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枷锁的战斗』
——缓慢地、层层解除枷锁,使自身热量不断上升。
有血液沸腾的感觉,纤细身体的肌肉都在挤压。
如果去触摸的话,那还是柔软的、感觉不大可靠的少女的肉体,但其内流动着的血、以及其身所架构的骨肉,乃是此世最强种族之物。
接着,即使是在那样的种族里也被称为最高杰作的“鬼神”,再次登场——
“这就是姐姐大人!啊,多么美妙啊!如此耀眼!无论如何雷姆都望尘莫及、无法企及、无法匹敌的,这样的姐姐大人!”
“不要唾沫横飞的,太不愉快了。另外,不要拿拉姆做比较。”
“诶,为什么?”
“不用说的吧。因为拉姆不需要比‘雷姆的姐姐大人’更大的头衔。”
说出令人错愕的话,转动身体的拉姆肘击破风而出。
毫无保留地挥舞着擦过就会撕裂肌肤、击中直接碎骨,连其体内脏腑都能贯穿的可怕体技,全身驱使着手脚发出连击。
那不是单靠身体素质和技术就能使出的技能。
如果这是纯粹的技巧的话,巴登凯托斯依托被吞食者的“记忆”,再现古今东西所有技能倒也能与之相对。
但拉姆的战术与他直率的战术俨然不同。
“——”
先发制人,甩出手肘和膝盖一击,在中途随意地进行加速化。这正是拉姆擅长的,将风魔法加持于自身,在战斗中虚实交织。
用风加速或减速,肆意打乱巴登凯托斯的应战节奏。拉姆利用风把气息分散到四周,以敏捷的身形动作遁入对方的死角,多次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啊!不可忍耐!”
巴登凯托斯一边避开拉姆的攻击,一边高兴地为她喝彩。
裂开的右脸颊流出血,蓬松的长发乱作一处,『暴食』享受着彼此情况的对比。
“辛辣得不得了的调味品!老练的诡计!因这等活力而高兴到爆炸!姐姐大人,是最契合我们的美味佳肴!”
在螺旋阶梯上飞来飞去,互相交换站位,巴登凯托斯笑道。
双手的短剑与拉姆的手杖相碰撞,一拉开距离,口中便滴下口水。
“真好呢、真好呀、真好啊、真好不过、真好的说、真好不是、真好对吧、真好是吧、真好正是!暴饮!暴食!”
“————”
“最重要的是这种愤怒的味道太棒了。如果我们把憎恨我们到这种地步的人……放在舌头上品尝,会享受到怎样的美食呢?!”
拍着双手,巴登凯托斯为他人无法理解的快乐预感而颤抖。
看着眼前的画面,拉姆深吸一口气,确认了自己身体的状况。
“虽然离真正的状态还有差距……”
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拉姆是真心惊叹的。
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这是无知者常用的一种套话。但和那些愚蠢的人不同,拉姆是确实地能完全掌握自己。
失去了鬼族的角,成为“无角”的拉姆,肉体每天都快被庞大的负荷压垮。因此,拉姆给自己的意识带上了枷锁。
平时作为佣人工作的时候会戴上全部的枷锁。
有时碰上非常时期,必须使用魔法才能打破状况的话,会卸下一个枷锁,允许自己使用最低限度的魔法。
然后如果是这样做还不能平息的事态,就卸下第二个枷锁,虽然是短期决战,但是能发挥出拉姆真正状态的二成左右。
大约一年半前,在“圣域”中与加菲尔的交锋的时候正是如此。
那是作为“无角”的拉姆所能使出的全力,再进一步就将不堪重负而变成无用之物。
这双刃剑一样的枷锁,拉姆即将解开最后一层。
“——”
刹那间,拉姆心中罕见地有了迟疑。
如上所述,拉姆完全了解自己。在目前的战斗中感觉不到对自己的反作用,这种情况真的是不满十岁的孩提时代的事了。
如果之前战斗的反作用反弹回来,拉姆的就会头疼欲裂,鼻血和泪血不断流出,还得做好身体会暂时动弹不得的心理准备。
之所以没有反作用,是因为都流向了与她结为命运共同体的昴。
“……用时太长的话,巴鲁斯会死。”
若如之前所说,昴现在应该是在为应付暴走的夏乌拉和蜂拥而至的魔兽群而奔走吧。
和她在一起的是碧翠丝,大概还有梅莉。——以及令拉姆的记忆感到疼痛的爱蜜莉娅向着塔顶而去,估计也在孤军奋战。
不可思议的是,拉姆非常在意那个积极向前的银发少女的动向。爱蜜莉娅在“名字”被夺走之前,一定令她相当难办。
无论是昴还是谁,若没有拉姆,都会因没有依托而无可奈何。
所以——
“拼死忍耐吧,巴鲁斯。雷姆会哭的。”
说了一些昴听不到的话。拉姆时隔十年,终于解开了第三个枷锁。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瞬间,【柯尔・雷欧尼斯】的反作用令菜月昴呲牙。
“——咕啊”
就像会令人吐血一样的——不对,实际上就是能令人吐血的负荷降临。
一瞬间,他感觉到塔内的一缕淡淡的光变大,紧接着向自己袭来。
“昴!”
“呃——”
混杂着血的咳嗽声,怀中的碧翠丝支撑着身体崩坏的昴。
不巧的是,搭载昴和碧翠丝的并不是坐惯了的帕特拉修,而是从未考虑过搭载生物的魔兽——饿马王。
不带“除风加护”的骑乘经验很少,也没有用来安放下半身的马鞍和用来踩踏的马镫,若松懈一点,一不小心就会被甩出去。
之所以到现在为止没发生那种情况,是因为基尔提鞭(昴的鞭子)代替缰绳缠绕着魔兽上半身,以及碧翠丝用精细的魔法控制着体重。
昴势必不能让这些努力白费。
“是拉姆的反作用吗?”
“如你所、料……糟,总算能忍受……咳”
昴用力重新握住鞭子,回应明白了事态的碧翠丝。
上浮的呕吐感带有铁锈味和臭味,完全搞不明白到底是身体哪个部位承受的负荷造成的。
内脏发出了悲鸣,体内有什么东西破了,是这类型的伤害吗。
不管怎么说,这是拉姆认真起来的证据。
“如果拉姆帮忙解决了『暴食』的一个部分……”
也不能说状况会一下子变得轻松。
首先『暴食』被击败是否意味着被夺走的“名字”和“记忆”能返还还没有定论。但至少,确实能减轻昴的负担。
——这样一来,昴只需要承接梅莉一人的负担就行了。
“哈,哈……”
梅莉紧紧抱住饿马王的上半身,拼命向魔兽们发出指示。
要想与为了狙击昴猛挥舞钳子和尾针的大蝎子周旋,梅莉的拼命战斗是不可或缺的。
用数量弥补战力不足,勉强制造出昴他们所不存在的延缓期。
因此,昴的那句“爱护蝴蝶呀花呀还有梅莉”并不是玩闹,也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发言。
现在,在五个“障碍”拦住的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中,为了突破各个障碍,必须有爱蜜莉娅、拉姆、尤里乌斯等人的力量。但是为了维持这些战场,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梅莉・波特鲁特了。
因此,昴已经在不久前把降临到梅莉的加护的反馈转接给了自己。
“羽土龙酱!花魁熊酱!聚起来!”
俯瞰着战场的梅丽用高昂的声音将魔兽赶到了死地。
拍手,弹指,或者发出声音命令应该做什么,虽然根据魔兽的不同做法也有所不同,但不管怎样,加护的力量都是全开的。
这带来了相当大的负担,昴也从自己的大脑疼痛、肿胀感中得到深切实感。
“……”
奥托的“言灵加护”和梅丽的“魔操加护”所带来的恩惠,与其说是魔法,倒不如说是扩大了人类自身所拥有的能力。
换句话说,不是魔法,而是超能力方面的力量。
这样的话,和其他的加护相比,反馈更剧烈也是可以理解的。
意思是说加护的对象不是周围的人,而是自己。
“加护也好权能也罢,都是莫名其妙的体系的一部分……”
在这个体系的规则里,大罪司教和“魔女”、以及不知为何就连昴都能使用权能。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出生的人都有概率得到加护。
力量对万事皆有用,虽然昴也知道这是某种真理,但——
“因为有这种东西……”
悲剧是否就此产生——止不住地会思考这件事。
大罪司教和“魔女”们之所以能发挥出令人畏惧、为所欲为的力量,与他们那不容置疑的权能之力有很大的关系。
即使没有加护那种东西,命运不会扭曲、生活还过得去的人也多的是。
例如梅莉就是加护负面的牺牲者。
生来就拥有能抵御魔兽的力量,即是她被父母遗弃的原因。——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实。但想也想得到,这是不言而喻的道理。
至少在梅莉这边,这就是事实。
正因如此——
“我这个人,还真是双重标准啊……”
一方面不想依赖权能和加护,另一方面,如果有必要的话也能毫不犹豫地使用。弱者的选择权有限是事实,但不想因此心也变得卑鄙。
不想忘记在这条不归路上的坚守,不想变成笑话。
“哥哥!集中注意力啊!?如果哥哥和碧翠丝被击中,就一切完蛋了诶?!”
“我知道。——啊,梅莉。一切结束后,能不能成为我们这方的孩子呢?”
“——啧!在一旁说着什么啊!集中!!”
梅丽忍着头部的重量,对着这么问的昴怒吼。
彼此都没有闲情。如果注意力不集中,有可能瞬间被带走。
但是——
“今天我的心情很痛苦,如果不想到有更好的明天等着我,那就太不划算了。”
没错,吐着血的昴心里想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沙地上继续战斗的同时,梅莉只在嘴里嘀咕着“不对劲啊”。
当然,不对劲的对象很多。
眼前变成了大蝎子的夏乌拉如此,开朗活泼的银发混血精灵也是如此,在监视塔中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的拉姆和尤里乌斯也是如此,一起战斗的昴和碧翠丝更是如此。
但是,最有问题的,一定要属——
“怎么回事啊,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梅莉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了。
说起来,从跟随昴他们到奥古利亚沙丘旅行的那一刻起,梅莉的行动就开始不像自己了。
随波逐流,不在乎被要求的事,不在乎是正确还是错误,顺从地处理了被命令的事情。
因为那就是梅莉的处世之道,所以梅莉打算在这里也做同样的事情。
尽管如此——
“——所谓的‘死者之书’,都怪那个东西。”
听说可以体验到死者的想法,梅莉败给了自己内心的好奇心。
只是放开了对一直挂念不已的艾尔莎.葛兰西尔特的思念,结果,做了一连串梅莉一生中最不像自己的愚蠢行为。
到头来,受到了指责,还被昴大言不惭地说教。
对于他的控诉,意外地无法做到嗤之以鼻。
不知怎么的,连之后的合作也都约好了。
虽然昴一直说要把后背交给她,但想也知道他是那种不知要承担多少责任,说些轻率的话然后会后悔的那种人。
在容易冲动这层意义上,梅莉也有觉得有道理的地方。
但梅丽和昴不同,这不是光说说而已的。
昴如果说要做的话就会去做,并且正好在达成约定的现场的——碧翠丝是吗?碧翠丝,也会维护约定的吧。
那样的话,总是自己在撒娇也会觉得很过意不去。虽然也有能帮点什么忙的意思,却从没听说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
对梅莉的手势作出反应一跃而上的羽土龙群被巨蝎的尾针一瞬间横扫飞散。
胆小的羽土龙本就不可能向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袭击,下达了让其超越本能的命令的梅莉也不能让魔兽变强。
“啊啊!被打倒了!”
使用巨大的钳子,狂暴巨蝎的暴力接二连三地杀死了魔兽。
被切开,被压碎,被穿刺的魔兽流出的血渗进了干涸的沙子里,原本黄色的沙海渐渐变成了暗红色的东西。
“……啧”
一边对这个事实咬牙切齿,梅莉一边迅速观察着周围,探索着天空、沙地上下的魔兽的气息,从能驯服的开始。
不能拘泥于质量。现在无论如何,用不完的棋子才是最必要的。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这次之后一定要让哥哥由着我任性!”
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梅莉对保持不即不离的距离牵制着巨蝎的昴恶语相斥。
饿马王的背脊不是舒适的载具,这个条件对梅莉也是一样。但梅莉的做法是透过缠在身上的斗篷把刀插在魔兽的背上,勉强固定住身体。
在支配下的魔兽,这种程度的暴行完全能接受。
问题是比起魔兽,处于这种状况的梅莉更严重。
说起来这种行刑一样的战斗,并不是梅莉一般的做法。
梅莉的战斗方法是事先准备好生命——为了将周围的魔兽们置于梅莉的支配之下而进行的准备工作,将它们部署在战场上,对其总攻击坐观成败。
这才是“魔兽使”梅丽·波特鲁特的本领。
当然,直接在战场上指挥魔兽攻防的准确度会提高,但这也不是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做的事。由于这个取舍的错误,梅莉在与昴他们的战斗中失败,成为了被囚之身。
“艾尔莎……”
她的死亡,也是源于这种失策的积累。
当然,艾尔莎完全不希望梅丽自责,而且很有可能连自己的死都没有想到。所以才会焦虑不安。
就像不知道艾尔莎的心情一样,梅莉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
大体上,像这样以巨蝎为对象展开迟延战斗,以魔兽的生命为代价贯彻争取时间的原则,这样的做法从来没有过。
梅莉·波特鲁特,年幼时也是一名杀手。
以某人的命令、指示、委托,夺取某人的生命为生业。
所以,这是第一次。
——为了拯救谁的生命,为了保护谁,不得不战斗到底。
“这种事,不是我的做法啊!”
刚才昴呓语一般的话让梅莉非常气愤。
竟然敢对梅莉说,要不要成为他那边的孩子。
像是对自己被憎恨这件事毫无察觉一样的态度,实在是令人讨厌。
即使直接的仇人是加菲尔,构成那种情况的也是昴。在这个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也是,仍旧由着他构成现在这个状况。
「――――」
是的,虽然对昴的言行持否定态度,但等回过神来,梅莉自己也遵从他的指示,像其他人一样充当棋盘上的棋子被移动着。
如果这是由于昴的深谋远虑而形成的状况的话,那还可以接受。
但是,无论怎么看,昴没有那么大的器量。昴所拥有的只有拼命一般、强加于人的期待,以及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对方的、那样疯狂的信赖——
“总觉得,连我都变成笨蛋了。”
梅莉一边说着,一边把从地下捕捉到的魔兽拉上来,让大蝎子瞄准。
「――――」
打破被染红的沙海、从地下飞出的,是震动着巨大身躯的蚯蚓。让十米以上的巨大身躯蜿蜒起伏,豪迈地倒在巨蝎身上。
巨蝎要是被压碎,被沙子掩埋的话就大金星了——但是,并不是那么顺利。
白光迸发,巨大砂蚯蚓的身体一瞬间消失了。
被上下劈成两半的蚯蚓一边涌出怪声和体液一边落下,被连续放出的尾针攻击更加细微地打碎。
但那是利用砂蚯蚓的生命制造的血肉来模糊视线。
——真正目的是从蚯蚓飞出的地下冒出的三个饿马王。
“—————滋滋”
发出像小儿啼哭的咆哮,燃烧的半人马向巨蝎发起专攻。
虽然是能确认各种魔兽的奥古利亚沙丘,但作为单体火力最出色的还是饿马王。
以数量多但不能决定胜负的羽土龙、耐力不足的花魁熊、以及用巨躯压住一切的沙蚯蚓为隐身蓑衣,梅丽保存的本命。
被这场战斗的气息牵引着,聚集在一起的三头饿马王。
虽然战斗力不如巨蝎,但对手最警惕的就是这头魔兽。那是对魔兽的威力感到威胁的证据。
“我果然,还是想状态好一点。”
梅丽自己骑一头,搭载着昴和碧翠丝的一头,还有为了这次攻击而准备的三头饿马王,同时移动它们的负担应该相当重。
那个反作用,不可思议,现在的梅丽感觉不到。
虽然也有可能是战争的亢奋导致了这种结果,但如果是这样,就要趁机利用这个。
没想过能打死。
但是,只要给予哪怕一点点的打击,就能让昴更容易达成目的。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名为梅莉的少女,第三次希望以自己的意志去做些什么。
第一次是,为了向“死者之书”求救,在夜晚的监视塔内乱走。
第二次是在被追逼的境地,向站在螺旋阶梯上的昴的背后逼近。
然后,第三次为了达到争取时间的目的,追求超出期望的成果。
“——梅莉!!”
在三只饿马王逼近大蝎子的瞬间,吐血的疾呼声喊着梅莉。
正如字面所述,那是从嘴角流出血的昴的呼喊声。
梅蒂诧异于,那声音那既不是愉快,也不是喜悦,也不是惊叹。
明明已经做得那么好了,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
然而——
“——诶?”
三头饿马王架起火焰矛,猛地朝大蝎扑去。
估计就算钳子和尾针处理得再好,也挡不住这一下——看到大蝎子身上发生的变化,就会崩坏。
那就好像被火烤过,或者像浸了血的沙子一样。
原本像漆黑的钢铁一样发着钝感光泽的外壳,现在却像要觉醒一样变了色。拍一下,下一瞬间,漆黑的甲壳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在某些种魔兽中,会产生被称为“攻击色”的变化。
这是与之前相比,行为类型明显变化,变得更加凶猛和富有攻击性。
作为容易看出来的变化,在外观上体现的情况很多。饿马王的火焰膨胀,白鲸全身无数只眼睛等也属于这种情况。
巨蝎——不,该说是“红蝎”也一样。
更具攻击性,更具破坏性,更具毁灭性——
“……”
白光向四周射去,飞扑过来的三头饿马王消失了。
与此同时,散乱飞舞的白光余波在沙海中,像扫荡一样波涛汹涌。
然后——
“……”
被炸裂的光的洪流吞没,梅莉的小小身躯和血沫一起在空中飞舞。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血液沸腾的感觉和溢出来的昂扬感,这是从小就讨厌的。
就好像能统御世间所有事物的全能感。
如果沉醉于这种错觉中的时间持续下去的话,不管自己的精神有多坚定,到时候也一定会走错路。
有着自己很优秀的自觉。但并不过分相信。
也会犯错。只要有决定不犯错的意思和改正错误的态度就能解决。
能够抱着这样的姿态,也是因为没有被沉醉于全能感。
没有任凭周围人的过分赞扬,而错把自己当成很棒的角色,也不对那些守旧的传统和过时的神秘东西唯命是从。
那么,自己之所以没有被这些外因击垮,到底是托了什么的福呢?
拉姆知道,那一定是因为她想不起来的、缺失的东西。
因为——
“拉姆不仅可爱,而且聪明。”
丢下自卖自夸的话,拉姆的踩踏压碎螺旋阶梯的台阶。
瞬间,裹挟着风的桃发鬼挥动着手,正面击碎对方的手臂。手腕、手肘,就那样瞬间扭到肩膀,直接折断。
“……嘎”
来不及痛呼,拳头落在他挂着喊叫的脸上,拉姆的手指化作了散弹。
无数的打击落在全身,巴登凯托斯吐着血,飞了起来。为了追上它,拉姆将风生于脚下,乘着风高高跃起。
“嘿嘿——”
像是要迎击拉姆一样,飞向空中的巴登凯托斯挥舞着双脚。
紧接着,产生的空间扭曲触及拉姆的肩膀,将衣服和皮肤浅浅切开。——这是一个在空中的不可视的刀刃,由风之魔法产生的令人恼火的陷阱。
“这种程度——”
“想用风吹散?不行不行,没用!那是固定在空间里的东西啊!就算是姐姐大人也踢不散,太可惜了!”
抢先猜到了拉姆意图,浮现出染血笑容的巴登凯托斯踢向空中。
那并不是真的在空中踢,而是以切开拉姆肩膀的刀刃作为跳板的、灵巧的空中行走——以只有自己才知道位置的空中跳板,在巨大塔的螺旋楼梯上自由地飞来飞去。
然而,但是——
“——『千里眼』。”
即使作为知觉无法捕捉到它,但若能与设置的人的视野重叠的话,通过细微的意识变化也能知道它在哪里。
拉姆通过将陷阱做为跳板、想要逃到上空的『暴食』的视野重叠,看穿了陷阱,并同样当作跳板追了上去。
“哈!啊哈哈哈哈哈!姐姐大人,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说话像巴鲁斯一样呢。——我可以帮你打消犹豫。”
比惊愕的巴登凯托斯上升还要快地跳到空中,拉姆在眼前看到了那个讨厌的脸。
然后,毫不留情将鞋底拍进张开双唇露出尖牙的脸。
“卟”
“那么,在掉下去之前,要体验几次拉姆的鞋底呢?”
鼻头被击破,巴坦凯托斯的短小身躯在空中翻转。
上升势头被扼杀了的『暴食』,就这样被拉姆用踢腿的威力打到了正下方。
拉姆追着他,双手举到空中,从手掌生成风急速落下,第二次踢腿落在巴登凯托斯的脸上——不,第三次,第四次,接连不断。
毫不客气地,每一次鼻子、门牙、下巴、额头都被拉姆的脚后跟踢碎。
那张脸和好几次呼唤拉姆“姐姐大人”的嘴都令人不爽。
把这俩都糟蹋了,继续下落。
顺便一提——
“就算中了自己设的陷阱,那也不是拉姆的错。自食其果而已。”
“咿、咿、咿呀呀呀呀”
在被踢落的过程中,设置在空中的无形刀刃划破了他的身体。
鲜血喷涌而出,其中有的到了肉被剐去的深度,但拉姆并没有理会。
拉姆并没有故意折磨对方的兴趣。
但是,这也是在对方有值得同情之处的情况下的,如果对方是可恨的仇人,就毫不犹豫地让对方发出猪一样的悲鸣。
“如何?后悔吗?”
在空中灵巧地制动身体,拉姆把脚顶在对方的脸和胸前,这样问道。
脸上沾满鲜血的巴登凯托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想挥动双臂上的短剑。
瞬间,拉姆的双手化作手刀迅速击打他的双肩,强行卸下肩关节。
“——啊”
“如何?后悔吗?”
不管拥有多优秀的技能,脱臼的肩膀是无法施展的。
拉姆一边睁着眼睛,俯视着惊愕的脸,一边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
「――――」
拉姆在看着自己的巴登凯托斯的眼睛里,想要寻找产生的恐惧。
目的是刻印。把恐惧、疼痛、无法抗衡的失败感刻印下来。为了复仇——之类的这些事,不是理由。
“把雷姆……”
是为了把雷姆取回。
除了雷姆以外,至今为止遭受过『暴食』灾害的众多牺牲者。被夺走的历史,被夺走的记忆。
如果杀了就好了的话,在这段期间拉姆也能做到。
用跟把脸踢碎一样的力度,在脚底裹挟着风刃斩首就可以了。就算是因活得肮脏而出名的魔女教徒,首身分离也会死,这是已经证实了的。
在燃烧的鬼族村落中,向毁灭村落的人报复的过程中。
反正,知道魔女教徒只是一群会让人恶心的弱小且愚蠢的家伙。
所以,比他的生命更优先,为了扼杀那颗心而提问。
“如何?后悔吗?”
“——、‘日食’!”
听到第三次询问,他充满血的表情上也掺杂了一丝胆怯。
然而,他在拉姆的眼前,如字面意思所述,瞬间消失。
并不是高速运动这种层面的消失。
在鞋底踩着的对方的身体的触感消失了。但是,巴登凯托斯究竟消失到哪里了呢,很快就能知道。
“——『千里眼』”
只要抓住对方的视野,谁都无法逃离拉姆。
「――――」
根据能看到的视野,确定对方所在的螺旋阶梯的位置。拉姆缠绕着风赶到那里,看到了一个披着僧衣的秃头老人。
对于那个外表的变化,除了拉姆以外的人可能会感到困惑。
但是,拉姆根据视野的共有,不管对方的形态如何,都确信这是一种错觉。
“听说变身是『色欲』的手法,其他还有什么小技巧呢?”
“啊,啊啊啊,你这婊子!虽说没有使用的打算……不,应该是没有的……”
“――?在说什么?”
一追上螺旋楼梯,跪在那里的老人——巴坦凯托斯痛苦地呻吟着。
对那种看起来不像是演戏的态度拉姆皱了皱眉。但她立刻想到了解决疑问的方案。
重点在于对方还活着,那颗心还没有屈服。
而且——
“——不能花太长时间。”
只是在嘴里嘀咕着,但是拉姆已经卸下了很大的枷锁一分钟以上——虽然拉姆也有轻微的负担,但大部分都是朝着昴的方向去的。
虽然告诉了昴要做一些细微的调整,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自作主张地接受了拉姆所有的负担。不管到哪里都一直这个样子。
这种事,只为了思念的人和雷姆做就可以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有没有想过接受我的要求?把你一直以来『暴食』的一切都物归原主,这样就可以了。”
“……这么做了的话,会怎么样呢?难道要放过我们吗?”
“不,那样的话,我会马上杀了你。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吧?值得死一万次的地方,我一次就原谅了。”
“呵哈。”
像是真的变成老人的巴登凯托斯发出了老成的笑声。
拉姆一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边推测着他姿态的变化——这恐怕是为了将这个人物的能力用得十全十美的必要步骤。
刚才在拉姆面前完全消失的应该是短距离的空间跳跃。
能够使用它的,大概就是巴登凯托斯化身成的秃头老人吧。
“但有些异常呢。如果有这样的底牌,更早一点用应该不奇怪。可是,为什么还要藏着不放呢?”
“……”
“……有不想用的理由吗?比如会被拉扯成容器?”
“哎呀……真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女子啊。……没有呢,真的,姐姐大人好可怕啊。”
对拉姆从散落的可能性中得到的推测,老人的身影慢慢地变成了矮个子。
这是肯定了拉姆的判断,同时也证明了改变容貌所带来的伤害并不会消失。巴登凯托斯浑身是血,脸也很难看。
“肩膀?”
“撞到墙壁上了哦。没有一回是顺利的啊……好疼,啊,疼。”
像确认触感一样,将重新嵌好的手臂大幅转动。看到这一幕,拉姆反省自己并不应该卸下肩膀,而是应该从肩膀上把手臂砍飞。
或者是毁掉四肢前端的话,连带着这些个愚蠢的小花招一起破坏掉。
“这个好也好其它的也好,我的所作所为,全部全部全——部都被抢先一步……好厉害啊,姐姐大人。难道说,是姐姐大人那边的那个哥哥一样的权能吗?”
“真没想到。拉姆的这个只是一种优秀的洞察力。请不要和巴鲁斯那什么意思都搞不懂的直觉一概而论。真不愉快。去死吧。”
“啊哈哈哈,好犀利啊。但是但是,这样啊,是这样啊”
啪嗒啪嗒地,从咬断了牙的嘴上垂下裂开的舌头,脸上浮现出染血的笑容。看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拉姆的肩膀发力了
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的话——不,
“在做出什么之前就受着吧。”
在出现奇怪的举动之前,拉姆选择用风刃吹走对方的四肢。
有止血的方法。虽然无法止痛,但如果不死就能继续审问。这样判断后,毫不留情的风刃攻击了过去。
然而——
“这场赌,是我们的胜利!!”
迎着风刃,一个胖乎乎的胡子男向后方飞去。攻击向厚厚皮肤的风刃,别说是手脚,就连粗壮的躯体都能断成两截,而这个胖男人的皮肤连红肿都没有,风刃就被弹开。
“姐姐大人,你是不是有点搞错了?——先说好,观察对手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哟?”
阻止这名巨汉逃走,正在前进的拉姆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紧接之后,拉姆被放置的刀刃浅切到脖子,脚步迟了半步。就这半步的间隙,巴登凯托斯拧了过来。
“这是从『我们』的招式中得来的,「我们」的一击哦!!”
眨眼间,老人的身影消失了,更具压迫感的气息出现在背后。连回头的时间都不给,强硬的拳头打在拉姆的肋下,瘦弱的身躯直往飞。
“咳”的一声飞起,一边看向攻击者,暴击拉姆的是一个体格健壮、气息野蛮——三者的形象瞬间切换,将他们的特性完全应用的连击——
“即便如此,使用的技能展示过一次的话……”
“不想。不想哦。不想啊。即使不想。因为不想。正是因为不想。因为不想这么说。”
狂叫的巴登凯托斯再次变成了老人,用只手堵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从那个动作中察觉到恐怖,伸长腿猛踢墙壁,试图寻找位置以快速扑向对方。
但是,来不及了。
“我们都知道,雷姆的姐姐没有一点小伎俩就无法持续这样的状态。”
“——”
不是拉姆的行为,而是雷姆的知识引出了他的答案。
看到拉姆打破了“无角”的限制,巴登凯托斯确定了这个推测,然后当拉姆重新拉开阶梯间的距离时,就达成了他的恶意目的
换言之——
“姐姐大人,我们并不想和姐姐大人较劲啊。”
这么说着,他那老辣的笑容像融化在空间里一样消失了。
依靠短距离的空间扭曲的瞬间移动——如果连续使用的话,就很容易从战场脱离。老实说,没想过要一直走下去直到死。
“逃跑的决断下得很快。不过、比起这个……”
如果知道拉姆的『千里眼』,应该就不会以为能逃得掉。
明知道这一点,还保持距离,是因为他想到了拉姆的时间限制。虽然不甘心,但拉姆却被浪费了不少时间。
昴的负担每一秒都在增加。
要尽快,找到逃进塔内的巴登凯托斯的位置。
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
那个,作为恶意聚合物的大罪司教,不会光为了逃跑而进入塔内。
他知道,最大限度地威胁拉姆的方法是什么。
那就是——
“雷姆。”
终于,重新捕捉到的邪恶视野与拉姆的视野共享。
视野里倒映着的,是载着『睡美人』奔跑的黑色地龙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