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枷锁』


——极光平息下来、视野终于恢复原状的一刻,圣堂的状态已经彻底改变了。

「虽然我记得,确实在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亲眼目睹这番景象,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为了防止吸入弥漫的尘埃和飞舞飘散的木屑,他用袖口挡着嘴角。

在变得彻底透风的圣堂中,沐浴着吹进来的晚风,昴重重踏在地板上,亮出手指指着正面的人。

「果然你这家伙TMD是个怪物呐!」

「虽然之前也被那样说过,不过还真是遗憾呐,昴。被那么过分评价的话,我也会觉得伤心的。」

「这是抱怨心受伤的场合吗!明明身体都受伤了啊!这叫什么事啊!」

面对莱因哈鲁特的超乎规格的一面,昴不禁再次抱头苦恼起来。

莱因哈鲁特苦笑着回过头,而他右手中的冰剑则碎裂并散掉了。虽说只被挥舞了一次,能承受住剑圣的斩击,耐久度还是应当称赞的。

而制作出这把剑的爱蜜莉娅,正被莱因哈鲁特抱在左臂。

他把被雷格鲁斯掐着脖子的爱蜜莉娅,在那一瞬间的交错之下夺了过来。

结果,遭受到斩击并被轰飞的仅有雷格鲁斯一人。

虽说作为最初的一击而言,大致上成果还算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离失败还真是只有一纸之隔啊。你呢,身体还好吗?」

「――――」

昴对其表达关心的对象,是和莱因哈鲁特一样地、在斩击落下前抱到身边来的女性。这位留着金色秀发的女性虽然容貌美丽,但那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瞳和表情让人担心不已。

果然还是难掩震撼的情景吗。昴这么想道,并和瘫坐在地上的女性视线交汇。

「如果让你受惊了的话抱歉。想要乘着他的破绽突入的话,除了那样之外实在别无他法。如果有哪里痛的话就说出来。我们会妥善处理的。」

「――――」

即便被昴呼唤着,女性也仍然毫无反应。

虽说这副样子很让人担心,但也不能只顾着她一个人。昴把仍然坐着的女性暂先留在原地,向着祭坛――原本是祭坛的地方走去。

原本与昴所知的教会构造很相似的圣堂,因为莱因哈鲁特的一击而崩坏得面目全非。

建筑物的前面——祭坛和通往侧室的走廊一同,全部都在极光中化为残骸。勉勉强强幸存下来的是建物边缘部分和后面。而正好位于那里的女性们的席位很幸运地,因爱蜜莉娅的冰墙的保护得以平安无事。

随后昴向着伫立在朽坏的祭坛上的爱蜜莉娅和莱因哈鲁特两人的下方跑去。爱蜜莉娅从莱因哈鲁特的臂弯中离开,随即有些痛苦地咳嗽起来。

「爱蜜莉娅碳,还好吗?」

「咳咳……嗯,还好。只不过喉咙有点火辣辣的……」

「没有被怎么样吧?没有被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没有被那家伙做舔女孩子的脸颊之类的下流的事情吧?这件新娘礼服超级可爱呐?是谁给你换的装,莫非是雷格鲁斯吗?可恶,那个变态,绝对饶不了他。不过这件裙子真心选得真不错。无论穿什么都很可爱呐,爱蜜莉娅碳。」

「昴稍、稍微冷静一点。你在说什么我搞不明白。」

面对鼻息紊乱地盘问着自己的昴,爱蜜莉娅困惑地推开他。

看着仔仔细细确认着每一处以确认自己是否安然无恙的昴的样子,爱蜜莉娅呼地吁了一口气微笑着。

「嗯,谢谢你们来救我。我一直坚信着,昴会来救我的。」

「我也在相信着,爱蜜莉娅碳相信着我并等待着救援呐。不过我在想要是差一点没赶上结婚典礼的话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不会和那个人结婚的。如果我要和谁结婚的话,对方非得是我喜欢的人不可。」

「这、这样啊!太好了,放心了。那个所喜欢的人……」

「啊!莱因哈鲁特!那道伤,没有关系吗!?」

昴正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时,爱蜜莉娅望着莱因哈鲁特叫了出来。

看到爱蜜莉娅的兴致就这样转向了莱因哈鲁特,昴撇着嘴挠了挠头,受其影响看向相同的地方,随即眉头紧锁。

解救了爱蜜莉娅的莱因哈鲁特——出乎意料地,他的身体受了显而易见的重伤。

白色衣裳的前面被夸张地撕扯破烂,大量的鲜血令布料染上了红色的脏污。看到这副如同受到爆炸物直击般的样子,爱蜜莉娅明显地倒吸一口凉气。

「呜哇,好惨!你这-,这没问题吧!?」

「对啊,好大的伤口!让我看看伤口,我来给你治!」

「多谢了。不过,不用担心哟。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莱因哈鲁特笑着回应慌慌张张的两人,用白色的袖子擦拭着自己胸口的血。

而在他擦拭干净的胸膛上,负伤的痕迹确实正在消失。最终伤口完全不见了,留在那里的只有莱因哈鲁特毫发无伤的身体。

「伤口,没了……但是,你确实挨了一记的啊?哎,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连我都瞒着、悄悄藏了血浆之类的在身上,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刚刚那」说的是?」

「少跟这儿装蒜,还是说你这是本色?……对雷格鲁斯那沙雕的人质宣言,我因为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应对,所以才在那里默默看着。不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快告诉我。」

「这样啊。你只是默默看着可帮大忙了。引开他多余的注意的话,反倒不容易触怒他了呢。」

面对昴急躁之下说出的话,莱因哈鲁特以一贯的语气回答道。想到这回答也是为了缓和气氛,昴长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着既然是你,肯定有什么手段在而已。可你浑身是血倒下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害得我相当着急就是了……」

「即便这样你也及时行动了。能相信我我很高兴哦。」

「谁叫你在这之前,意味深长地说什么不足的地方交给我啊。」

昴轻轻撞了撞毫无恶意的莱因哈鲁特的肩膀,夹杂着粗话回应道。爱蜜莉娅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仅仅只靠这点对话,就做到了那样的配合吗?」

「爱蜜莉娅碳你不也是,在我行动的同时把冰剑传给了莱因哈鲁特么。一样的啦。」

「那真是帮大忙了。虽说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去接触他的身体时,稍微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看来手感好过头了呢。」

「结果这下搞得建筑物半毁了,拜托你负责哦。嘛啊,这也是种生存flag呢。」

因为以前有过艾尔莎那档子事,所以不能太乐观。

现在,像这样对话的同时,对雷格鲁斯的警戒也丝毫没有懈怠。

「所以说莱因哈鲁特,刚才那一幕的玄机的正确答案是?分身吗,该不会是替身术什么的吧。可别告诉我你不仅是骑士,还是个忍者什么的唷。」

「虽说并不知道「壬褶」是什么,不过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玄机。所谓『不死鸟的加护』,是可以起死回生区区一次的加护的庇佑。所以说你『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的意见是正确的。事实上,只是稍微死了一下而已。」

「只是稍微死了一下而已,是你个头啊!搞啥啊,你是笨蛋吗?」

该说预料之外吗,得到超乎想象的回答的昴唯有陷入混乱一途。

在『不死鸟的加护』死了一回什么的,这是把死当成什么了啊。这可不应该是对昴说的话——不,倒不如说是只有昴才能说的话。

「你啊,夺走我的专长是想搞什么啊……」

「——?抱歉。但是,当时我觉得要引开大罪司教的注意力的话,这样是最妥当的了。事实上,进展也十分顺利。不过嘛,再死一次什么的还是敬谢不敏啦。」

「为了救我而死了一次,总觉得非-常有罪恶感……」

「呜咕-」

「为什么昴的脸色那么难看?」

面对着接连不断飞来的回旋镖,再进一步的对话给精神的负担可是相当大。

而且,看起来对话也并不能进一步继续下去了。

「——昴」

「明白了。」

眯起了蓝色的眼瞳,莱因哈鲁特呼唤着昴。

被叫到的昴抬起脸来,爱蜜莉娅也和莱因哈鲁特看向相同的方向。

——散发着不祥阴气的凶人,正站在视线的前方。

凶人站在崩塌的圣堂那层层叠叠堆得高高的残骸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三人。白衣白发、表情空白,整个由白色组成的凶人撇了撇嘴说道。

「把我排挤在外,还能够在这里和和气气地谈笑风生?话说回来,做了这种事还能保持平常心之类的,实在是没有人性呢。还是说是那样。对你们而言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之类东西的感觉?把我吹飞什么的,跟踩死一只虫子毫无区别是吧?那样的话啊,怎么样啊!?」

雷格鲁斯一边自己擅自将自己的感情极端化,一边从残骸上向着圣堂跳了下来。

他在着地的同时整了整白色晚礼服的衣襟,抻了抻浆洗良好的上衣袖子,掸了掸和上衣同色的裤子的裤脚,随后神色自若地瞪视着这边。

这和他全身受到莱因哈鲁特的斩击之前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

负伤也好,衣冠不整也好,连一处都没有。

「原来如此。正如从昴那里听说的,真是个奇妙的对手啊。」

「刚才,昴你们提到的大罪司教……是说这个人吗?」

莱因哈鲁特和爱蜜莉娅,望着雷格鲁斯各自发言道。

听到这话的雷格鲁斯,用闪烁着憎恶的目光怒视着爱蜜莉娅。

「啊啊,没错。我是魔女教大罪司教,『强欲』担当雷格鲁斯・科尔尼亚斯……话说回来,在要缔结夫妇婚约之前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这连没有作为妻子的自觉的问题都算不上不是么?不讲理不道德不成器!真是的,出乎意料地不像话的女人啊,你真是!」

「不成器什么的,你根本什么都没告诉我不是吗。不讲理和不道德也毫无根据啊。而且你是魔女教的话……魔女教、魔女教……?」

面对满口恶言辱骂着的雷格鲁斯,正要反驳他的爱蜜莉娅脸色忽然一沉。

爱蜜莉娅以手支头,一副苦苦思索什么的样子蹙起蛾眉。

「魔女教的,大罪司教……你,以前是不是和我打过照面……?」

「哈啊?居然不知道?话说回来,事到如今就算惺惺相惜地说什么命运的相逢,也不过是徒增滑稽至极的笑柄罢了。明明难得脸这么可爱,在精神上是个花心女就全白搭了。我对这样的你……呜哇!」

「叽里呱啦地烦死人了,白痴。」

昴冲着喋喋不休地讲着无聊话语的雷格鲁斯的脸,挥鞭狠狠抽了上去。在冲击之下被抽得脸往旁边一歪,雷格鲁斯恨恨地瞪着昴。

不出所料,那脸上没有受到这一击的痕迹。

「这下是真正地,不解开这『无敌』的玄机就定不了胜负了啊……」

「无论是斩击还是鞭击都攻击无效吗。就连爱蜜莉娅大人的魔法也不起作用,要打倒他也许有什么窍门呐。昴,看好你哟。」

「从刚才开始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莱因哈鲁特拍了拍纳闷着的昴的肩膀之后——他的身形消失了。

下一瞬间,莱因哈鲁特一记前踹直接命中雷格鲁斯的身体,凶人的身体就那样被吹飞,朝着后方而去。

「呶,啊――!?」

大叫出声的雷格鲁斯连招架都没来得及,就这样倒飞回去撞进了先前的残骸的山里,进一步令山崩塌并穿透过去。

「他的对手是我。昴,希望你能尽快找到破解那个『无敌』的玄机的方法。争取时间就交给我吧。」

「啊啊。争取时间倒是很好……不过,你干脆打倒那货不是更好吗?」

「如果可能的话,我早就想做到那一步了。昴你把那些女人们带到安全地带。这里的话,马上就要沦为战场了。」

「等等,莱因哈鲁特。虽然可能不会太好使,但是用这个吧。」

爱蜜莉娅叫住了轻盈地准备纵身向前的莱因哈鲁特。在她的手里,握着用魔法重塑出来的冰剑。

「因为我非-常努力地在做,所以应该会比刚才的更结实。」

「感激不尽。」

接过爱蜜莉娅递出的冰剑,莱因哈鲁特恭敬地行了一礼。

随即他便转过头,追着雷格鲁斯飞跃到圣堂之外。凭他这一跃就从视野之中消失的脚力,这段距离是名副其实的一步之遥。

随即皮肤便感受到,与视野相隔的另一侧再次有冲击波产生。

昴一边切身体会着这感觉,一边向着爱蜜莉娅回过头。

「爱蜜莉娅碳!为了避免被莱因哈鲁特卷进去,暂且先带这些女人去避难。大家往外……话说,这些人全部、都是雷格鲁斯的妻子吗?」

虽说事到如今了,在冰墙对面一动不动的她们的异质性仍然引人瞩目。

所谓雷格鲁斯的妻子,也就是说她们是魔女教的成员吗。粗略一看有将近五十人,在她们一齐袭击过来的情况下,失去碧翠丝助力的昴又能抵抗到什么地步呢?事到如今昴才担心起来。

不过,爱蜜莉娅摇头否定了昴的这番不安。

「没关系哟。虽说这些人都是雷格鲁斯的妻子,但估计大半都是受胁迫才跟随那个人的。因此,不用担心哦。」

「是吗。也是啊。要是那些人是敌人的话,莱因哈鲁特应该不会看漏……靠,危险!从刚才开始就有流弹砰砰地飞过来!好可怕!」

在圣堂之外,莱因哈鲁特和雷格鲁斯正展开着超乎人类领域的激烈决战。

被这冲击弹飞的残骸和石片,以如同枪弹的势头飞驰而来。像这样切切实实有一发擦着耳边而过的话,实在没法乐观地认为待在这里还算安全。

虽说单论外部攻势的话莱因哈鲁特居于绝对优势,但只要雷格鲁斯的权能没被破除,就算是他也只会越来越陷入不利。在凶人把矛头指向这边之前,必须要筹划出对策才行——.

「呐,你。还好吗?没有哪里受伤吧?」

昴沉思的这会儿工夫,爱蜜莉娅正揺晃着金发女性的肩膀。

是之前昴用鞭子救下的女性。从站在祭坛前这一点来看,她的地位似乎与其他女性有所不同。不过表情还是一成不变,没有半点生气。

女性仰视着说着话的爱蜜莉娅,缓缓摇了摇头。

「我要……我们要留在这里。你如果要逃跑的话,就请自便吧。」

「留下来,为什么?脚受伤了吗?那样的话我马上给你治好。其他人也是,只待在那样一堵冰墙后面是没法安心的。赶快,从这里出去吧!」

「容我拒绝。会从这里离开的,只有你一个人。」

「为什么!?待在这里会被卷进去的!雷格鲁斯一定,就算你们在这里也会毫不在乎地攻击过来的。请赶快逃吧……」

「——老爷他,没有下达从这里离开的指示。」

爱蜜莉娅拼了命的劝说,被感情完全冻结的女性的声音打断了。

她用那冷彻的眼神,向着爱蜜莉娅的紫绀色眼瞳直视回来。

「如果不听老爷的话,擅自行事的话就会触怒他。如果那样的话,结果都是相同的。」

「这样的……很奇怪啊……」

爱蜜莉娅说不出话的感受昴也感同身受。

说是固执却又没有自我。说是顽固却又毫不执拗。

女性的言语和态度的发端,仅仅是那已经无法消除的绝望之念。

她——不,她们早已放弃了。

那颗心被雷格鲁斯粉碎,变得不再会思考除了雷格鲁斯以外的事。

这是已经无需言语或行动的、诅咒一般的暴力。

「担当雷格鲁斯的对手的,是『剑圣』莱因哈鲁特。虽然你们像是很害怕雷格鲁斯,不过莱因哈鲁特一定会斩杀那家伙的。所以说,不要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把命搭上啦。」

「谁来做对手都是一样。『剑圣』?请不要开玩笑了。谁又能与老爷……雷格鲁斯・科尔尼亚斯、相匹敌呢?」

面对昴的诉说,女性当做耳边风嗤之以鼻。

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真切像样的感情。

就像面对懵懂无知的孩子的梦境,没有大人气度的大人对此一笑了之的嘲笑。

——事已至此,昴也充分理解了这扭曲的关系。

雷格鲁斯・科尔尼亚斯的妻子们,对丈夫的信赖强得无以复加。

即使对手是『剑圣』莱因哈鲁特都无法动摇的强固的信赖,这是谁都无法解开的诅咒束缚的枷锁。

雷格鲁斯靠那无与伦比的压倒性的力量,将妻子们的心牢牢维系住。

妻子信任着丈夫,丈夫牢牢掌握着妻子的心不放。某种意义上,算是夫妇关系的理想状态。

尽管表面上看似如此,内在却处处都是扭曲的。

「可恶……啧」

昴痛切地意识到了,光靠语言是说服不了她们的。

眼前的女性的意见,是在场的相同处境女性们的一致意见。毫无任何异议、沉默地在座席上的女性们的态度证明着这一点。

要想把她们从这里强行带出去的话,不做到让全员晕过去一个一个往出运这么彻底的地步是不可能的。而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做这种事的空闲。

「——莱因哈鲁特!作战变更!执行先前说过的I作战!」

打消了说服女性们的念头,昴跑着登上崩毁的祭坛向着莱因哈鲁特喊道在薄暮降临的都市的街道上,莱因哈鲁特正违背重力法则沿着建筑物的墙壁奔跑。在这当会儿,他的眼睛往昴这边一瞥。

『把I作战提前?昴,她们的避难呢?』

「——!?什么!?你这,这是从哪里发的声啊!?」

『这是传心的加护哦。能够把声音传达给目力所及范围内的友人。』

「不要这么一个劲儿地反人类啊!?」

在毫不掩饰战栗的昴面前,莱因哈鲁特展现的举动明显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

奔跑着在墙壁上猛力一蹬,飞到空中的莱因哈鲁特高速旋转起来。

他在身体即将着地的瞬间,展开衣服的下摆进行减速,并挥动修长的腿在地面上扫起一道疾风之刃。

席卷而起的粉尘将砖块铺就的地面掀起,径直袭向位于其末端的凶人——看似雷格鲁斯的身影没能支撑住身体,再一次被吹飞。

「刚才那像杀人杂技团一样的是什么鬼啊?」

『他是靠抛洒石子或沙粒进行攻击的。在四处飞散的沙粒之间,实在没有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在我听起来就像要躲雨一样的情况。——比起这个,转移战场!那些女人是不会动的!因为害怕雷格鲁斯而不敢动!」

『原来如此,明白了。——那么,试试看吧。』

莱因哈鲁特压低了声音,轻盈地跳跃着朝着雷格鲁斯接近。

重新站起来的雷格鲁斯狠跺地面,将木材的碎片和砂粒席卷而起。然而,莱因哈鲁特以最小幅度的动作将之悉数回避并逼近,将存到现在的爱蜜莉娅的冰剑一挥,把雷格鲁斯的身体往天上打去。

被打飞的凶人的大叫,和冰剑碎裂散掉的清脆声音重叠在一起。

「昴!等等,你打算做什么?」

「把那家伙从这里引开……哇,爱蜜莉娅碳真大胆啊。」

「因为,这条裙子,虽然很可爱但不方便活动……」

在昴的视线前方,站立着将礼服裙的裙裾扯开的爱蜜莉娅。

白色婚纱裙的不方便活动之处,借由大胆地加入开衩而得到改善。取而代之爱蜜莉娅修长白皙的玉足露出到相当高的位置,实在辣眼睛。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比起这个,你都要让莱因哈鲁特做些什么?」

「那是来这里之前想出的作战之一。因为还不清楚雷格鲁斯的权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嘛。——这就是,把能想到的可能性逐一击溃的计划。」

如此说完后爱蜜莉娅点了点头,昴则把放在圣堂一头的莱因哈鲁特的爱剑捡起。然后他和和爱蜜莉娅一起,径直朝莱因哈鲁特的战场追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噗啊!混蛋、上蹿下跳的!!」

雷格鲁斯高声怒骂,并将手一挥。

目标是沿折线来回跳跃的莱因哈鲁特,武器是从旁边捡起的砂砾。

正常考虑的话砂砾的散弹、充其量只能达到让对方迷眼睛这种程度的效果。原本在决斗中用这种东西,人品可不值得褒扬——但只要凭借雷格鲁斯的行动,这种仅仅是卑劣的战法的威力就会暴涨。

夜色下的街区从接触到砂砾的一端开始崩塌毁坏,眼前的景色被破坏蹂躏得一塌糊涂。

「——唏!」

看到面前那砂砾引发的蹂躏惨剧,莱因哈鲁特做出了大幅度的回避动作。

他把身形压低到如同在地面上爬行一般,一般使全身的感觉变敏锐一边高速移动。与表面上看起来的不雅观相反,那速度快到了常人目力所不及的地步。

因而动作与常人无异的雷格鲁斯,是追不上莱因哈鲁特的。

「可恶……啧!跑哪里去了,像个虫子一样啊!」

面对看丢了的威胁,雷格鲁斯朝着四面八方胡乱地攻击着。

皮肤微微地泛起鸡皮疙瘩,这是有危险迫近自己身边的预兆——天生就具备的生存本能,正针对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发出警告。

实际上这与是否感受到外敌的明确威胁无关。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必然能体会到这种感觉。雷格鲁斯也不例外,正感受着从全身的神经传来的通报。

——只不过,是在从全方向都传来感觉的、不可思议的威胁迫近的条件下。

「你丫的,算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王选候补者菲鲁特大人的骑士。还请务必,对菲鲁特大人多加支持。」

「——!?」

正想着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听到了这稳重斯文的声音。

大吃一惊的雷格鲁斯,头部传来坚硬的触感和冲击——恐怕是被钢材狠揍了一下。那东西只一下就彻底弯成了へ字形,耳边传来其被丢弃掉发出的高亢声响。

雷格鲁斯瞪着地面,因屈辱感而紧咬着嘴唇。

莱因哈鲁特以犀利的步法踏着地面,采取着令对方无法瞄准目标的姿态。

『剑圣』和『强欲』的攻防战,个中优势对于对峙的当事者双方也很明显。

发挥着超出常规的战斗力,连大罪司教也耍弄于股掌间的莱因哈鲁特,其能力已经不能被认为是此世之物。但是,即便如此——.

「最后赢的会是我,看来你还不明白哪。虽说不知道你凭着这股暴力的、只懂得凌虐他人的力量究竟恣意妄为到什么地步,不过,在他人的牺牲之上构筑自己幸福的家伙就在此止步吧!你凭着这股力量,究竟践踏了多少人的人生哪,这份强欲真是恐怖呢。」

「——这话还真刺耳呢。确实因为我的缘故,有些人失去了自己的幸福。我之所以像现在这么做,毫无疑问就是为此赎罪。」

面对雷格鲁斯毫无逻辑可言的说辞,莱因哈鲁特微微垂下目光。

看到剑圣这副回应的姿态,雷格鲁斯瞪大了眼睛。

「这什么啊。「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也懂」这样将错就错下去的意思? 「我自己对自己的罪过有自觉。把自已意识到的错误改过来,然后就可以全部一笔勾销了」这种企图?开玩笑也适可而止啊。谁都没在期待你未来的行为啊。重要的是过去才对。当你的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存在着给你舔鞋底的某人的吧。对那样的人而言,你就算救助了除其自己以外的数万人、数亿人也毫无意义。罪人啊,现在就去死吧。谋求他人之物,装好人也适可而止啊。」

「跟你说话的时候,真是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呢。昴之所以说绝对不要认真听你讲话就是因为这样吗。」

「这么说起来……刚才,在那边的那个就是昴吗。从我这里抢走新娘的,身为强奸魔的可恶男人……姑且不论那个婊子,那家伙也绝对不能原谅。对想要强夺他人所有物的家伙,不给予应有的惩罚可不——噗啊!?」

话说到一半,雷格鲁斯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定睛一看,被逼问刁难着的莱因哈鲁特,在一瞬间抓住了雷格鲁斯的左脚脚踝,抡动着他的身体转来转去。在猛烈的视野旋转中,他感觉到后背撞上了墙壁。

在冲击下粉尘四散飞扬,雷格鲁斯的身体一面破坏着石制的建筑物,一面仍旧被来回抡动着。

「虽说觉得和你直接接触是相当危险的赌博,但就这样一鼓作气上吧。」

「什么啊,所谓的说自己可以说朋友就那啥?真是相当做作的混蛋伪善者啊……不正派的你,自然也没有什么正派朋友吧。被称作强奸魔的家伙,和某人是朋友什么的——」

「还是不要正经搭理你了,实在不堪入耳。——对友人的毁谤尤其如此。」

风猛然包裹住两人的身体,急速的浮游感紧随其后袭来。

反应过来时两人的身姿正处于夜空当中,满月就在身旁咫尺之处散发着光辉。在仿佛触手可及的距离上沐浴着月光,雷格鲁斯咂了咂舌。

「所以说,根本不是威力的问题了。——把我从这么高的地方打下去,觉得这样就能赢了的话也太天真了吧。你是把我当笨蛋吗?」

「试试看强力一击把你打下去,嵌进地缝里虽然也可以……但我被交代的事可不是这样哟。」

「做什么……」

在没有任何落脚点的空中,莱因哈鲁特仅凭着身体的动作交替变换着上下方位。被抓着脚的雷格鲁斯受到离心力,由此注意到自己被抡到了莱因哈鲁特头顶上。随即,因眼下看到的光景而瞪大了眼睛。

「难道……」

「姑且,是称作第一弹的东西。——希望之后,不会再见了哟。」

莱因哈鲁特难得揶揄了一句,而雷格鲁斯并没有留意这点的空闲。

被挥动着的身体,被莱因哈鲁特单凭腕力一下子朝下扔去。如同坚韧的鞭子一般的膂力,将绝对不轻的雷格鲁斯的身体以如同子弹的势头向正下方投下——在沐浴着风的雷格鲁斯眼前,运河的水面正迫近。

「这样的,充其量只是水……!」

雷格鲁斯一边上下不定地来回旋转着,一边伸出两手准备接触水面。上空的莱因哈鲁特正毫无防备,片刻之后将落向同样的地方。

迎面一击,把那满面从容的脸打个粉碎是可能的。

正想到这里——.

「——爱蜜莉娅,动手!」

「乌尔・修玛(大唤冰术)——!」

便听到了那对可恨男女的声音,眼角的余光随即捕捉到那对可恨男女组合的身影。

用手指着这边的黑发少年,和静静咏唱着的银发少女。

下个瞬间,从雷格鲁斯的正上方落下了以要追上他的势头射出的冰柱。

冰柱捕捉住了雷格鲁斯的手脚和礼服的衣襟,并加速往下落。进一步地,最后的一根直击雷格鲁斯后背正中央,把他的身体牢牢冻住。

总计五根冰柱将雷格鲁斯的手脚束缚住,把他的身体作为内芯整个冻结起来并打落进运河中。随即冰冻的魔手迅速伸展,以雷格鲁斯的落水地点为中心将水流冻结起来——冰的墓碑,将运河不留缝隙地全部覆盖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水池「扑通」作战,通称I作战顺利成功!」

「如果能起效果的话就最好了呢。」

在眺望着冻结的运河的昴身旁,莱因哈鲁特沐浴着月光落在地上。

虽说他在从空中把雷格鲁斯扔下来的时候,下落轨迹尚不能避开落水,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吐槽也显得没品了。

在空中蹬踏以改变方向,莱因哈鲁特做到这样的事并不值得惊讶。

「把手脚的动作封住扔进水里,然后再把水面冻上?这下再怎么也不可能浮上来了吧……」

在莱因哈鲁特的对侧,爱蜜莉娅盯着水面咕哝道。

拟定作战的是昴,协助者是莱因哈鲁特。但是,实际上把雷格鲁斯彻底逼进绝境的却是爱蜜莉娅。就算对方是不可理喻的凶人,爱蜜莉娅还是露出了相当畏怯的表情。

一帆风顺地进行下去的话,就是为令他变成淹死的尸体作了贡献。

爱蜜莉娅觉得做过头了,这种倾向也并非没有道理。

「――――」

昴一边瞟着这样的爱蜜莉娅,一边交叠着双臂思索着。

虽然对她感到抱歉,但就这样让雷格鲁斯淹死是期待的最好结果了。若是没能如此,能让他陷入濒死状态的话也不错。

不过 ,也必须要预料到最坏的可能性。比如说——

「莱因哈鲁特!」

「——啧!」

——眼前的冰面突然出现了裂纹,喷涌而出的水流向己方袭来这样的情况。

面对喷涌而至的水花,莱因哈鲁特当场抓起昴和爱蜜莉娅。他把两人抱在腰间,单腿发力朝着正后方跳跃——躲到水花波及不到的地方后,莱因哈鲁特眯起了眼睛。

「看起来,刚才还没能定胜负啊。」

「是啊。话说回来,果然很不妙哪这家伙。」

莱因哈鲁特和昴的感慨,因各自注视着的东西而有所不同。

莱因哈鲁特注视着的,是站在水面浮冰之上的人影。而昴注视着的,是那个人影轻描淡写地扬起的水花造成的结果。

飞溅起来的水花,朝着昴他们原本站立的地点倾注而下。

然后,水花可不只是濡湿地面这么简单,而是就这样将地面一点不留地剜挖而起,刻下了如同被巨大的怪兽狠狠咬掉一块的痕迹。

这份破坏力,丝毫不比雷格鲁斯抛洒石子和沙粒时逊色。

也就是说雷格鲁斯的攻击,无论是用固体还是液体威力都不分伯仲。

「……身体,哪里都没有冻上。和刚才在圣堂里一样呢。」

爱蜜莉娅也同样地,观察着站在浮冰上的雷格鲁斯喃喃道。

昴向她所拜托的,是利用魔法把四肢和躯干冻结住。按照昴「不要留情」的指示,冰柱贯穿了雷格鲁斯的四肢和躯干正中,随即以八成能令他丧命的程度准确地剜挖着要害。

不过在落水的时候,冰柱的尖端并没能刺进雷格鲁斯体内,结果只是把表面冻上了而已,正如先前在圣堂所看见的一样。

对雷格鲁斯而言,冰冻也好魔法也好统统无效。

与斩击和打击同样,这对他而言也是可以无效化的对象。

「虽说在那家伙把『愤怒』的火焰无效化的时间点上,我就已经微微注意到了……无敌能力的基本,针对物理或魔法攻击单方面特化的可能性消除了吗…」

「预计要通过I作战确认的事情确认了么?」

「关于那个,不再靠近一些试试看的话……!?」

昴正回应莱因哈鲁特的话的瞬间,水面上发生了变化。

在冻结着的水面上、与裂开处不同的位置产生了漩涡。它徐徐增加着势头,把雷格鲁斯乘着的浮冰吸了过去。随即——

「水龙——!」

龙从漩涡的中心飞扑而出,冲着冰上的雷格鲁斯露出獠牙。

潜游于星罗棋布地环绕都市的运河中,理应饲养驯服了的水龙。被训练得本不会袭击人类的水龙,冲着雷格鲁斯的细腰杆张开了血盆大口。

或许就连这只水龙,没准也受到了『愤怒』极大的影响。这是本不应该发生的惨剧——然而,那大嘴并没能闭上。

「——啧」

目睹了眼前发生的异常凄惨的光景,昴的喉咙不禁鲠住了。

在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究竟应该如何描述才好呢?

——将要咬上雷格鲁斯的瞬间,水龙的大嘴错开了。

宛如推不倒翁的游戏一般,水龙的下颚被顶开了。

身躯保持着飞扑向雷格鲁斯的势头,下颚则由于错动而一下子滑开。原本应该叼着雷格鲁斯回到运河中的身体,由于无法修正上下颚的错动导致上下大幅度地错开,从中间一分为二。

水龙从大颚的正中起上下裂成两截,倾泻着鲜血没入水中。

片刻之后,曾是水龙的亡骸夸张地溢出大量鲜血和内脏浮了上来。这是一场太过具有冲击性的杀戮。

「爱蜜莉娅大人。可能的话,能不能制作出枪来?」

「……欸?」

「长枪。冰的长枪,拜托您了。」

看到同样的景象后,莱因哈鲁特对着惊呆了的爱蜜莉娅悄悄说了什么事情。终于将话中的意思在脑海中联系起来后,爱蜜莉娅慌慌张张地聚集起魔力。

经过了几次的塑形失败后,爱蜜莉娅做出了冰枪,向着莱因哈鲁特递过去。莱因哈鲁特确认完收到的冰枪的触感后、

「失礼了。」

他将握着冰枪的手臂向后一引,瞄准雷格鲁斯将其投掷出去。

掷出去的枪笔直地——不过,尖锐的一端却并没有朝向雷格鲁斯。枪头保持着偏向侧面,这样便成了枪柄会直击雷格鲁斯的状态。

而实际情况也正是这样,枪以枪柄猛撞上雷格鲁斯,并断为两截掉进了运河中。

「刚才那下,有什么意义吗……?」

「这样啊……是这么一回事吗,莱因哈鲁特」

看到了折断的枪的下场,爱蜜莉娅感到纳闷。然而,旁边的昴却理解了莱因哈鲁特方才行为的意义,并因结果感到战栗。

看到昴理解了的反应,莱因哈鲁特点了点头。然后——

「爱蜜莉娅大人,您看清刺向他的枪怎么样了吗?」

「那个,折断了对吧?冰做的枪本来就和实物不同,在那样的势头下受到冲击的话折断成两截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对,枪并不是折断的。枪是在发生冲撞的地方滑脱了。在撞上他的地方滑开,然后被分开了。不是断成了两截,而是三截。」

莱因哈鲁特的说明,解释了发生在枪和水龙身上的事。

撞上雷格鲁斯身体的两样物体,没能在冲撞之处径直贯通雷格鲁斯的身体而被甩开。如果只是普通的障壁的话,冲撞之处会因为冲击而被弹开或者破碎,可这两者都没有发生。

雷格鲁斯的肉体正如字面意思所示,完全拒绝着冲撞而来的物体。

「——摆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得意忘形,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三人达成共识的时候,冰上的雷格鲁斯突然咕哝道。

那沉稳的声音,让人觉得真的只是低声喃喃自语而已。这么想着的同时,昴到此为止最大幅度地后背一震。

「还没明白,还没明白还没明白还没明白。你们啊真的、真的真的是什么都不明白。没用的啊。做什么都不会有胜算的啊。没效果的啊。无论怎么烦恼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啊。为什么不管怎样都不明白这点啊。说给你们听,做给你们看,看看结果……没法明白啊。」

雷格鲁斯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一边从浮冰上跃起。由于跳跃力度不够,他的身子掉进了水里。一瞬间,那身形消失了。然而随即便有一只手搭在运河边沿,将身体撑起爬回了街道上。随后,再次抬起眼怒视着这边。

「——身体完全没有沾湿。呼吸没有断绝。冰的碎片自然不用说,身上一滴血也没溅到。衣服也完全没有乱。水也是,一滴都没沾上。」

莱因哈鲁特观察着望向己方的雷格鲁斯,同时快速地汇报给昴听。

听到这些内容,昴一边强压下惊愕一边对他的关切点头回应。预计想要通过I作战亲眼确认的部分,看来全都得到了确认。

只不过,所期盼的成果却是零,是预计中最坏的结果。

「昴,我的剑。」

「哦,噢噢……」

听到莱因哈鲁特的要求,昴赶紧把一直抱着的他的剑递过去。莱因哈鲁特确认着爱剑的感触,爱蜜莉娅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出声道。

「这把剑,能拔出来了么?」

「不,柄还是固定得死死的。看来是不打算顺从我的样子……但是,恐怕除了这把剑以外没有可以与他交锋的武器了。」

「用拔不出来的剑应战,你打算怎么做啊。直接带鞘揍他?」

「并不是哦。不过,也差得不远。」

莱因哈鲁特以毫不紧张的语气说着,迈步向前走去。

他摆好架势的位置,刚好在能从雷格鲁斯的视线下庇护昴和爱蜜莉娅的地方。

「昴,继续争取时间的任务希望交给我。你继续努力,看破他的权能。」

「感觉难易度上升了一个等级呐。不过,我会加油。」

「我、我也会加油的!」

「那么,我也会加油的。——上吧!」

话音刚落,莱因哈鲁特便飞身向前。

等待已久的雷格鲁斯,以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作出迎击。

「我说啊,你是没看到吗?那只蜥蜴是什么下场,刚才的枪的攻击也是……你连最差劲的想象力都缺乏吗?」

「只盯着脚边的小钱,就会忘记抬头注意其他——我的主人曾如是说。」

「啊是吗。」

深感无趣的雷格鲁斯的叹息,和莱因哈鲁特的一击重叠在一起。

肌肉和骨头被更加坚固的东西击穿的声音响彻耳际,昴不禁感到喉头一僵。只见莱因哈鲁特握着剑鞘,正用剑锷和剑柄殴打着雷格鲁斯。

「——嘿诶,看来不是毫无策略嘛。」

发出了击打声这一点,与水龙和冰枪的结局大不相同。最起码莱因哈鲁特的爱剑,再怎么击打雷格鲁斯也不会坏掉。

不过,雷格鲁斯也完全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先前莱因哈鲁特的攻击,虽然没能造成伤害但也把他的身体打飞了,可此刻连这种作用也完全没有了。

「你可以感到自豪了。能逼得我使用龙剑雷德的人,你是第二个。」

「除了挖苦听不出来别的,你还真是完全瞧不起我呢?使剑可不该是这么个意思不是么?这看不起对方的目光和蔑视对方的话语,对明白人而言理所当然地明白啊!」

「这还真是——っ!」

莱因哈鲁特一边激怒雷格鲁斯,一边不断挑起极近的接近战。面对凶人伸展开来的手指尖,莱因哈鲁特以更超出刚才的身体动作回避。

突然,他的腿止住了动作。不,是被止住了动作。

莱因哈鲁特体势瓦解,当场膝盖着地。

他的右小腿裂了开来,大量的血从中流出。

「中招了!?是什么!?」

昴大叫出声,莱因哈鲁特也痛苦而困惑地皱起眉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远远观望的昴还是身为当事者的莱因哈鲁特都没能明白。这个解答题的出题者,给出了作答失败的评分结果。

「凭着你那怪物般的眼力和动作,倒是能躲过砂砾和水花呢。不过,太天真了不是么?真的想和我对决的话,不连吐息也一起提防可不行啊。就在刚才,我冲那里吐了一口气的吧?」

「连吐气都……」

对着跪倒在地的莱因哈鲁特,雷格鲁斯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去。

如果受到直击的话,这一发攻击恐怕有着将莱因哈鲁特的身体打成纷飞的碎片的威力。面对攻击,莱因哈鲁特来不及做出回避动作。

他迅速横举起怀中的剑,用漆黑的剑鞘格挡这记踢击——

「咕……!」

「你又能做到什么呢,碍事的剑鞘哟。拿着不符合自己身量的东西的人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对我而言完全不能理解哪。」

作出防御的莱因哈鲁特的身体,以如同橡胶球的势头被弹飞了。

虽然免于被踢击的威力杀死,却倒在街道上翻滚着一头撞进了旁边的建筑物。破坏仍继续着,莱因哈鲁特的身体仍不停地不停地滚着滚着。

这一瞬间,被踹飞的莱因哈鲁特的身体宛如炮弹般横冲直撞着。

「好嘞,接下来——」

「――――!」

雷格鲁斯目送着被击飞的莱因哈鲁特远去后,仿佛才想起来一般向这边转过身来。被他那视线牢牢盯住,昴立刻提高警戒。

身旁的爱蜜莉娅也迅速咏唱好魔法,一瞬的工夫空中便布满了大量的冰柱,毫不留情地砸向雷格鲁斯全身。

然而,结果不言自明。

「不识时务的女人真是讨厌呢。要花在管教上的工夫可真是不得了。不过啊,正因为女人大抵都是不识时务的家伙,所以不首先教会她们受教的立场是怎么一回事可不行啊。只要驯服了之后就好得多了呢。」

撞上他的身体而碎裂四散的冰片,连撼动那身体都没能做到便零落在地。雷格鲁斯缓步接近着朝己方走来。

「爱蜜莉娅!现在对那家伙做什么都没用!在仍旧不明白玄机的当下,就算出手了也没有效果!」

「可是!」

「好啦,不管怎样现在赶紧逃!」

昴抓住不肯罢休的爱蜜莉娅的手腕,与雷格鲁斯拉开距离。

面对昴的行动,雷格鲁斯想必会变得非常激动——

「哈哈,要逃吗。嘛啊,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呢。状况变成这样,你们肯定敌不过我的,虽然说到底最开始上门找碴儿的时候就该明白这种事的……想逃的话就尽管逃啊。」

究竟在想着什么呢?雷格鲁斯一边望着奔跑着的昴他们一边笑着。

然而,有能逃跑的机会的话就得好好利用。无论怎样,现在可是一点驻足考虑的时间都——

「——只不过,也要你们逃得掉就是了啊。」

说着,雷格鲁斯往运河的方向跳去。然后他从水面上,将一分为二的水龙的半边身体一把抓起。

他抓着水龙亡骸的尾部,露出凶残的笑容来回挥舞着。

「呐,呐,昴……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真巧啊。其实我也是。」

雷格鲁斯具体打算做什么还不明白。

然而,就算是看似无奇的行动招致的结果也绝对非比寻常,这点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因此,昴和爱蜜莉娅脚下的速度愈发加快。

乘此工夫雷格鲁斯则是抬头仰望,一边发出愉悦的大笑声一边起跳。他踏上紧邻的建筑物的屋顶,然后飞跃上旁边建筑物的高层,一步步登上更高的建筑物,最后到了一座钟楼一般高的建筑物的顶上。

如同字面所示,双方已经拉开了互相看起来只有豆粒大小程度的距离。

然而尽管拉开了这样的距离,昴仍看见了雷格鲁斯的脸。

——清清楚楚地看见,歪狞着脸的凶人那嗤笑的表情。

「来啊,能躲得开的话就躲躲看吧。——不配做新娘的婊子,还有把这种女人视若至宝的精神上的强奸魔,我送你们俩一场血雨!」

雷格鲁斯用双手举起水龙的半边身体,毫无慈悲地狠狠拧动这亡骸。

龙的肉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绽裂开来,仍在滴淌着的鲜血一下子最大限度地流出。沾满血的残骸被雷格鲁斯在高台上豪迈地挥动着。

他抓着流出大量鲜血的亡骸的尾部,仿佛挥舞着湿毛巾一样。

将其在头顶上不断旋转着,血花四散飞溅。

远远地、远远地,以能追上奔跑着的昴他们的强劲势头飞洒着。

然后,由此造成的结果是——

「——昴!!」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啊——!!」

倾盆而下的血雨化作破坏进一步蹂躏着都市,地毯式轰炸瞄准并紧逼着逃跑的两人背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