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菲尔的思绪』


“那么,菜月先生,你是不是顺利缔结契约了呢?”

做出了事关最后的胜负的挑战,与罗兹瓦尔的谈话结束之后,昴就从建筑物中离开,并与先行一步的奥托会和,现在的两人正在大圣堂的角落中互相报告着各自的成果。

对于奥托的提问昴点了点头,

“啊啊,目前一切顺利。原本还担心他会完全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不跟我进行这场赌局……关于这点,应该还是多亏提出了对我这边的各种不利条件才让他接受啊。”

“应该就是如此吧。毕竟是被,有那么多对自己有利的条件的赌局挑战了啊……再加上,他能够知道自己不会输的未来,在这种情况下,不接受赌约才会让人奇怪啊。当然,咱也是考虑过,因为菜月先生的谈判技巧太过那个,使得对方不打算签订契约的可能性的。”

“话说。不签订契约……等等,你还考虑过这种可能啊?”

“呃呃,就是这样呐。”

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双手抱胸的奥托表示肯定。对奥托那,仅仅一次就猜中了罗兹瓦尔的心思的行为。昴不禁睁大了双眼。

看着惊讶的昴,奥托苦笑道,

“交换附加了一定条件的约定,对于商人来说就是交换协议书呐……而对于熟练的魔法师来说用得最多的就是契约了啊。更不要说,对方可是能够代表国家的,本国魔法界的第一人啊……咱就猜到他十有八九会上钩的啊。”

“顺便问一下,暗中在契约中加入其它的附加内容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到吗?比如说,嘴上是那么说好的,但事实上缔结的却是另一份契约这种情况。”

如果存在那样的情况,昴并没有能够确认的手段。

赌约的胜负会直接左右今后的局面,昴与罗兹瓦尔缔结的应该是这样的契约,但实际上缔结的却是持续呼吸着一天之后就会死亡这种契约——就算发生了这种事情,昴也无法知道。

尽管昴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但奥托却挥了挥手,

“像这种障眼法是不可能做到的哦。在缔结契约之时,罗兹瓦尔伯爵不是应该也说过了吗?这份契约铭刻于灵魂之类的话语。只有在双方表示接受(达成共识),并且完全同意其全部内容,契约才能成立。菜月先生的认知与实际契约不相符这种事情,如果对方的花言巧语(骗术)不是太过优秀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生。”

“还是有例外的呐,你这话说得让我感觉,自己可能被花言巧语骗了啊。”

“……关于这点的话,据说在各种法律尚未健全的过去,在那个一切都很混乱的年代中,世间到处都有利用契约进行欺诈一类的行为。对方是小混混一类的人物还没什么,但如果是被性格恶劣但是实力强大的魔法师盯上的话,完全不敢去想象那种损失啊。”

看着被自己的话语吓到而耸着肩的奥托,昴也像是表示同意一样耸起了肩。

关于这点,罗兹瓦尔作为缔结契约的另一方应该还算是及格的吧。尽管的确是实力强大,性格也是毋庸置疑的恶劣,但他也只是过于执着于自己的目的而且为达成目的的做法也太过直接,算是纯粹的邪恶吧(守序邪恶?)。他应该是不会有,用虚假的契约,让他和昴的关系变得决定性的紧张这样的打算。

假如说他用这种方法陷害了昴——那么昴一定会利用自己能够无限重来的权利,将罗兹瓦尔的心体无完肤地破坏殆尽。

为了双方着想,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发生为好,至少需要保持着两人之间最低限度的信任。

“总而言之,我这边的大概就是做了这些事,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呢?”

“啊,的确是呢。说实话,要说进展顺利还是比较困难呐。原本这就是,近乎于赌博的行动……也不会有太多能够把握的机会吧。”在昴与罗兹瓦尔交涉的时候,做着其它工作的奥托的表情并不明朗。正如他所言,昴向奥托拜托的工作就是失败的可能性更高的一场赌博。但换句话说,只要成功做到了,那么昴就能更加接近胜利的条件。

在剩下的五天时间里,昴并不明白自己还有多少次机会,这就是问题所在。

“那也只能一边行动一边思考(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啊。那么,在有限的时间里,究竟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让我们再次确认一下吧。”

“最先要处理的就是爱蜜莉娅大人和加菲尔啊。特别是爱蜜莉娅大人的【试练】突破一事,咱们是没有办法帮忙的。至于菜月先生你,也不得不这么承认吧。”

“就是这样啊。……我决定去尊重爱蜜莉娅她,那孩子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突破的心情,尽管已经丧失资格的我,就算想要替代她也是不可能啊。”

即便如此,爱蜜莉娅应该也会像至今为止的做法一样,不断挑战【试练】,但是不得不说,在第五天之前通过【试练】的可能性还是很小。尽管只要昴本人没有离开【圣域】,应该就不会发生爱蜜莉娅的内心崩溃的情况,但无法通关而不断挑战这件事,给爱蜜莉娅带来的内心的损耗是肯定无法避免的。

对她来说的某种变化——那也是,昴需要去做的事情。

“——也差不多是时候,去真正(动真格)地面对这些难题了啊。”

“……”

“还是有很多,需要在背地里进行的事情啊。如果被她知道了,我可能会因为不想有,在自己和爱蜜莉娅之间埋下芥蒂的种子,这样的自觉,而选择逃跑啊。爱蜜莉娅不提的话最好,爱蜜莉娅她也肯定有,不希望被我知道的事情存在的,啊。”

“——能够互相诉说彼此的内心,咱认为是很重要的事情哦。如果咱也只是随意地接触菜月先生的话,五天之后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啊。”

奥托的话语就像是在安慰着因为自我反省而陷入消沉的昴,昴挠了挠脸默默地表示感谢。奥托对于软弱的昴那不坦诚的行为,并没有责备。而昴为此感到很高兴。

“话说回来,就连密切的关系都没有建立,又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迷上了之类的话啊,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装纯情也请适可而止啊。”

“——喂,你这家伙啊。”

因为两人都陷入了害羞状态,为了岔开话题而快速说出的奥托的话语让昴嘴角抽搐。然而,也正因为被奥托的话语说中了,昴才会无言以对。

正是从根本上就是废柴的昴的本性,招致了这些形形色色的事情都还差一步就能成功的结果。

然而,像那样一直逃避,也是时候,到极限了啊。

“爱蜜莉娅她,也曾经想要倾诉她的内心,但是却因为某种原因(想法)而闭口不谈了啊。我并不认为是,我把本应能够做到的事情搞砸了啊。”

“……算了,关于这点就先信任菜月先生的判断了。毕竟,咱是真心不想在大兔会到来的五天之后,还留在【圣域】里面啊。”

听完昴的话语,奥托虽然摆出了一副像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但他还是将那些话咽回了肚子移开了视线。之后的他说着“那么,就是另一个方面了啊”改变了话题,

“加菲尔他,又准备如何攻略呢?”

“攻略他的关键就在于【恐惧着外面的世界】啊。在墓室里接受【试练】,而他的那种恐惧应该与他看到的过去有关系。关于这方面,只要能够了解详情的话……”

“没有办法直接向当事人询问呐。他也不像是有,自己内心的伤疤被人直接触碰,还能沉默着放过那个人的温柔的性格的家伙啊。”

“如果被他含怒暴揍的话,我和你都会一下子被干掉啊。越来越担心我们这个组合的战斗力了啊……”

作为打架新手的昴不用多说,奥托也只不过是有点习惯打架的旅行商人程度的战斗力。就算是吹牛也实在算不上武力派,要是将【圣域】里的人物的武力值进行排名的话,要找到昴和奥托,那么从下面开始数比较方便啊。

“就算是从这方面考虑,还是想有真正能够作为武力担当(武官)的人选啊。罗兹瓦尔、爱蜜莉娅和拉姆,就算加上法兰黛莉卡,能够作战的人选也就只有这些的话,作为一个王选阵营而言实在是大有问题啊。所以加菲尔的存在对于爱蜜莉娅阵营而言,是必要的啊。”

昴没有将雷姆计算在内,也是因为作为之前战斗的结果,现在的她的状态并不能算是战斗人员。

终有一日必将取回其存在的那个少女,不想让她再次站在战场上,但昴自己也很清楚,这只是自己的任性而已。

“用各种手段把加菲尔变成同伴。为了达成这点,就必须帮他消除内心的阴影啊。至于说为了做到这点而缺少的碎片(情报)……”

“缺少的部分是……?”

“既然没有办法向当事人打听,那就只能从其他人那里问出来了啊。像是琉兹婆婆,或者是拉姆。虽然两人中无论哪个,都感觉嘴巴很牢的样子啊。”

那两个人,会在昴与罗兹瓦尔对立的现在选择加入哪一方。这件事情还是有着确认的意义和尝试的价值的。

吃过早餐,拍拍屁股站起身的昴活动着自己的脖子,

“那么就,行动开始吧。我就暂且,先去试试看琉兹婆婆那边吧……”

“至于咱就是去做那件事的准备……了啊。虽然也会去和其他的各位交谈一下,但如果可以的话,用不上这些准备能结束就最好了啊。”

“我也是,不太想用这种方法啊。虽然不想……但我总觉得,要依靠到那个准备的概率在七八成啊……”

“概率还真是高呢……虽然咱也不能否定。”

两人对视着叹了口气,像是为了振作精神,昴摇了摇头。

在那之后,对着情绪依旧低落的奥托,昴举起手做出了声明,

“总之,只能这么去做了啊。等到所有事情漂亮地告一段落,在那时就一起去好好地庆祝一番吧。”

张开手掌,就像是故意表现给奥托看一样的昴这么说道。奥托在一瞬间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但他迅速地察觉到昴的意图,也同样举起了手,

“嗯嗯,也是为了咱那光辉灿烂的未来,请务必做到啊。”

“你还真敢说啊。”

坏笑着的两人对视着,双掌相击。

清脆的声音在大圣堂中回响,在因为惊讶而转身的村民们的视线中,昴与奥托两人背对着,各自都迈出了脚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琉兹婆婆,您在吗?我稍微有点话想跟您说。”

走过了凹凸不平的地面,通过了充斥着腐烂气息的房间。昴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也差不多应该习惯这里的恶臭这种不太重要的事情,一边看向在废弃物的深处散发着青色辉光的水晶。

水晶里也与之前的轮回看到的一样,赤(HX)裸的少女在其中永无觉醒的沉眠着。用手抚摸着水晶的表面,昴因为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而有些沮丧,然后环顾着这个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作为光源的只有散发着淡青色辉光的水晶。明明充斥着恶臭,但完全看不到老鼠和虫子,冷静思考的昴产生了这里是对身体很不好的地方这种感觉,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才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昆虫和老鼠都没有,该不会这里的空气污染达到那种程度吧。”

“不用有那种奇怪的担心也没有问题啊。这里只不过是,魔女残留的气息过于强烈了啊……在本能上察觉到的动物们都不敢靠近,就只是这样啊。”

对着双手抱肩身体有些颤抖着的昴,从他的背后传来了将他的不安的想法否定的声音。

那是很熟悉的声音,幼嫩的声音却用着老成的语气。在转过身的昴的眼前,琉兹就像是要被自己的长发绊倒一样慢悠悠地走着。

她来到房间的中央,走到站在水晶之前的昴的身边,用她那与发色相同颜色的眼眸注视着昴,

“那么,斯小子,你特意来到这里也就意味着……你已经知道了,关于老身的情况了吧?“

“直接地,从这里的管理者那里听说了啊。我还曾有过继承并代行指挥权的打算,毕竟概要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啊。“

“是这样,吗?小罗兹的样子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些变了的理由就在这里吗?——小罗兹他,又失败了啊。“

垂下视线的琉兹浮现出了有些悲戚的表情。听到她的话语的昴挑了眉头,

“想象也好推测也罢,我只能够感觉到,自己问出了想要知道的一部分疑惑的答案啊……琉兹婆婆您,该不会是知道罗兹瓦尔的企图吧?“

“只知道一部分啊。毕竟如果不在某种程度上事先说好的话,接受他的那些无法理解的行为的理由就说不通了啊。……虽然说,卡小子他也正因如此,才会对小罗兹产生愤怒啊。”

“说是一部分,那究竟到什么程度呢?”

“斯小子?”

话音刚落,昴就向前一步。靠近了琉兹。

像是感觉到昴周身的氛围改变了,抬头看向昴这边的琉兹的视线中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昴略微屈膝,将视线的高度配合着琉兹的身高,

“请告诉我吧,琉兹婆婆。你到底知道多少罗兹瓦尔的企图?只有知道了那个,我才……”

“……斯小子。”

假如说琉兹知道罗兹瓦尔的企图——为了按照福音书的记述推进世界的进程,雇佣艾尔莎袭击宅邸,为了找来大兔又将【圣域】用雪封闭,最终要将所有与事情有关的人物悉数杀死,从而将昴孤立,让昴丧失自己的心灵支柱变得所谓“坚强”起来。

如果她是知道到这种程度,依然不做阻止甚至还对罗兹瓦尔做出帮助的话,

“我,并不想蔑视琉兹婆婆啊。所以,请告诉我。您知道到什么程度?你究竟帮了,罗兹瓦尔多少忙呢?”

“……老身知道的就只有,小罗兹从魔女那里继承了福音书,并且他一直在按照记述的内容修正着历史的轨迹这些情报啊。【圣域】的存续也是福音书上记载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份记载的话,老身等人的安身之地早就消失了啊。”

“您只知道,这些吗?”

“就只有这些啊。要老身发誓也可以哦。毕竟老身因为契约的原因,从诞生开始就是绝对无法说谎的存在啊。”

紧紧盯着昴看过来的视线,外表稚嫩的琉兹露出了真挚的表情。想到束缚着她的契约中的确包含着无法说谎的条件,昴决定相信她的话语。

突然,因为逞强而僵硬的肩膀有些脱力,昴安心地长叹一口气。

“是这样啊,真是太好了。如果就连琉兹婆婆都像罗兹瓦尔一样有着鬼畜一般的想法的话,那么在把所有事情结束以后,我对琉兹婆婆就不会客气了。要对有着萝莉外表的琉兹婆婆摆出战斗的姿势什么的,那个画面一定很糟糕啊。”

“尽管对于斯小子的担心老身还是真诚地感到有些抱歉,但听完斯小子的说法总觉得就没有那种想法了,是老身的错觉吗?”

像是为了改变沉重的气氛,琉兹接受了昴特意打趣的话语。

她用手摸着下巴,对着昴说道“然后”继续着话题,

“从刚才斯小子你质问的时候身边的氛围来看,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吧?斯小子你,究竟和小罗兹为了什么而吵架啊?”

“先不管用吵架这种轻松程度的词语形容是否合适……现在的我和罗兹瓦尔,正在比赛中啊。我胜利的话就客观上而言,迎来的应该会是大团圆的结局,虽然我希望琉兹婆婆你也能够帮助我呐。”

“从话语中听上去,应该是与【圣域】的未来相关的谈话吧。斯小子和小罗兹,你们都在想什么呢……关于这点不去了解的话,老身也不能轻易点头啊。”

“这倒也是呐。嗯,应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呢……”

歪着脖子的昴为自己应该拿出多少情报比较合适而陷入了烦恼中。尽管事先已经与奥托商量好了,但回想至今为止琉兹表现出的态度,昴认为她也并非完全偏向于罗兹瓦尔那边。倒不如说,她的言行让人有,配合罗兹瓦尔是必要的行为而非发自本意,这样的感觉。

将这些想法纳入考虑,昴深思熟虑之后,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在【圣域】的结界被解放之后的处理方式,这件事吧。”

“解放后的,处理方式。”

“虽然也从加菲尔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就算在【圣域】内部,住民的意见也没有统一不是吗?基本分成了希望到外界去的赞成派,还有与之相对的反对派。”

基本上的现状是,赞成派人数较多,反对派则较少。然而,并不能否认会有一部分过激的反对派,会对为了解放【圣域】而挑战【试练】的爱蜜莉娅和昴做出妨碍行为,就是这样的现实。

对于已经在【圣域】里度过体感时间上接近二十天的昴来说,昴结合各种情报和思考,认为加菲尔应该就是那占据少数的反对派的急先锋,而琉兹则是赞成派的领袖,尽管就是这样的事情,但关于其中意见的分裂(不同)又应该如何去思考呢?

突然,想要按照这一想法继续谈话的昴正在思考的时候。

“意见分裂……?不是啊,并不存在那种事情哦。”

“呃?”

“在解放之后,是离开这片土地还是留下来,这完全交给了个人自己去决定了啊。一大半的住民希望跟着小罗兹到外界去……至于想留下的就留下,大概是希望死在这片算是故乡的土地上吧。所以说意见并没有分裂不是吗?”

“呃,诶……不对啊,但是……”

听完琉兹的回答,昴因为听到预料之外的话语,内心受到冲击而有些无法思考了。

【圣域】中赞成派与反对派的争端。并由此产生的对立,还有对于解放【圣域】的态度。这些情况存在的本身被瓦解的话,就算去尝试将加菲尔拉入己方的手段,恐怕也没有用。

“既然对立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

“——”

“原本,这就是那家伙在信口开河吗?捏造出反对派的存在吸引我的注意,然后我就会把妨碍行为的发生当成是正常的情况,这就是他的打算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还真是不像他的风格的谋略啊,昴就是这么想的。

为了避免被直接怀疑,在最初就提前做出可能发生妨碍行为的警告,从而将自己从嫌疑人中排除。

就结果而言,对于在轮回中见证过多次【圣域】的最后的昴来说,已经了解了作为最主要妨碍对象的加菲尔的暴行,他的这种掩饰也几乎失去了意义。

“就算去做这种与他不搭调的事情,也要来妨碍【圣域】的解放吗……”

“……是在说卡小子,吧。”

听到昴的低语,琉兹仅凭昴的只言片语就察觉到了昴所指的对象。

而察觉到这点的她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她垂下了视线,

“那孩子不想到外界去,也是老身不中用啊……”

“不中用,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老身自从诞生之后,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生活着啊。也因此并不知晓外面的世界。因为未知,所以脆弱(畏惧)啊。卡小子也就是对那种感情,有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啊。”

“——”

对于琉兹说出的话语,昴隐隐约约感觉有些明白了。

对于在狭小的世界,在封闭的场所诞生成长生活的【圣域】住民们而言,结界被打开之后迎接他们的,是完全未知而崭新的世界。

尽管对于那崭新的世界抱有着期待和不安,但是作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悠久漫长时间的人们,后者的感情更加强烈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已经习惯的平稳(一成不变)的日常的崩坏,就是会对他们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加菲尔之所以不希望【圣域】得到解放,是不想看到因为(所处)坏境的剧烈变化而(内心)受伤的人们……吗?感觉完全和他的形象不符……啊。”

假如说那真的就是,加菲尔如此拼命地妨碍【圣域】解放的理由的话,他的那种想法——就与希望爱蜜莉娅远离苦难的,昴的想法非常近似。

加菲尔他也是,没有去理会琉兹还有其他住民的意见,只是独自践行着自己所认定的守护之道。那么就和昴一样,只要为他准备好与琉兹还有其他住民们好好商谈的场所的话,问题就能够得到解决吗?

“不对,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昴与加菲尔两人,就算对于追求之物的希冀方法相同,他们的立场也不一样。昴对于自己的愿望,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将之实现,这就是他失败的决定性因素。

然而,加菲尔不一样。加菲尔他,是有能够阻挠【圣域】解放的力量的。只要将昴和爱蜜莉娅杀害,就等同于根绝了具备挑战能够解放【圣域】的【试练】资格的人物,他的愿望也能够就此达成。问题就在于即便那么做了从而将【圣域】再次封闭起来,那么就没有逃离,之后会造访的大兔威胁的手段了。

然而那是对加菲尔而言未知的事实,毕竟这是就算告诉他也不会得到信赖的内容。这与昴向奥托进行的说明时,情况并不相同。

“纯粹只是寻找双方的妥协点的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够的地方啊……但是,有点奇怪啊。”

“斯小子?”

“话说回来,为什么那家伙……没有在最初就选择,不让【圣域】得到解放的最快方法,把我和爱蜜莉娅杀死呢?”

如果他是真的不管不顾,就像罗兹瓦尔一样一心向着一个目标前进的话,加菲尔应该会早早地就夺走昴和爱蜜莉娅的生命才对。

然而,现实就是,他从未采取过会直接对爱蜜莉娅造成伤害的手段。即便是要去袭击昴的时候,在昴没有做什么大的行动之前,他也一直只是按兵不动。

加菲尔要将昴置于死地的关键(契机),昴还并不十分清楚。只要把昴杀死就能阻止【圣域】的解放这点是没有错的。然而,是因为什么理由让他坚定了这个念头,现在还属于未解之谜。

“应该是有什么关键(契机)的啊。……但是,就算去综合考虑至今为止被加菲尔袭击的经验,究竟存在共通之处吗……?”

昴被加菲尔袭击的情况,一次在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向罗兹瓦尔发难的时候,另一次在带着村民离开【圣域】的时候——严格意义上讲,就只有这两次。

关于罗兹瓦尔那一次的话,客观上讲,错误在于向着伤员飞扑过去的昴,所以加菲尔的行为是极为正常的判断。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要说存在问题的话,那就是明明曾经放过了昴却再次对其起了杀心的,另一次机会。

为了杀死昴而化身巨虎的加菲尔他,向着为了让昴活下去而奋起反抗的村民们,还有一直守护昴的帕特拉修挥下了他的利爪尖牙。虽然就结果而言昴并没有被杀死,但目睹那场虐杀的现场的昴对于加菲尔的憎恨至今也还没有消失。

只是,不惜做出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这样的行为的他,究竟需要多么坚定的决断力啊。能够让他做出如此决断的契机,那究竟是什么呢?

尽管再三回忆,昴也无法认为那个契机就在自己的身边。

也就是说,那场虐杀的关键(契机),应该并非在于昴,而是在于加菲尔身边发生的某件事。

“琉兹婆婆。尽管加菲尔他看上去既粗鲁又野蛮,但他并不是会轻易付诸于暴力的家伙……我能够这么认为吗?”

“那个孩子他,其实本性就是个温柔的孩子啊。他只是用看似坚硬的外壳将自己保护着,然后为了守护自己和周围而总是率先咆哮而已啊。……他所学到的所有,也都是源于这种本性啊。”

“是这样吗,这样的话……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呐。”

“——?”

昴用手指掠过鼻尖,径直看向歪头表示不解的琉兹。

然后,用手碰触着在他边上的水晶,感受着手掌中传来的冰冷的触觉。

“有某个人,在背后教唆加菲尔啊。以那个家伙的行动作为契机,加菲尔才突然急迫地采取示威行动啊。”

不像他的行事风格的各种举动,如果是从存在对加菲尔下达指示的某人这一角度去思考的话,一切都能想通了。而在此基础上,可能作为加菲尔的帮助者的最有力候补就是,

“罗兹瓦尔、拉姆、琉兹婆婆,又或者说是尚未发现的恶意……”

不论是谁都有可能,让加菲尔做出那样的暴行。

有必要去查明这一事实。只要能够清楚这点,昴应该就能得到与加菲尔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交谈的机会。

“作为参考的话,琉兹婆婆,我能够问一些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呢?”

“——加菲尔在墓室里接受的【试练】的内容,琉兹婆婆您是否知道呢?”

“……很抱歉,老身并不知道。很遗憾地,那并不是老身能够知道的事情啊。”

琉兹摇了摇头。既然她有着无法说谎的限制,那么她的话语就应该是事实。接受了她的回答,昴说着“是这样啊”收了收下巴,

“让我改变一下问题吧。——关于加菲尔在墓室里接受的【试练】的内容,其他的琉兹婆婆知道吗”

“——”

“在这种场合保持沉默,就只能认为是表示肯定(默认)啊”

对着保持沉默的琉兹如此说道,昴轻轻抬起面颊向上看去。

作为琉兹.梅埃尔的复制体,同时作为【圣域】的代表者的琉兹有复数存在着。也因为有着,定时交接扮演琉兹这一身份的职责的系统存在,产生各个个体无法共享经验和记忆这样的问题也是当然的。

一共存在着四位代表着琉兹的复制体。先假设用ABCD去将她们区分开来,A在自己活动的时间中获得的所有记忆和经验,BCD就无法继承。

加菲尔曾经挑战【试练】,然后由琉兹将失败的他带出墓室的那一天——那个时刻,救助了加菲尔的并不是现在在昴眼前的琉兹。

“……知道【试练】详情的琉兹婆婆,下一次的出现是什么时候呢?”

“——”

“昨天,在墓室之前与我交谈的琉兹婆婆说过,接受过【试练】这样的话语。既然无法说谎的规则都是能够适用的,那么她的话语就是事实。考虑到按顺序交换的每日换班制度……下一次的出现,是在三天后吗?”

在现在这种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的情况下,可能的话昴还是希望避免最远的日期啊。

对着如此希望着的昴,之前一直闭口不言的琉兹,从她那薄唇中缓缓叹了口气,

“并非如此啊,将卡小子从墓室里带出来的老身,下一次的出现是在两天后啊。进过墓室的老身和没进去过的老身,就是这样两人两人地按顺序轮转的啊”

琉兹她,露出了看上去有些疲惫的表情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