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谎言化为祈愿』


地龙的嘶鸣响彻天际,仿佛是在向【圣域】的天空宣告战斗的结束。

将满身疮痍的加菲尔踢飞,对他做出最后一击的正是这头漆黑的地龙。

这头被昴称为帕特拉修的地龙,就像是与昴心意相通一般加入战场,并在最后的时刻做出了最佳的助攻(译注:抢人头)。

“——吼!”

加菲尔与帕特拉修的战斗,在这个【圣域】中实际上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造访【圣域】的第一天,拉着龙车的帕特拉修就与为了击退【圣域】的入侵者而现身的加菲尔发生过交战,而帕特拉修在那次战斗中品尝到了体无完肤一般的失败。

当然,两者之间有着战士与非战斗成员之间必定存在的实力差距,因此,并没有理由去责备因束手无策而被击倒在地,品尝了失败苦果的帕特拉修。而昴也是理所当然地,完全没有为此责备过自己的爱龙。

然而,她本人——不对,应该说是作为当事者的帕特拉修并没有这么想。

没能够守护好自己的主人,堪称奇耻大辱的那天的失败。

对于继承了高贵的祖龙之血的狄亚娜种来说,那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亲手洗刷的污名。

对于洗刷污名的机会降临得如此之快,无法与昴通过话语交流的帕特拉修并不能很好地让昴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

因此,帕特拉修将自己无法用话语传达的心情,用行动表明了出来。

地龙的嘶鸣,正是献给主人与祖龙的颂歌。

那嘶鸣声中混杂着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只要看到用鼻子亲昵地蹭着晕倒在地的昴的雌性地龙的身姿,无论是谁都应该是能够明白的。(译注: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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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着帕特拉修成功洗刷污名而发出的嘶鸣,爱蜜莉娅长叹了一口气。

这场战斗给人以无法呼吸的错觉。不对,应该说是让人忘记了呼吸。

见证着眼前的决斗,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昴所说出的自己的无力,爱蜜莉娅将两个男人之间壮烈的战斗一直看到了最后。

无数次,昴口吐着鲜血,痛苦地呻吟,无力地倒下。

而每当这时,爱蜜莉娅又是多么地想要呼唤他的名字,跑到他的身边呢?

然而,每当爱蜜莉娅在自己软弱内心的驱使下想要放弃等待之时,她的行为都会被“看着我”这句昴对自己说过的话语,还有就像是看准了时机(心有所感)一样向自己投来的他的视线制止。

现在的场合并不允许自己随意插手,也不允许自己轻易评价。

尽管令人焦急,即便难以忍受,自己依旧不能将目光从呈现在眼前的光景之上移开。

并非被谁指责或是强迫。

仅仅只是,自己绝对不能将目光移开,这就是爱蜜莉娅的内心在平静中领悟到的事实。

在心中徘徊萦绕着的,让自己无法迈出脚步的感情究竟为何,爱蜜莉娅并不知晓。

昴是如此地坚持不懈,加菲尔又是那样地高声怒吼,在两个男人粗俗野蛮的斗殴的最后,战斗分出了胜负——而支持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执念究竟是什么,这对于既非当事者,亦因为身为女性而难以理解男人的理由的爱蜜莉娅而言,几乎是完全不明白的事情。

然而,昴在刚才的战斗中展示出了自己的坚持和信念,并且通过借助多方的力量击败了加菲尔。

而这件事也确实地,让爱蜜莉娅心中那难以言表的感情越发膨胀起来,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感受着自己内心的那份感情,爱蜜莉娅将两个男人的战斗视为值得赞赏的行为并予以认同。

也正因为如此,她坚决不会允许有会将他们两人的战斗意义玷污的事情发生。

因此——,

“……罗兹瓦尔。”

轻眨了一次双眼,将自身的迷茫舍弃的爱蜜莉娅看向前方。

正前方,爱蜜莉娅越过倒在地上的昴与加菲尔两人,向着更前方树丛的间隙投去了自己的视线。

——在那里,一位魔人正在沉默地伫立着。

“像这样一直保持沉默还真是让人不安呐。你现在的行为,会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想要耍一些花招(做什么事情)啊。”

“这~还真是,您说了一些令我以外的话啊。明~明我是拖着自己的重伤之躯,为了爱蜜莉娅大人和昴君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啊。”

“如果那真的是你的真心话的话,那我的确能够放心一点,但是……”

在有些踌躇的爱蜜莉娅面前现身的,从密林中走出的纤长身影——正是罗兹瓦尔。

来到【圣域】之后的数日中,仅仅只在病榻上看到的他,现在却不仅外出了,而且还恰好来到了这里。对于这一异常,爱蜜莉娅的心中开始戒备起来。

本来的话对于爱蜜莉娅而言,罗兹瓦尔既是自己参加王选的后援者,也是从权势地位上看堪称是自己唯一友方的人才(人物)。将爱蜜莉娅从森林中带出,给她指引了获得王座之路,并且向她提示了拯救在冰雪中沉睡的村子里的大家的可能性的也是他。

因此,至今为止的爱蜜莉娅,尽管知道罗兹瓦尔有着诸多的怪癖,却也从未在真正意义上敌视他,疏远(排斥)他,或是将他视为一种威胁。

然而,这种想法现在也被爱蜜莉娅舍弃了。

“微精灵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冷静不下来地骚动着。”

“……嚯~”

“大家在对我说,它们感受到了某种非常不祥的气息……然后,现在的我也能够清晰地看到(感知到)。”

因为内心的紧张而声音低沉,爱蜜莉娅慢慢地从墓室的入口走到广场之上。

广场上,一脸满足的昴,和因为懊悔而嘴角扭曲的加菲尔都昏倒在地。走到战立在两人之间的帕特拉修身边,爱蜜莉娅在随时能够守护好三者的位置站定。

守护好三者——现在从罗兹瓦尔身上散发的异样的气息,让爱蜜莉娅不得不抱有这种想法。

罗兹瓦尔身边凝聚着的,过于浓密而异样的魔力扭曲着他周身的空气。

在他体内凝练的魔力浓度究竟有多么地稠密呢?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能够随心所欲操纵六种属性魔力的,作为王国第一的魔法使而闻名的,罗兹瓦尔・L・梅扎斯。

而当这个男人用尽全力使用魔法之时,他又能引发多么巨大的奇迹呢?

“——”

体会着那过于浓密的魔力给自己带来的,如同醉酒一般的眩晕感,爱蜜莉娅不禁咽了口气。

而在边上站着的帕特拉修,也像是要将昴从罗兹瓦尔的视线中隐藏一样挡在了昴与罗兹瓦尔之间,伸长着脖子对眼前的魔人发出威吓一般的低吼。

帕特拉修她应该也从现在的罗兹瓦尔身上散发的不同寻常的气息中感受到了威胁。而尽管被爱蜜莉娅和帕特拉修投以戒备的目光,罗兹瓦尔依然保持着平时的态度耸了耸肩。

“好怕好怕。我还~真不想被这~种目光盯着看啊。总~觉得,不仅是地龙,我应该天生就是不讨动物们喜欢的体质吧。如果这种体质对精灵也有效的话,那我也就能~够理解我没法与碧翠丝搞好关系的原因了啊。”

“不要转移话题。而且,这孩子会变得这么不高兴肯定是有其他原因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以前就是这样。”

“非~也啊。以前……很久以前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啊。在地龙尚不存在的时代我一直都是利用幽牛——法罗来到这个场所的啊。”

“地龙,尚不存在的时代……”

无法理解罗兹瓦尔口中说出的话语,爱蜜莉娅皱紧眉头。

尽管爱蜜莉娅也并非十分了解,但地龙已经成为与人类生活密不可分的一个物种,而其文化和历史——这一物种与人类的联系应该也是有着悠久历史的。

罗兹瓦尔所说的,是否是在特指【就露格尼卡而言】这个意义上呢?毕竟地龙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在露格尼卡普及的,因为自己的知识量不足,关于这部分的详情并不了解。

面对着脑中浮现出这种疑问的爱蜜莉娅,罗兹瓦尔轻叹了一口气。

而从他的叹息中,爱蜜莉娅感受到了某种十分明显的失望之情。

爱蜜莉娅大人您也不知道吗?不~过,这也的确正常啊。尽管爱蜜莉娅大人您继承了作为长生种的精灵的血统,但年龄上还只有一百来岁……而且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中度过的,那么对于当时的世界毫无印象(一无所知)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你还真是说了很奇怪的话啊,罗兹瓦尔。虽然你这么说,但罗兹瓦尔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小不是吗?那个,虽然如果单纯比较醒着的时间的话的确是我小。”

在冰封中度过了百年的时间,与真实世界的时间脱节,这正是对于爱蜜莉娅而言值得羞愧的过去。

就算是在如今的整个世界都完全算得上是长(蛤)者的自己,却完全没有积蓄任何能够与年龄相符的经验和知识。

包括了无法突破【试练】这一现状,这些都是自从来到这个【圣域】之后,自己再次意识到的,自己身上存在着的诸多【不足】——其中的一方面(冰山一角)。

然而,对与爱蜜莉娅那渺小的烦恼,罗兹瓦尔嗤之以鼻一笑而过。

对于他的反应深感意外,爱蜜莉娅惊讶地挑了挑眉。

“等一下,罗兹瓦尔。你露出这种笑容,是什么意思?”

“——。真是抱歉。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含义啊。……我只是在感叹,有的时候,无知还真是能够诞生(孕育)出这种近乎可悲的滑稽状况啊。”

“……你这,就是在嘲笑我啊。就算是我,还是能够明白这是讽刺的呐。”

听完罗兹瓦尔那傲慢无礼的话语,爱蜜莉娅挑着眉加深了自己的戒备之心。

就像是自己凝练出来的魔力,被萦绕在罗兹瓦尔周身的异常魔力吞噬了一样,罗兹瓦尔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

至今为止的爱蜜莉娅,从未被罗兹瓦尔投以如此强烈而明确的恶意。

在爱蜜莉娅的印象中,尽管罗兹瓦尔平时喜欢捉弄人,也经常说一些目中无人的发言,而且也和昴还有帕克一样喜欢说一些轻浮无聊的话语,但他应该是和昴还有帕克一样,绝对不会说出类似贬低爱蜜莉娅的发言。

这既是因为出于罗兹瓦尔自身抱有的目的,他有让爱蜜莉娅这一存在成为他的协力者的必要,还有就是对于不得不将之奉为【王】的存在,他有以礼相待的必要。

所以反过来说的话,就是现在的罗兹瓦尔并没有在爱蜜莉娅身上看出那份价值。

或许是目睹着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试练】的爱蜜莉娅那徒劳的努力,罗兹瓦尔已经对爱蜜莉娅失望并且放弃对于她的期待了吧。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那还算能够接受。

然而,现在的爱蜜莉娅之所以感受到恐惧,却是因为其他的理由。

“罗兹瓦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昴他们的战斗的?”

“——什么时候,您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只是在刚才……才发现罗兹瓦尔你的存在的。差不多就是在,昴和加菲尔战斗的过程中……昴,用出纱幕之后。”

勉强使用着残破不堪的门,昴用出了他不知道用过多少次的魔法。

挤出了自己并不算多的魔力,就像用尽全力一样使用着魔法,然而他那勉强使用出的魔法却并未完全发挥效果,就云消雾散了。

回想起来,爱蜜莉娅真正意义上有想要向昴冲去的冲动的,正是在那时。

过去,在爱蜜莉娅面前,昴也同样拼尽全力地使用纱幕,结果却得到了极为凄惨而压倒性的败北。

将那时身姿与眼前的他重合,然后心有触动地想要出声,这应该是没有谁会去责备的行为。然而,当看到昴将作为杀手锏(底牌)的结晶石插入加菲尔的身体中,然后让局势变成胜率五五对半之时,爱蜜莉娅的心中产生了焦躁感之外的感情。

然后,感受着心中那某种紧迫感消失的爱蜜莉娅,第一次察觉到了异样。

她感受到了,在暗中和自己一样观察着昴与加菲尔两人战斗的存在身上散发的,异样的气息。

“原本我还以为,罗兹瓦尔你也会在昴到极限的时候出手。因为拉姆还有奥托君为了阻止加菲尔,好像都做了不少的努力,所以我原以为罗兹瓦尔你说不定也是过来为昴助阵的。但是……”

“正~如您所言,我是为了帮助昴君才过来的。不过,好像就算我这么说您也不~会相信呐。”

“就算帕克不在了,我也还是能够感知魔力的流向的呐。尽管罗兹瓦尔你的确是一直保持着随时都能出手的准备旁观着战局……但你究竟将攻击目标,锁定在谁的身上呢?”

“——”

罗兹瓦尔眯起了左右异色的双眼,注视着爱蜜莉娅。

他那异色的双眼,在旁观刚才的战斗时也是像现在这样眯起。做好了随时都能释放出庞大凝练魔力的准备,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奋斗着的昴身上。

“回答我,罗兹瓦尔。——你究竟想要对昴,做什么?”

爱蜜莉娅抬起自己的手掌对准罗兹瓦尔质问道。

现在她的身边并没有帕克的存在。也因此,她对于魔力的操控心存不安。而对于不祥魔力萦绕全身的罗兹瓦尔抱有强烈恐惧的微精灵们也在向爱蜜莉娅诉说着它们的害怕。

既然无法完全借用它们的力量,那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

“拜托了,回答我。如果不回答的话,我就……”

“事已至此,竟~然还心存迷茫无法决断。您到底要天真到什么地步啊。又或者说您是过于期待他人的善意了吗?明明至今为止度过的日子里,您应该是一直处于他人的恶意之中,但您为何还是如此破绽百出天真幼稚呢?”

“——”

罗兹瓦尔用毫不留情的恶意,打断了就像在请愿一般的爱蜜莉娅的话语。

看着踌躇犹豫的爱蜜莉娅,在异色的双眸中寄宿着同等程度恶意的罗兹瓦尔毫不退让。而在他体内,就像混沌一样回旋聚合着的复数魔力也同样昭示着他的敌意。

过于可疑的形势和毫不安稳的气息,让爱蜜莉娅不禁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前,然后立刻因为想起了自己已经失去那习惯已久的触感这一事实而咬紧牙关。

对于无意识间就想将不安交给帕克解决的,自己的软弱,爱蜜莉娅深感悔恨。

就像是在掩饰自己的软弱一样,爱蜜莉娅更加用力地紧紧盯着罗兹瓦尔。

“我已经知道,你没有回答我的质问的打算了。既然这样,那么我也——呀!”

会为了问出罗兹瓦尔的真实意图而全力以赴。这正是爱蜜莉娅想要说出的话语。

坚定着这份决意,在爱蜜莉娅正在聚集魔力之时,她的侧头部突然被戳了一下。

对弄乱自己银发戳到自己脑袋的感觉表示惊讶,爱蜜莉娅向边上看去,而在自己边上,她看到了地龙的鼻尖。

那是帕特拉修。对于她做出的,以推搡来形容就太过有气势的一击,爱蜜莉娅睁大了双眼。然后,漆黑的地龙带着优雅的表情,再一次用她的鼻尖戳了一下爱蜜莉娅的前额。

“你是……”

明明无法进行话语的交流,但爱蜜莉娅还是认为,这正是地龙在为自己支持(鼓励、提醒)。

——静下心来。然后冷静地好好想想,自己应该去做的究竟是什么。

察觉到地龙那锐利的视线似是在对自己如是告诫,爱蜜莉娅发现现在的自己的确过于激动而变得无谋莽撞了。眨了眨双眼,当转身回头的爱蜜莉娅再度径直看向罗兹瓦尔时,她的手已经不再触摸着(放在)胸前了。

“这还真是……对于地龙,就从来没有过好~印象啊。”

看到爱蜜莉娅的表情发生了改变,罗兹瓦尔厌恶地评价着帕特拉修。

这正是,帕特拉修的关心(多管闲事),在很大程度上让罗兹瓦尔的意图没能得逞的证明。也就是说,罗兹瓦尔现在,正是想要爱蜜莉娅对他出手吗?

“罗兹瓦尔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的我完全不知道。刚才也是,如果不是这孩子阻止我的话,我肯定……然而,你好像正是在期待着我出手呐。”

“为了以防万一,请容我事先说一句,我也是很~讨厌痛的哦,您应该能够理解吧?”

“……?痛苦什么的,无论是谁都会讨厌的吧。”

听到紧皱双眉的爱蜜莉娅的回答,罗兹瓦尔就像是在讥讽一样松弛了紧绷的嘴唇。而爱蜜莉娅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罗兹瓦尔露出的笑容究竟有什么含义。

总而言之,现在的爱蜜莉娅应该采取的手段并非武力。

“回答我,罗兹瓦尔。只要看到现在的你的样子就能明白,你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像在自暴自弃一样呢,请告诉我为什么。”

“……自暴自弃,吗?唔呣,这还真是意外啊。”

“用着这种放弃一切的随意的态度,就算面对可能被魔法攻击到的情况依然一脸平淡……这样的你,就算否认自己在自暴自弃,我也不会相信。”

像这种厌恶着自身,就算被如何摧残都无所谓的破坏冲动,爱蜜莉娅也是能够理解的。尽管这种破坏冲动的针对方向是体内(自己)还是体外(他人),这点还是有所不同的。

爱蜜莉娅正是,会将那种冲动向内心发泄的类型。而罗兹瓦尔他,大概也是这种类型吧。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就倾诉出来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但我还是会帮忙的。毕竟,至今为止我已经被罗兹瓦尔帮助了很多……”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啊,爱蜜莉娅大人。”

然而,爱蜜莉娅向他伸出的手,却被罗兹瓦尔用嘶哑的声音拒绝了。

罗兹瓦尔用冰冷的双眼俯视着,听到自己至今为止最为平稳的声音而抬起脸颊的爱蜜莉娅。他那小丑妆——似乎是在笑着的他的那层化妆之下,实际上正在迫切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而理解了这一事实的爱蜜莉娅不禁咽了口气。

在爱蜜莉娅看来,现在的罗兹瓦尔露出的,正是就像将一切都舍弃的表情。

“足够……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并没有让您理解我的思绪的打算,至于这两人的伤势还有【试练】的事情……甚至就连王选这件事,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啊。——毕竟,这些都已经是注定完结的世界里的事情了。”

“完结的世界……还有,全都无所谓了又是什么意思?王选也好、【试练】也好,全都无所谓了……罗兹瓦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对于罗兹瓦尔突如其来的发言,无法理解其中含义的爱蜜莉娅怒声质询道。

罗兹瓦尔的周身萦绕着不稳的气息。然而现在,虚无感从他的表情中不断渗出,他身边缠绕着的魔力甚至都被充斥其内心的空虚填满了。

现在罗兹瓦尔的内心,就是如此地处于极度的不安定之中。

尽管能够理解他现在的状态,爱蜜莉娅依旧无法接受他的主张(想法)。

他想要舍弃的,全都是对于爱蜜莉娅而言的重要之物,也是昴豁出性命证明的无法言明之物。

与昴对立的加菲尔的想法,通过他的咆哮明明白白地彰显出来了。

加菲尔他是想通过破坏墓室本身,让【试练】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至于他想要从,让【圣域】永远无法从结界中解放这一事实中得到什么。或许就是因为他所追求的就是毫无变化的日常(一成不变的日子),这就是爱蜜莉娅的理解。

事实上,爱蜜莉娅她自己与拥有这样想法的加菲尔也有些许共鸣之处。

能够止步不前,能够一成不变。这正是一条通向安稳平和生活的,极为轻松的道路。

如果能够在安详的场所,与重要的人们一起度过幸福而平静的日常的话,应该没有人能够去否定,那想要一直沉醉于这样的时间中的想法。

然而,昴直面着这一想法并做出了否定,并通过他的坚持击碎了这一充斥着虚假幸福的想法。

单从立场而言,爱蜜莉娅与昴一样,都是希望改变【圣域】现状。然而,自己如此去做的理由并不像昴那么鲜明坚定,而且也从来没有听取过【圣域】中的人们的想法。

这是为了达成目的所必须做的事情,自己的行动理由仅仅如此。至于周围人会如何看待自己的行动带来的影响——一味关注着自身的爱蜜莉娅,就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从来没有询问过。

如果没有昴代替自己做出询问,并且告知自己的话,自己还是会继续错下去吗?

自己肯定会再次,让昴背负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然后袖手旁观着一切。

正因为深刻了解了这一切,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然而罗兹瓦尔他,却想要将昴豁出性命才追寻到的现在,轻易地舍弃。

“罗兹瓦尔……你到底,想要放弃什么?你……这所有事情的开端不都在于你和我吗?然而你却要半途而废……这种做法,是不可能被原谅的啊!”

听完爱蜜莉娅的极力反驳,罗兹瓦尔双眉微颤。

他的双眼中取回了些许的气力,然后用一只手遮住青色的眼瞳,仅仅用那颤抖着的金色眼眸注视着爱蜜莉娅。

“我,还有爱蜜莉娅大人是一切的开端……?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呃……?”

“一切的开端是我,还有老师啊。——绝对不~是您啊。所以,想要什么时候结束,也是我还有老师的自由。事实就是如此啊。”

“这种自私(自以为是)的想法,我怎么可能接受啊!”

或许是感受到罗兹瓦尔身上散发的那非同寻常的压迫感,爱蜜莉娅抬高了自己的音量。

紧紧盯着看不出任何感情的小丑般的罗兹瓦尔,爱蜜莉娅抬起了自己的手。

“或许最初的开端,的确是罗兹瓦尔还有那位不知姓名的某人……但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了。也不仅仅是我的问题。将很多的无关者卷入其中,给各种人们造成了麻烦,像这样一直持续到现在啊!现在的一切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一己之见,而轻易结束啊!”

“这次的道路已经注定通向终结(死路)了。那~么,在真正的终结降临之前结束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问题呢?这回的我,果然还是不行(失败了)啊……还是去期待下一回的我还有昴君吧。”

“昴……?”

期待着昴,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略微瞥了一眼依然倒在地上的昴,爱蜜莉娅在心中再次坚定了,必须阻止罗兹瓦尔将话语付诸实际的行为的决心。

这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昴已经将他必须做的事情完成得很好了。如果以期待来说的话,那他已经十二分回应了自己对他的期待。自己已经不应该再向他追求什么东西了。

对于自己被给予之物,就应该做出相应的回报。

“昴为我开辟的道路通向的是结束什么的,你又凭什么断言呢?原本封闭着的道路,是昴他们齐心协力重新打开的。而刚才的那场战斗,不就是如此吗?”

“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是死路一条。在这种歧路之前,无论多么拼命多么努力,都不~过是毫无价值的行为而已啊。真正正确的道路,全部都已经记录在这里了啊。”

一边说着,身着法袍的罗兹瓦尔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本黑色装订的书。

尽管自己对于那本书并无印象,但不知为何,看到那本书的爱蜜莉娅感觉自己的胸口涌起了一阵百爪挠心的冲动,因此,她睁大了双眼。

那是一本,让人心生厌恶的书。

看不到标题和封皮,明明看上去只是一本平淡无奇的书本,但不知为何,爱蜜莉娅光是看到了那本书的装订,就感受到了让精神不安定的压迫感。

“那本书是……”

“【睿智之书】的复制版。或者说就将它称为高等福音书如何呢?尽管在其他人眼中这不过只是一本排列着无法阅读的文字涂鸦本,但对于我来说就完全不一样。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本记录着应该到达的正确历史的指引之书。”

“应该会到达的历史……也就是说是与龙历石类似的东西吗……?”

“追根溯源的话都是用相同的原理,我曾经听老师这么说过呐。”

老师,从刚才开始也就只有当罗兹瓦尔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眼中才会闪过些许感情的痕迹。

就像是回忆起深爱着的某人一样,就像对那仅仅两个字的称呼一直抱有着无法抑制的思绪一样,他说出那个称呼时的声音就是如此蕴含着复杂的感情。

罗兹瓦尔他也会像这样理所当然地,思念着某人。明明能够做到,但他还是做出了眼前的一切全都毫无价值这样的判断。

“如果历史并非按照那本书上记录的形式前进,那就毫无意义,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就算与记述不相同,那又如何呢?只要去找到尽管与书上的记述不同,但也并非死路的道路不就……”

“您说出的话语和昴君之前的说辞基本相同呐。莫非这也是,从他那里现学现卖的吗?”

“——!”

看着隐约露出讥笑的罗兹瓦尔,爱蜜莉娅就像被他说中了一样,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塞住了。

看到爱蜜莉娅的反应,罗兹瓦尔就像是感到无趣一样地叹了口气。

“说着从他人那里借来的话语,处于被他人准备好的立场之上。就连挑战【圣域】这一行为,都是在必须这么做这种强迫观念的驱使下才去做的……嗯~,我并不会责怪您。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对您这样说的就是我,就是周围的人们,并非您自己呐。宛若空壳什么都没有的您,就只能这样做,知晓着这点还说出这样的话语……昴君也是,在逼迫着您做一些残酷的事情啊。”

“残酷的事情,什么的……”

“毕竟按照他的一贯作风,反~正也不会对您说挑战【试练】的必要性之类的大道理,只是单纯地指责激励着爱蜜莉娅大人不是吗?将他那自以为是的观念强加给您,嘴上一直说着只要去做就一定能做到这种空谈一般的理论。我是知道的。我完~全能够知道啊。毕~竟,他与我可~以说是同类啊。”

“昴与,罗兹瓦尔是同类?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会将自己的理想,强加给自己爱恋着的女性啊。”

罗兹瓦尔如此断言着。

闭上了一只眼睛,罗兹瓦尔仅仅用他那金色的眼眸注视着爱蜜莉娅。他在脸上保持着无力的笑容,对着陷入沉默的爱蜜莉娅继续着他的话语。

“为什么您不说话了呢?他对您说过的应该全都是些甜言蜜语不是吗?宠爱(娇惯、放纵)着爱蜜莉娅大人,将自己的理想强加在您的身上,就像是在温柔地碰触易碎的珍宝一样细心耐心地呵护着您不是吗?他从未考虑过,爱蜜莉娅大人您其实是既软弱又脆弱,遇见自己恐惧的事物就想选择逃避的,拥有这种理所当然的心态的人不是吗?对于真正的您,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兴趣。他所爱恋的,只不过是在他脑海中的那个理想化的,一直闪耀着的您的虚像而已。——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

“我也是,和他一样啊。仅仅只是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理想化的虚像。真是完美,真不愧是您,没有人能够比您做得更好。像这样一味地投以赞颂之言,不断地说出憧憬之语,就像在碰触易碎之物一样倾注着自己的爱情……明明这些做法,其实都毫无意义啊。”

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罗兹瓦尔就像是有些焦躁一样,视线游移着。

他的这番话,究竟是在说昴,还是在说自己呢?或许就连罗兹瓦尔自己都无法明确地区分出来。

感受着罗兹瓦尔的气势带给自己的压迫感,爱蜜莉娅略微吸了口气。

而这也是为了在感受着现在罗兹瓦尔的态度所带来的威压的同时,说出自己必须说的话语。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

“你能够想到的,昴与你的共通点,就只有这些吗?”

听到爱蜜莉娅的质询,罗兹瓦尔对她投以狐疑(疑惑)的目光。

他心中产生了疑惑。仅仅是无法继续他的话语这点,就是对于爱蜜莉娅的质询来说再清楚不过的回答了。那么,自己果然还是必须将这番话说出口。

自己必须纠正,他那错误的想法。

“如果说,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的话……”

“——”

“那我只能说,昴和罗兹瓦尔你,完全不是同类啊。”

毕竟,尽管一直追到了墓室之中找到爱蜜莉娅的昴,的确对她说了很多的理想论,也的确没有对爱蜜莉娅说明解放【圣域】的意义。

但是,他并没有,仅仅只是对爱蜜莉娅说出甜言蜜语或是单纯地堆砌赞美激励的辞藻。

“昴啊,对我说过,我是一个麻烦的女人呐。”

“……什么?”

“明明我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但你却一个劲给我添麻烦,你当你是谁啊。对于过去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固步自封,仅仅抱有期待却不想着去努力。你也只有嘴上说得好听,但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个半吊子,简直让人看不下去了。——昴,就是对我这么说了啊。”

“——”

“昴,是认真地关注着我这一存在本身的。而我现在也在想着,不能一味地让昴看到我失败的一面。所以,装作注视着未来,但却对现在的事物毫不在意的罗兹瓦尔,昴和你完全不一样。”

如果菜月昴是如罗兹瓦尔所言的那种,只会关注那个通过爱蜜莉娅看到的理想化的虚像的人,那么肯定,直到现在爱蜜莉娅依旧会在墓室之中抱膝哭泣着。

如果昴不是那种在知晓自身理想之外事物的前提下,依旧坚持着那理想论的对手,那么加菲尔也肯定听也不会去听昴的话语。

尽管昴看到了爱蜜莉娅的软弱,他依旧对爱蜜莉娅说出了喜欢的告白。

虽然昴知晓了加菲尔的温柔,他还是对加菲尔做出了去追寻改变的断言。

无论是谁,只要是在这里一直止步不前的人,昴都会拼尽全力去指责,去激励,去改变。

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还有很多能够做的事情,抬起头向前看,举起双拳,你是没有停下脚步的空闲的。

——悲伤也好、痛苦也罢,尽管能够允许一时的消沉,但人是不能永远停滞不前的。

“菜月昴,选择了对于这个【圣域】而言正确的选项(道路)……?这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本睿智之书上的记述……”

“脑海中的记忆逐渐复苏,让我非常不安。而帕克的离去,更是让我近乎崩溃。”

罗兹瓦尔因为自己的思考与昴所展现出来的答案之间的差异而困惑不已。

爱蜜莉娅将手搭在自己的胸口,并非是想去确认本应在那里的触感,而是在确认着心脏不断跳动着的自己这一存在本身。

“当回忆起所有的一切之时,我一直认为,我会不再是现在的我。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成为一个与至今为止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物,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就算是现在,自己依旧是一个为自己脑海中存在的记忆而苦恼的,迷途的孩童。

而当自己完全地接受了那些记忆之时,一定会发生某种无法挽回的事情。

当接受了那些记忆之时,爱蜜莉娅眼中的世界一定会出现很大的改变。

而对于这些变化,爱蜜莉娅恐惧着、拒绝着,但是,却被人告知完全没有必要去为止烦恼。

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至今为止自己一路走来的记忆、经验和羁绊都并不会消失。

就算之后的爱蜜莉娅会如何改变,就算爱蜜莉娅变成了与现在的她不一样的形象,现在内心中抱有的感情也并不会褪色消失。

就算稍作停歇,即便止步不前,但只要再次迈出脚步,一切都会再度开始。

注视着自己认定的前路,然后向前迈进。

“当自己产生想要去做的感情,当自己有了希望改变的意志,当自己下定就这么去做的决心——有人会对我说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会拉着我的手给我支持和温暖,而他也是如此告诉我的。”

“这不过是欺瞒啊……!”

“这并不是谎言。他对我说让我去相信他,而我也想要相信着昴。尽管昴所说的,或许只是毫无根据的胡言。而我或许也只是并不想将他的话语当作谎言……但证明那番话绝非谎言,就是我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绝对不能让他,让昴被贴上,对一事无成而又陷入消沉无法挽救的爱蜜莉娅,东奔西跑地诉说着毫无实现可能的希望的,欺骗者的标签。

菜月昴,对爱蜜莉娅做出了【一定能做到】的断言。

对于现在的爱蜜莉娅而言,这只能说是谎言。

然而,当爱蜜莉娅打破封闭自己的外壳,证明自己【一定能做到】的话,那么那个谎言就不将再是谎言了。

到那时,人们只会将之称为【祈愿】。

“将谎言化为祈愿,这就是现在的我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完成的事情。”

这正是昴努力坚持着,豁出性命地,告诉自己的事情。

这也是在爱蜜莉娅的心中,原本无法成形的思绪终于作为话语被倾诉出来的证明。

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真正的正确答案。

将尚未成形之事物,化为真实的存在,这正是现在的爱蜜莉娅需要做出的行动。

对此,爱蜜莉娅已经毫无犹豫,也不再迷茫,因为这就是她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情。

“——切!怎么可能!”

听完爱蜜莉娅的回答(倾诉),脸色大变的罗兹瓦尔接连后退了几步。

已然无法保持平时的淡然,而刚才在他脸上一直存在的虚无感现在也消失不见了,现在的他完全就是面带绝望地嘶吼着,这也正是他对爱蜜莉娅的回答感到恐惧的证明。

抬起手臂,罗兹瓦尔竖起手指指着爱蜜莉娅,用仿佛被背叛的声音嘶吼道。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您会在此时,在此地得出那样的答案!?明明我没能向老师传达的思绪,为什么菜月昴却能先将他的思绪传达给您啊!?现在的他!仅仅在现在这个阶段!怎么可能将那份感情(思绪)传达到啊!”

“我已经想起了,自己究竟在害怕着什么。现在的我也正在坚定着,去真正面对的觉悟……而你,到底在恐惧着什么呢?”

“这不是明摆着吗!就是现实与记述出现偏差这个事实啊!历史无法遵循记述的内容前进的话,我就无法得到原本一定能够实现的,与老师的再会!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啊!”

“但是,我并不认为,现在困扰着罗兹瓦尔你的问题是这个啊。”

“——!”

罗兹瓦尔的双眸中摇曳着怒火。

他所道出的,都是他对于自己无法与昴的心境产生共鸣这一事实的愤怒。罗兹瓦尔应该是,从昴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与过去自己曾经体验过的感情相同的感觉。

而他之前说过的,自己与昴是同类人这番话语,或许也并非是揶揄或者假设,而是罗兹瓦尔在他心中固执坚信着事实应该如此这种强迫观念(自以为是)。

或许罗兹瓦尔一直抱有的想法就是,就对待爱恋之人的方式而言,昴应该会重蹈他的覆辙,也会承担与他相同的伤痛。

而现在,他的这一想法从根本上被动摇了,也因此,他的自信开始崩塌了。

目睹着眼前罗兹瓦尔狼狈的姿态,爱蜜莉娅如是认为。

“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竟然会,让事态发展成这样!”

罗兹瓦尔将用手抵住嘴角,就算小丑妆正在剥落都毫不在意,只是扭曲着表情。

“难道说我接受他的赌约的时候,就已经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了吗?将加菲尔击败也好,让爱蜜莉娅振作也罢,全都是他已经计算好(预料到)的吗?……也就是说,我面对贤人的抑制力还想着要谋划什么这一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吗……那么,我又是为了什么……?”

“罗兹瓦尔?”

深陷于错综复杂的思考中,罗兹瓦尔完全无视了爱蜜莉娅的存在。

而拼命思考着的他现在冥思苦想的,正是应该如何修正与自己的思绪脱轨的世界的轨道(前进方向)。

然而,那样的方法在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

爱蜜莉娅并不知晓,罗兹瓦尔所持有的预言书上究竟有着怎样的记述。

既然现在的罗兹瓦尔已经被逼迫到如此走投无路的状态。那么想必现实与那份记述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偏差了吧。

换而言之,对罗兹瓦尔而言,现在的世界已经完全可以视为是另一个世界了——

“——啊啊,对了。”

突然地,一直处于混乱迷茫中的罗兹瓦尔自言自语道。

从那声音中能够听出他恢复了理智,爱蜜莉娅期待着他能够暂时走出那份混乱的思绪,然后通过理性的谈话,寻找到双方的妥协点——

“根~本就没有,如此烦恼的必要啊。不管怎么说,都有【契约】的存在。至于他是否真的得到了【真物】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必要去为之困惑啊。”

“到底在,说什么啊?罗兹瓦尔,你刚才究竟……”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啊,爱蜜莉娅大人。让您担心和混乱还真是抱歉啊。您就继续遵从他人对您的期望,然后去如我期待地行动起来就可以了。”

弯腰行礼,罗兹瓦尔保持着小丑一般的态度,向爱蜜莉娅这边投去笑容。

爱蜜莉娅理所当然得无法接受他的回答。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混乱的姿态,却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如同平时一般的态度。

而且看到他现在的态度,爱蜜莉娅突然觉得刚才他那混乱的姿态显得那么【正经(正常)】,尽管她自己也感觉这一想法很奇怪。

“……罗兹瓦尔所期待的行为,你对我还有什么期待吗?”

“当然。——就是按照您的意愿去挑战【试练】,然后得出结果。”

那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果,罗兹瓦尔并没有讲明。

而爱蜜莉娅也隐约察觉到,他或许对无论何种的结果都有所期待。

然而完全无法理解的,就是罗兹瓦尔抱有如此期望的理由。

然后还有他表现出接受,他所认定的马虎随意的蠢货得出的结论,这一态度的理由。

尽管尽是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是,

“那些理由,现在的你也肯定……不会,愿意说出来吧。”

“……”

“那就算了。我也没有强行问出来的想法。而且现在的我也肯定没有这一资格。——但是,你不要认为,你能够将那些一直隐藏着。”

“——还真是,可靠啊。如果知晓了真相,取回了真实的自己之后,您是否还能像这样虚张声势呢?”

最后的最后,罗兹瓦尔依旧对自己说出了恶意之言,但爱蜜莉娅总觉得,在他的话语中也混杂着些许的请愿。

丢下那句结束的话语,罗兹瓦尔就背对着爱蜜莉娅这边迈出了脚步。而他所前往的,应该就是作为罗兹瓦尔疗养之处的暂时居所。

结果,直到他离开这里,爱蜜莉娅都没能知道他见证着那场战斗的理由。但是,在他周身萦绕着的魔力浓度就算是现在依旧没有丝毫地稀薄,就那样凝聚在罗兹瓦尔的体内焦躁地等待着奇迹降临之时、

“对了。——爱蜜莉娅大人,请容许我再说一个忠告吧。”

“什么?”

看着止步站定,竖起手指的罗兹瓦尔,爱蜜莉娅挑起了眉头。

直到刚才为止一直进行着与敌对等同的对话,连告别也带有恶意,对于这样的对手,爱蜜莉娅却没有表现出一点防备姿态,罗兹瓦尔露出了苦笑。

“还是不~要小看加菲尔……他的固执程度比较好啊。他的执念,可不是仅仅被打倒一次就能够改变那样的浅薄之物。”

“——我知道了。”

爱蜜莉娅直率地接受了罗兹瓦尔的忠告。而这一次,罗兹瓦尔是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目送着他离去之后,也就只有爱蜜莉娅的呼吸,还有一直紧紧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的,漆黑的地龙的鼻息,在这片寂静的广场上回响着。

另外就是,失去意识地躺倒在地的两个男人发出的,深沉的吐息之音。

“——哈啊”

突然地,颤抖着双肩的爱蜜莉娅长叹一口气。

发现自己边上的帕特拉修双目圆睁地看着自己的反应,爱蜜莉娅露出了苦笑。

“嗯嗯,没事的。多亏有你,我也冷静下来了。……但是,刚才还是非常紧张啊。毕竟刚才随时可能与罗兹瓦尔开战呐。”

“——“

“唔嗯。连战斗的理由都不知道,像这种战斗我也很讨厌。而且罗兹瓦尔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昴的话,会知道些什么吗?“

一边回应着帕特拉修投向自己那似是在担心的视线,爱蜜莉娅一边在仰面躺倒在地的昴身边跪坐下来,然后温柔地抱起浑身沾满血迹的他(的头)。

用手指剥落着已然凝固的鲜血,轻柔地抚摸着他那浮肿的面颊。而昏迷中的昴就像感受到疼痛一般,略微绷紧了表情。

“必须要先进行治疗呐。不管是昴还是加菲尔,应该都很讨厌疼痛的吧。“

“——“

“啊,就算不用露出这种担心的表情也没有关系哦。虽然帕克现在不在身边,所以对魔力的控制方面有点不安,但像这种简单的治疗,我还是能够借用微精灵们的力量去完成的。“

话音刚落,爱蜜莉娅就对自己周围的微精灵们低语起来,随着淡淡的光晕出现在她的身边,爱蜜莉娅也开始借助微精灵们的力量。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昴和加菲尔,缓缓地治愈着他们的伤痛。

接受着治疗的昴,不知为何露出了安心平静的表情。

看到昴的表情变化的爱蜜莉娅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像这样让昴枕在膝盖上,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自己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的恩惠,足以和自己对他的善意相当,甚至还远远超过,而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对他做出些许回报。

“等你醒过来,我有非常多的,想要知道的事情呐。“

轻声低语着,爱蜜莉娅用手指轻抚着昴的刘海。

这也让一直紧皱眉头的昴,略微放松了下来。

——而爱蜜莉娅等人与背着奥托从森林中走出来的拉姆会和,就是大约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