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情的星星』


――在不断崩坏的塔中,沐浴着雷德的斩击,菜月・昴(ナツキ・スバル)的生命彻底燃烧殆尽。

正如字面一般,在最后被烧得一干二净。

说到底,如何才能在崩溃的塔中确保立足点,又怎样才可以与迫近的影子的密度对抗,在那之后又打算做什么,各种想要说的事想要确认的事都有,但把那些想要做的事全都抛之脑后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昴(スバル)已经被雷德最后的一闪所吞没蒸发。

大概,想来是没有痛苦的。

当然,也毫不认为那是雷德的慈悲之类的东西,在【死】的瞬间没有疼痛与恐怖,这对在短时间内数次死亡的昴来说也是一件少见的事。

没错,无论疼痛还是恐怖都不存在。――但是,【愤怒】还在。

【――我啊】

到底还要不断重复多少回这无意义的【死】呢。

无论是那些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为了开辟道路的提示,只要那些还存在着,昴的【死】就绝非是无意义的,不断重复的【死】绝对不会变成无用之物。

那不过是不可饶恕的自我欺骗罢了。

只是替无法视而不见的自己的无力所找的借口而已。

只是不想认为那是无意义、无力、无作为、无情、无行动的死去。所以,并不是单纯的就那样死掉了,想要有着自己【死】的理由。

要是不再弱小就好了。

要是能够更加聪明一些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自己,而是更强大、更聪明、更坚强的话就好了。

【但是……】

只有弱小,愚蠢,毫无出息的菜月・昴在这里。

但即使是那样的昴,无论是谁,无论何时都没有让他一个人在那里。

这即是如今自己遍体鳞伤的觉悟的支柱。

【所以,我――】

所以,菜月・昴(ナツキ・スバ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这家伙,如果我说要你去死的话,你会去死吗?】

话语脱口的瞬间,并非没有犹豫。

因为在接受这个问题的瞬间,无法预测到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不,仅凭预想就可以了。

想象了数种结果,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那么,提问瞬间的那份犹豫,究竟是因何而生呢?

不论怎样――、

【――?如果师傅说去死的话会去死哟?】

将手指抵在自己的脸上,夏乌拉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心很痛――

就像是被刺中了一样,好似快要裂开一般的疼痛,在心中不断哀嚎。

【――――】

抓住产生了伤痛错觉的胸口,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明明是自己说了伤人的话,却露出特别痛苦的表情的自己实在太过滑稽了。看见昴那样的表情,夏乌拉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夏乌拉的态度不含任何恶意,就像是被问到今天晚饭的准备后的回答一样。

她那样的反应,是昴预测的结果中最糟的第二种。

夏乌拉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单纯的接受了放弃自己性命的命令的选择。

那并非谎言或者玩笑,只要看那率真的眼眸就能一目了然,那毫无疑问是她的真心话。

倘若能够看到阴暗的打算或念头的话,昴的内心说不定还能够被拯救。

但是,现实并没有给昴准备那样的退路。这到底是慈悲还是残忍呢,在现在的阶段是无法区分的――、

【……是吗】

【师傅,是希望我死掉吗?唔嗯,只要是师傅的愿望的话我什么都会听的。虽然对我来说完全没问题,但是又在非常奇怪的时机下了决断呢?现在,塔内正乱七八糟的……】

【我知道,我知道】

听到昴嘶哑的回话,夏乌拉就那样用抵在脸颊上的手指扭动着脖子。随着脑袋的转动,她长长的三股辫――蝎尾也在不断晃动着。

蝎尾。这样想来,没有比这更讽刺的命名了。

与天蝎座的【Shaula】寓意一样,体现了名即本质的她。那一定不仅仅是名字,在各种各样的部分也会堂堂正正的表现出来吧。(译注:文中的シャウラ与shaula发音是一样的,是天蝎座的尾宿八,同时也是“蝎子的螯刺”的意思)

那一定是因为她没有隐瞒的意图。

所以――、

【――夏乌拉,你可以变成很大的蝎子吗?】

没有用那些绕弯子的说法,昴一记直球投向了对手的怀中。

向普雷阿迪斯监视塔袭来的五个障碍——那其中之一,漆黑的大蝎子的存在。昴大致确定了那就是夏乌拉。

但是,无论如何对昴而言那不过是依靠不知正体力量的权能【柯尔・雷欧尼斯】所得到的感觉上的答案。

如果想让那感觉上的答案与确信连在一起的话,直接询问是最快的方法。

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说不定会选择更特别的方法,如果对方的回答不值得信用的话,果然还是要继续去摸索别的手段吧。

但是,对于昴的质问,夏乌拉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和变身有些微妙的不一样呢,但是能做到哟。啊—,但是,因为不太漂亮所以我自己并不太喜欢。我还是觉得母亲大人和师傅一起设计的这个样子是最好的。】

尽管是没头没脑的询问,夏乌拉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了。

【――――】

对她而言,并没有要将什么隐瞒起来的意图。

那就是夏乌拉自身的性质,因为这个证据这下可以认为她是被做了什么。同时,果然在塔内出现的大蝎子——那个的真面目,已经可以确信是她了。

因为【柯尔・雷欧尼斯】的效果,在感觉塔内同伴位置的时候,其中一个感觉却将那个大蝎子给显示了出来了,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吗。

【师傅?没问题吗?脸色不太好呢?是要我的膝枕吗?还是臂枕?胸枕?抱枕?还是说要让那里重新振作起来吗?】

【……别说些破坏气氛的事啊。而且,你不是也说了没有那样的余裕了吗。】

【虽然塔内乱七八糟是事实没错啦,但是对我来说师傅那边优先顺序更高哦,在那之外的事情全部全部都往后靠哟。所以,如果师傅想要趁机和我扭打在一起的话,超欢迎嘶,燃起来了。】

【不可能燃的,给我冷静一点。】

【师傅也真是爱使坏呢~】

夏乌拉噘着嘴,露出一副别扭的样子。

如果仅仅只是看与她之间的对话和那个表情的话,差些产生了现在昴他们所处的境况就好像和平一般的错觉。

【――――】

但是,现实对昴他们一点也不温柔,与和平相去甚远。

就这样,在昴与夏乌拉悠长的谈话中的同时,爱蜜莉娅与拉姆为了阻止【暴食】而奔走,碧翠丝朝那里作为援军加入。尤里乌斯在二层碰上了雷德=罗伊,而艾莉多娜与帕特拉修合流后应该已经和雷姆一起去【塔吉忒】避难了。然后,梅莉正阻止着魔兽群——为了对抗五重障碍,采取了现状的最佳方法。

但是,就连那个也不过是为了与夏乌拉谈话的欺瞒罢了。

因为,在这个轮回,菜月・昴(ナツキ・スバルは)――、

【师,师傅?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吗?被那样凛然的眼睛盯着的话,被禁食了四百年的我已经快要没办法忍耐了哟……?】

感受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昴的视线,夏乌拉抱住了自己纤细的身体。那样子不知为何,像是要装成平时那样,又不是那样。

她实际上,像是对昴的态度感到不安的样子。又不太像——不,不对。恐怕,那才是她的本意吧。

即使被昴要求去死她也不会动摇,但是,如果昴发生了异常的话那脆弱的心会害怕得不断动摇。——就好像天真无邪仰慕着父母的雏鸟一般。

【――――】

在对夏乌拉提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昴的心中有着好几个可能性。

在那之中最坏的可能性就是在昴刚刚说出无情的话语时,夏乌拉就会变身露出本性,依着冲动就那样将昴给杀害掉。——至今为止夏乌拉的态度全部都是她的演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装的情况。

也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性。

虽然质问之前并不能确信,但她变身成为大蝎子的姿态,有着将昴与艾莉多娜以及碧翠丝杀害的实绩。又或者,在昴没有发现生者的轮回惨剧中,成为大蝎子的她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最初的提问对于昴而言也是赌了一把。

话虽如此,在夏乌拉理解那个问题的下一个瞬间,就算昴的脑袋被蒸发掉也没什么奇怪,昴所进行的就是这样的赌博——现在也可以说赢得了那场赌博的胜利。

但是,赌博并不会一次就结束掉。

昴在无意识中所累积起来的负债,【暴食】与普雷阿迪斯监视塔所准备的赌金,对夺回到现在为止的失败部分而言,仅凭不断累积的小胜是不够的。

若想大胜一场,必须豪赌一把。

因此――、

【夏乌拉,一直提问真是抱歉了,但我还是有想要问的事情。听说这座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试炼』应该有着几条规则对吗?】

【要在我光彩照人的时候听吗!?……那肯定是有的哟?虽然在师傅被马桶夹了脑袋之前就说过了……】

【那个,说给我听一下】

昴没有掩饰他那强硬态度的说辞,夏乌拉在胸前轻轻地将手指贴在了一起。但是,她很快又将贴在一起的手指竖起,嘟囔着【嗯—嗯】。

【一、禁止在『试炼』结束之前离开。二、禁止违反『试炼』的规则。三、禁止对书库不敬。四、禁止对塔本身的破坏行为。――嘶】

夏乌拉一边掰着手指,一边用非常流畅的声音说明着。

当然,正因为仅限于喋喋不休能说会道的她,像这样做出毫无停顿的说明并没有什么违和感。本没有才对,但是卡住了。

那不像她本身的语调是如此,屈指数数动作的最后,正要将最后一根手指搭在手中却在那停了下来也是如此。

【――第五个呢?】

【……没有哟。师傅,没有听见吗?我应该只说了四个哟。师傅,数都数不清了吗?那可不行哟~。虽然我也对数字不太擅长,但是这么一点我还是数的清楚的……】

【夏乌拉】

【――――】

伴着叽哩声,昴站起来一步拉近了与夏乌拉之间的距离。(译注:叽哩,大概像从床上起来时床发出的声音)

原本就径直正面相对的两人,那之间的距离比伸手就能抓住彼此的距离更加靠近。——这个行为对昴来说也是一场赌博。

当然,正因为有了一步的距离,因为缩短了距离,这样一来总算是能做些什么了,虽然彼此的战力差并不小。

【师傅……难道说,是在玩弄我的心吗?暂且不谈我,师傅那边这么的靠近过来,如果想要让我开口的话,那个,就这样趁着势头把我抱住的话……】

【如果那样真的可以让你开口的话,会那样做的。也可以说是额外收获呢。……但是,依靠我不可靠的感觉,并不会那样,你怎么想?】

【――――】

【夏乌拉,我再问一次。塔的第五条规则是什么?】

受到夏乌拉委婉的拒绝,昴再次问到。

那并不是物理性的距离,而是闯入她内心的行为。那份回礼,即使那或许是猛烈的事物,昴也不得不听。

在抱着那样觉悟紧握双拳的昴面前,夏乌拉轻微的呼吸着说到、

【――NG嘶】

【……NG?】

摇了摇头,夏乌拉在自己丰满的胸前交叉手臂,形成了一个叉印。

动作本身很孩子气,但她的眼神却根本说不上认真。

【――――】

注视着一动不动站在危险场所的昴,夏乌拉的眼瞳中充满了激烈的感情。

那种沉静,却又无处不在的深沉激情,是应该被称做哀求的脆弱而又虚幻的东西。

不情愿的,她再次摇着头。

【NG嘶。不想说。第五条规则?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吧。对我和师傅的蜜月来说什么关系都……】

【怎么可能没关系啊。无论是我,还是大家,都在挑战着这座塔的『试炼』。不知道『试炼』的规则也没关系什么的完全乐观不了。所以,夏乌拉。】

【……不要】

【夏乌拉!】

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夏乌拉堵住自己的耳朵背过脸去。面对夏乌拉的态度,昴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你应该有你自己在这座塔中的任务吧。塔的星之守护者……?一直都在做着那个吧。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四百年了!既然这样的话——】

【――四天,嘶哟】

【……啊?】

宛若轻声私语般流露出的声音,昴的思考短暂的停了下来。

对昴的逼问年数而言,甚至无法成为比较对象的短暂时间。难道,她的言论是谎言?夏乌拉在监视塔中所度过的时间一直很短——之类的,怎么可能。

眼瞳满含哀求,嘴唇不断颤抖,夏乌拉就那样继续说了下去。

【师傅你们来到塔里,仅仅才第四天嘶。在那之中,最开始的两天师傅还是卧床不起,我和师傅相遇,相谈,黏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两天……明明已经等了四百年了!仅仅只有两天嘶哟……】

【夏乌拉……】

【只要一瞬间就可以了,只要看一眼就可以了,我这样想着。】

夏乌拉低垂着眼睛,但立刻停下了下落的视线。简直就像是在说即使是一瞬间让昴离开视野也是万分可惜一样。——不,回想起来就是这样的。

在昴的脑海之中,只要夏乌拉与昴在相同场所、相同空间的时候,她总是看着昴。那并不是监视昴的一举一动,不是为了多么渴望的目的,一定――。

【四百年,我一直在塔里等着师傅。如果能够看到一眼,我想那就可以满足了。——但是,那样子果然是骗人的。】

【――――】

【因为,师傅就是我的全部嘛。想着师傅,想着师傅的一切,我全都做了。四百年全都是这样,无法传达给师傅。但,仅仅只有两天……那样子,我不要】

【……所以,才不告诉我第五条规则吗?】

深沉的思念将夏乌拉全身包裹起来,塑造了她这样的存在。

四百年――只能从字面上捕捉那份语言的重量,对昴而言,终于有了确切的实感。

因为,在说到四百年时,她的态度实在太过轻浮了。

说不定,对她而言,并不存在能够怀有辛酸、痛苦、悲伤之类的感情器官吧。

想着,无论心灵,还是精神,都和那个大蝎子一样是无机质的吧。

【我不想说规则嘶。NG嘶。因为,如果说了的话……】

【――――】

【说了的话,师傅就会注意到『试炼』的解决方法。所以,如果说了这个,说了这个的话……我和师傅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迫切地,夏乌拉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向昴吐露出自己的心情。

宛若杜鹃啼血——不,她那忍耐着呜咽的声音狠狠地刺穿了昴的心。

这是没能想到的回答。

与最初的提问一样,昴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也考虑过了好几个答案。

夏乌拉将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规则所隐藏起来的本意。——如果,和制作了这座性格恶劣的塔的规则的人物是共犯的话,她也应该有着什么打算。

又或者与这种阴暗想法无缘,她没有说规则的事情只是单纯的随性忘记罢了,也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是,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真相。

夏乌拉有着不想谈论塔的规则的想法。并且那个想法看来与制作塔的【贤者】的想法没有关系,而是更加衷心的愿望。

――夏乌拉度过了四百年孤独的时光,一直等待着与所愿之人的再会。

能够如愿以偿,能够如此欣喜,所以,哪怕是一点点也好,由衷的期望着那段时间能够继续延长下去。

如果是为了实现这样小小的贪心的话――、

【师傅,讨厌说谎的我了吗?】

【――――】

【变得讨厌,连脸都不想看到……是,这样想的吗?】

为什么,要露出比起说到【能去死吗】的时候更加难看的表情呢。

为什么,比起性命有无的话题要更加重视对方究竟有没有讨厌自己呢。

――为什么,明明已经等待了四百年,却感觉那里全部都像是终点一样呢。

【……讨厌什么的,才不会哟】

【――――】

【因为你沉默的缘故,大概,我想会遇到超遭罪的事情吧,老实说,虽然有猜测过,但没想到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面对一言不发的夏乌拉,昴道出了自己心中真诚的话语。

这里并没有谎言,而是真心话。由于夏乌拉有意隐瞒起来的情报,一定没办法进行必要的考察,也无法得到答案,其结果,昴将会迎来无数次残酷的死亡。

不仅仅是昴,除了昴之外,爱蜜莉娅、碧翠丝她们都是如此。

那个瞬间的绝望、失望、无力感,永远不可能忘记的。

所以,如果有着将那个瞬间带来,万恶根源一般的存在的话,想来昴一定不会原谅那个对象吧。

那么,现在,对于像这样站在眼前的夏乌拉,会有同样的想法吗?

【――不】

对于夏乌拉,对于孤独度过四百年的她,对于这仅有的两天,对于满足了出生意义就会感到幸福而知足的她,怎么可能是万恶根源。

如果有万恶根源的话,那一定是这个世界的不合理本身,是制造出了不得不如此状况的某人,是命令了夏乌拉四百年的【师傅大人】――。

【――啊】

突然,从夏乌拉的嘴唇传出了嘶哑的吐息声。

【夏乌拉?】

【啊、啊……啊啊、啊……】

感觉到眼前夏乌拉的样子有些异常,昴叫了一下她的名字。可是,夏乌拉对昴的呼唤并没有反应,而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从她的喉咙里传来不像她一样的痛苦颤抖的声音。

【不,不……不要啊……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师傅……!】

【夏乌拉!?夏乌拉,怎么了!?这么突然……】

【――有谁把,规则破坏掉了】

【――――】

昴跑到她的跟前,正要摇晃她洁白双肩的手臂反而被她抓住。然后,夏乌拉用那纤细的手狠狠地抓住昴的手腕,说道。

昴迎面注视着说出那番话的夏乌拉的眼瞳,屏住了呼吸。

――夏乌拉那黑瞳的眼球正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她圆圆的眼瞳中,眼球黒目的部分分裂成了三份,开始通红地跳动起来。左右两边的眼球同时发生了变化,那就意味着黑瞳分裂成了六份。

――左右各三只,六只复眼。

【师傅……!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嘶……】

【来得及?】

【现在的话,如果师傅命令了的话,把……把我,把我杀掉嘶】

夏乌拉的眼球通红地跳动着,全身开始慢慢的冒出白色的蒸汽。洁白的肌肤渐渐泛红,就连站在一旁的昴也能感觉到体温的异常上升。

原因不明。——但是,夏乌拉的身体正在发烫,不断发生着变化。

恐怕,那是为了变成大蝎子姿态的初期阶段。

【变化了的话,就来不及嘶。我会变成没血没泪的杀戮机器,把师傅杀掉嘶。因为,我是这么的想要师傅……想要师傅想要得无法忍受……所以】

【要在变成这样之前】

【请对我说去死吧。……这样的话,我,就可以】

不用把师傅给杀掉的话,夏乌拉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作为话语的替代,无论是眼睛,还是颤抖着的声音,又或者那全心全意的灵魂,都在诉说着同样的事情。

【――――】

随着唑哇唑哇的声音,昴的全身都涌出了无法言喻的恐惧。那一定是在这世上无法想象的恐怖面前人类的本能反应吧。

名为菜月・昴的【人类】害怕着眼前名为夏乌拉的【怪物】。

所以,昴――、

【夏乌拉,把第五条规则说给我听】

【师傅,现在不是那样的时候……】

【如果听了的话――!】

昴大声地打断了夏乌拉哀求的话语。夏乌拉的肩膀因那份气势颤抖着。而那颤抖的肩膀则被紧紧抓住。好烫。夏乌拉的体温已经高得像是火焰一样,几乎要将手掌给烤熟。

但是,没有放手。现在,不会放手那将她身心都燃烧殆尽的东西。

【如果听了的话,我就下令。――安心吧。在你变成怪物之前,我就对你下令。】

【――――】

直截了当,当听到昴如此说道,夏乌拉睁大了眼睛。

接着她叫着昴【师傅】

【师傅你就知道撩女人!】

【我可不记得自己到处撩过女人……】

【那,师傅就知道撩夏乌拉。专门撩我的花花公子……】

淡淡地微笑着,夏乌拉轻轻地将自己的手叠在了抓住自己肩膀的昴的手上。

然后――、

【――五、不禁止对『试炼』的破坏】

【――――】

【你看,眼睛的颜色都已经变了。——我最喜欢的师傅】

这样说着,夏乌拉猛地撞向了昴的胸口。

面对那意料之外的威力,昴没能抓紧她的肩膀向后退去。轻微地咳嗽着看向对面,夏乌拉正抱着自己的身体蹲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上下不断冒出像血一样的赤红蒸汽。蒸汽颜色的变化,成了危险的前兆。夏乌拉眼睛中的黑瞳也消失了,不知何时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一片的东西。

【师,师傅……快一点。在我,不再是我之前……】

【――――】

【请说啊……去死吧!只要师傅说了的话,我就……】

夏乌拉用那不愿让『试炼』结束,也不愿让昴他们从塔里出去般哀求的语气毁灭了自己的生命,向昴他们——不,向昴指出了不用杀死他的安心之道。

听到了夏乌拉那拼命的声音,昴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

【夏乌拉】

【师傅……】

【――抱歉呐,刚刚的那个,是骗你的。】

【欸?】

对昴所告知的话语,夏乌拉瞪大了眼睛。看到夏乌拉的反应,昴屏住呼吸,就那样大大地向后跳去。

被夏乌拉撞开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如果,就那样被夏乌拉抓着手腕的话,绝对没办法做出这样的行动吧。

――昴的身体像是要飞往空中一样越过了阳台的边缘。

【师――】

夏乌拉刹那的声音被猛烈的风沙所吞没,仅一瞬间就听不见了。就那样,昴的身体没有任何依仗的向数百米之下不停地掉落着。

【――――】

坠落之后,不存在能够的得救的方法。

也没有准备能得救的方法。昴所做的只是为了纯粹的自杀。这种事,绝对不想去做,也不想去谈论——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这个轮回、这个行动能被原谅的话,绝对打算这么做的。

究其原因,这样一来,昴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去相信自己的选择了。

因为――、

【――师傅!!】

夏乌拉随后便跟上了昴,像昴一样从阳台飞了出来。

夏乌拉睁大着双眼,一边拼命地将手伸长,一边追着坠落着的昴。并不是要自己亲手杀掉他,而是为了拯救他的性命,就这样跳了下来。

――大蝎子的正体,是夏乌拉。

――夏乌拉有意的将塔的规则给隐藏起来了。

――夏乌拉数次杀害了昴和同伴们,作为五重障碍阻挡在那。

但是――、

【――只要我可以拯救你就够了吧】

【――――】

无法忘记,直到最后的最后,完成了不随意志的变化,为了昴被不杀死,哀求着他下达去死一样的命令的她的样子。

虽然是性格不好的话题,但还是想要将那个确认一下。

应该去拯救谁,不去救谁,打倒谁,守护谁,去爱谁。

如果不确认这一点,在这之后,大概菜月・昴就无法继续前进。

到底应该去爱谁才好,已经不用再迷茫了。

【――师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伸着手,想要追上昴的夏乌拉的身影在空中发生了变化。

伸出的手臂开始肥大化,裹着漆黑的甲壳逐渐开始向大钳子变化。洁白的肌肤也早已不见踪影,被粗糙的甲壳所覆盖,肉体更是像从内部绽开一样不断膨胀着。

一瞬间,血肉爆裂开来般惨痛的肉体变化,宛若磁带倒转一样迅速结束,终于那不祥的异貌――大蝎子完成了。

然后,那大蝎子的尾巴,迅速决定了对昴的瞄准。

恐怕,那白光一样的尾针就是从那里发射的,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将昴的性命燃尽吧。在空中的昴没有能够闪避那个的技术。

但是――、

【――夏乌拉会哭的,所以绝不会让你杀死的】

【――――】

比起发射的尾针——坠落的终点要来得更快。

猛然间,向砂之塔蜂拥而至的魔兽群上方,昴和大蝎子两者坠落了下来。那个结果,昴没能见到。

对于自数百米外的中弹,名为菜月・昴的存在是无法承受的。

瞬间爆裂,性命凋零。

可是,生命凋零之时,只有那么一句话——、

【――一定,会救你的】

――这对大蝎子而言无法传达到的话语,在风沙掠过的时间中也不过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