才战斗的痕迹,以及刚刚摆脱幻觉,得以喘息的友军们。幸好,术式的后遗症也就只是轻微的头痛,包括拉姆在内无人受伤。只是,若要说只要不出现伤者就没有任何问题,却也并非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呢,昴压下叹息望向拉姆。

【大致上不就是你先攻击过来,这才反而被制服了吗。如果变成自相残杀的情况就真的完了啊……威尔海姆先生,没受伤吧?】

【风魔法造成的擦伤而已。之后会拜托菲利斯治疗的。比起这个,没有先斩后奏实属万幸。差点就无可挽回了】

威尔海姆抬起手臂,苦笑着展示出被切开一道小口的袖口。多亏了他的宽广胸襟,昴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威尔海姆……威尔海姆・范・阿斯特雷亚?】

双臂抱胸听着昴他们对话的拉姆,低声念出老剑士的名字。被称呼全名的剑鬼闻声转头,拉姆【呼嗯——】地点着头。

【没想到对手居然是【剑鬼】。那拉姆会输也情有可原了】

【比起全盛时期,现在这个称号已经名不副实了。虽然每天都在尽力锻炼防止退步,但还是敌不过岁月。比起过去的水平要低了两个档次】

【作为被所谓低了档次的水平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听上去只觉得是讽刺呢】

拉姆干脆地讽刺了威尔海姆的谦逊。剑鬼对拉姆的态度很宽容,昴却没法就这样接受。带着刚才的事情,昴语气粗暴地逼近拉姆。

【你啊,对威尔海姆这都什么态度。对我的态度从前就这样,所以听过就算了,但是对外人应该更有礼貌……好痛】

【你说你们是外人,所以应该以对待客人的礼节去接待?原来如此,说得没错呢。这还真是再三失礼了,十分抱歉,客人】

拉姆一弹凑近过来的昴的鼻尖,然后当场优雅地行了一礼。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做出完美佣人的举止的她,人偶般的美丽容貌浮现出冰冷的笑容。

【对数度的无礼我表示万分抱歉,但前方正是罗兹瓦尔・L・梅瑟斯边境伯爵大人的宅邸。现在,奉主人之名,要求尽量避免无关人员的接近,若是可以的话,请直接右转打道回府】

【最后本性还是露出来了啊喂,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眼下,正在严密戒备宅邸周边。无关者的接近可是敬谢不敏……不过,这就算跟不知感恩的巴鲁斯说了也没用吧】

【不知感恩……?】

没法听过就算的评价让昴沉下了脸,拉姆对此【是的】点着头。

【因为事实如此吧?罗兹瓦尔大人施与了莫大的恩情,你却眼看没有可利用之处,就立马跑到别的主人那里去摇尾巴。还是说,从最开始就只是为了打入这边的演技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是被狠狠摆了一道呢】

【等下啊!总觉得对话哪里接不上!状况完全对不上啊!】

【吃里扒外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听我说话啊!】

拉姆苛刻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但眼中包含的敌意却是货真价实的。被令人心惊胆战的冷酷视线刺入内心,昴抗议起来。

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固执。为了不让她继续固执下去,为了解开误会——,

【……对了,亲笔信!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写的亲笔信吗。应该已经送到宅邸了吧】

【——亲笔信】

昴打出了或许能让混乱的事态明朗化的手牌。然而,听到这几个字以后,拉姆却意味深长地眯起来了双眼。从这样的反应来看,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但是,这绝非善意的反应。

【……拉姆,为什么生气了?】

【的确有人从王都送来了书信。但是,要把那种东西叫做亲笔信也太勉强了吧】

拉姆的嗓音毫无感情波动,却带着心头涌现的愤怒的灼热。面对摸不着头脑的昴,拉姆以完全无法信任的态度哼了一声,说道。

【还想着来了一位大有来头的使者,送到的信——却是一片空白的亲笔信,还真够有兴致的啊。这是想干什么呢,巴鲁斯】

得知出乎意料的事实,昴大吃一惊。拉姆狠狠瞪着动摇的昴,眼神满是愤怒。

【仔细用蜡封上的封口处,印着着卡尔斯腾家的家纹【咧牙的狮子】。也就是说,这是敌对候补者,库珥修・卡尔斯腾公爵的宣战公告……这边是如此理解的】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要把结论下得这么武断……】

【送去白纸书信,通常用于暗示对方【没有对话意向】。她会这么理解也无可厚非】

拉姆的结论让昴吃惊的同时,威尔海姆插了话。他的眉间皱起,面露难色地对昴摇摇头。

【说实话,若是我收到了一片空白的书信,想必也会做出与她同样的判断。认为是敌对的意思】

【那,如果是不小心把白纸塞到信封里送出去了,那该怎么办啊!要是就因为这样爆发战争了的话,要在历史书上写【一个不小心】吗?】

【届时就无可奈何了,只能怪自己家里供奉的灵牌不对了吧。话虽如此,就算是拉姆也不会仅凭一封信就确信敌对的啊。只是,状况层出不穷】

【状况层出不穷……还有其他的状况吗!?】

坏消息已经有这么多了。除了这些,居然说还有其他麻烦吗。

【从昨天开始,宅邸周围的森林就安静得诡异。诡异到连拉姆的眼睛都没法捕捉到任何异状呢。而结果,武装集团出现了,还是送来了白纸作为宣战布告的卡尔斯腾家的士卒……拉姆小鸟般的小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唔诶……】

被拉姆泪光盈盈的眼神望着,昴跳蚤般的小心脏才是差点跳出来。

看到威尔海姆脸上的忧虑神色,昴举起双手,面对这噩梦般交错的状况诅咒起命运来。最糟糕的巧合。

也就是说,雷姆把【亲笔信】【魔女教】【讨伐队】全都错当成是敌对阵营的行动了。而且认为昴是背叛爱蜜莉娅,转而投奔库珥修的罪人。

【这个误会大了啊!说到底,我看起来有那么奸诈吗!?】

【吃里扒外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你又说!?】

【怎么说都说不够呢。不过,算了呢。大致情况已经把握了】

拉姆嘴上不饶人,但似乎也在对话中掌握了大致事态。说不定也是因为看着做出回答的昴的模样,觉得他并没有能想出这种诡计的智力。

【空白的亲笔信只是因为出了什么差错,巴鲁斯还是爱蜜莉娅大人的狗……这样就对了吧】

【虽然不太对不过算了。狗也是家人的一份子,如果是爱蜜莉娅的话,就算让我当狗也可以】

【再怎么说,这样的志向会不会太低了点】

威尔海姆指摘着昴的志向卑微,但害怕谈话会进行不下去的昴甩了甩头没有答话。总之,误会已经解除了的话,就该说正事了。

【包括威尔海姆先生在内,这些人都是援军,是友军。就是为了把让你不安的那群家伙全部打飞,我才把他们聚集到这里来的哟】

差点就要因为最糟糕的误会,让好不容易结成的同盟都崩溃了。感到后怕的的昴对拉姆昂首挺胸地说着“准备工作已经搞定了”。

这句话让拉姆皱起了眉头,此时昴才终于说道。

【留在王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爱蜜莉娅,和库珥修小姐已经是对等的同盟了。在这里的这些人,就是结成同盟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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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姆的陪伴下,昴他们随即出发,前往向阿拉木村。

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本来,和拉姆之间的战斗就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具体的就在去村子的路上由昴进行说明,

即便是同一阵营的伙伴,也攒了很多要说的话。讨伐队同伴的关心让昴心怀感激。

至于刚才发生的事,面对昴的低头道歉与拉姆的感谢,他们也表示完全理解。“幸好全员无伤”,就这么一句话带过了。

【也给威尔海姆先生添了很多麻烦……结果,还让他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

【了不起的人物呢。和传闻的一样】

【对吧?呐——!是的吧——?】

【为什么巴鲁斯会这么高兴。感觉好恶心】

听到夸奖与自己同行的剑鬼的话,手握缰绳的昴做出了过度的反应。拉姆对此表露出露骨的厌恶,用没有抱着昴的腰的那只手捅了昴的肋部下方。

现在,昴正和拉姆两人同乘漆黑的地龙。转头望着侧坐在自己身后的拉姆,昴回想着先前的战斗。

【话说起来……那个幻觉攻击是什么?你使用的应该只有风魔法吧。没听说过有这个啊】

【这是把风系统的魔法与产生幻觉效果的药物组合使用。本来的话,是想就那样把所有人都固定住,然后只抓走指挥官的……只是没想到巴鲁斯居然已经破除幻觉了】

说到这里,拉姆点了好几次头。

【大概,是对药物产生抗性了吧。毕竟药的原材料就是一直在喝的茶的茶叶】

【每次让我喝的都是那种毒吗!?】

【开个玩笑哦】

完全听不出来是玩笑,但是昴也没再进行追问。不是因为自己害怕确认真伪,而是因为感觉到她碰到自己身体的部分正在颤抖。

昴认为这是她的紧张感解除之后,无法完全抑制的情绪表露出来的结果。

【抱歉,刺激到你让你紧张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可是相当认真地在戒备的啊】

【是的呢。认真到已经做好了捅错人的觉悟呢。——后面的先生们真的可以信任吗?】

【担心他们趁此良机攻击宅邸吗?那地方可是被一群麻烦的家伙盯上了啊。就算是库珥修小姐,也不会太想要这种地方吧】

【……因为藏在森林里面的那些,以爱蜜莉娅大人为目标的宵小之徒么】

【本来的话,这些事情应该都是写在亲笔信里的啊】

拉姆从言外之意嗅到了魔女教的存在,昴则哀叹着产生误会的根源。

好不容易加上的保险,最后却化作了最大的陷阱。然而,送到的亲笔信是白纸这件事本身,却意味着另一个问题。

——把亲笔信换掉,试图挑拨离间爱蜜莉娅与库珥修之间关系的人是谁。

【送亲笔信到宅邸的使者怎么样了?】

【正作为“贵客”,被我们留在宅邸款待呢。一旦出了状况,打算以此来交换人质】

【交换人质是……】

与库珥修阵营交换人质——假使真到了那个地步,爱蜜莉娅阵营能够换回的人选也就只有昴和雷姆了。

回想起最开始的奇袭,拉姆完全不顾自己会暴露身形,一出手就想把昴带走。这强硬的策略,说不定也是为了救回被俘虏的昴。

关于这一点,就算问了拉姆,她也绝对不会回答的吧。

不过,最大的嫌疑人已经被软禁了。如果是那位使者在从中作梗的话,只要从他那里逼问出情报就可以了。

【而且,藏在森林里的敌人就放心吧。姑且,已经摧毁他们的七成战力了。剩下的敌人还有三成,用来引诱他们出现的方法也已经准备好了】

【……摧毁了七成敌人?巴鲁斯,这已经说得上是把他们歼灭了哦】

本是为了改变话题,所以才把战果告诉了拉姆,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拉姆却是一脸惊讶。

现代战争里,听说失去三成战力就已经能用【全灭】来表示了,即便是在没有后方支援部队的时代,失去七成战力也已经是相当大的打击了。魔女教已经近乎被摧毁了。

【不过,他们的话,只要不是杀得一人不剩就没有用啊。而且数量减少以后,要找到也更花时间了。若是他们自暴自弃起来也很头痛】

【所以,才聚集避难用的代步工具吗……在宅邸固守是下策?】

【放火之类的手段简直就是必然的啊,对他们来说。我不想要自己有很多回忆的宅邸被烧掉,很明显逃走比较好吧】

带来的援军,以及随行的行商的龙车。在昴说明其各自的作用之后,拉姆闭上眼陷入沉思。大部分都是昴的独断专行。她会感到困惑也是自然。——即便如此,

【擅自这么做了很抱歉,但这就是我的判断。决定权……罗兹瓦尔现在不在宅邸吧?】

【——是的。现在,罗兹瓦尔大人出门去了卡菲的……【圣域】那边。现在的拉姆奉命听从爱蜜莉娅大人的指示】

【把靠近村子的家伙用幻觉打倒也是爱蜜莉娅的指示吗?】

【那是拉姆的独断】

【想来也是呢】

即便是迫不得已,爱蜜莉娅也不会下这么乱来的命令的吧。

想到这里,昴安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会对这种事情感到安心,就是巴鲁斯的天真之处呢】

【啊?】

【拉姆是说,已经看到村子了】

对于没听到她的低语而反问的昴,拉姆用手指着前方。在她的催促下,昴向路途前方望去,确实已经能看见阿拉姆村的入口了。

在幻觉中仿佛无限的街道走到了尽头。昴平安回到了这对他来说既怀念,又遥远的场所。

【终于回来了吗……】

回到了一次又一次化为人间炼狱的村子。在惨剧前回到村子的那个轮回里,昴的精神已经千疮百孔。所以,这确实是第一次。

昴保持着完好的精神,也真正有了重回故地的感受。

【但是……感觉不像是受到盛大欢迎的气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