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惰的后果』


听到笑声传来,昴拼命地忍住就要从喉底喷薄而出的战栗感,开始把刚才怠惰的脑袋全速运转起来。

——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女要自称是贝特鲁吉乌斯。那家伙应该已经被杀死了,尸体也完全被吹得不见踪影。她应该死了的。难道说不止一吗?开什么玩笑。这种不讲理的事有一白鲸就足够了吧!

“混蛋……现在……为什么……唔”

“哦呀哦呀,你看来很是惊讶嘛。看你这么惊讶的样子,我回来一趟也没有白费,对吧!”

她打了响指,伸出那只没有被咬烂的手指着昴。她狂笑不已,张开大嘴舔着舌头,简直快要露出自己的喉头了。

那让毛骨悚然的笑容,让昴确信,她和应该早已被杀死的那狂有着共同点。不管是说话方式、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更重要的——存在“不可视之手”这一点。

“等等……你,不是应该有七只手……的吗”

就昴所知,贝特鲁吉乌斯应该总共有七只黑色魔手。

起码昴不曾看到过更多的魔手,在和帕克的战斗中使出全力的贝特鲁吉乌斯,也从未使用过更多的手。

但是,现在映入昴眼帘的不止七,伸出的手已经接近了二十只。

“你……可以看见“不可视之手”吗?”

听到昴的话,她眯起眼,发出了一丝不安的声音。

在以前的世界里,自己的魔手被看见一事也会激起贝特鲁吉乌斯的敌忾之心。即使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另外一,这一点也依旧未变,她对昴的话语抱持了前所未有的憎恶之意,吼道

“我,只给我,只给我一的爱之答案……为什么,你会!能够看见!宠爱的信徒啊,你难道是……!”

“你这家伙——给我离开昴大!”

她的双唇震颤着,然而此时一尖锐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她用充血的眼眸朝着声音的方向瞪去,却看到说话的是……

“威尔海姆……”

威尔海姆的头被黑色的魔手抓起,脚微微地离开了地面。

身躯被无法看见的手臂封住了行动,然而老剑士依然努力想要挣脱,他的眼光依旧凛冽异常,犀利不减。

要是“不可视之手”一旦解开拘束,一瞬间这位老者就会一跃到跟前,一脚踢飞女的头颅,再次把贝特鲁吉乌斯打落到地狱去吧。

面对剑鬼发出的逼杀意,女——贝特鲁吉乌斯竭力抵抗着,她那原本相当木讷而清秀的面庞顿时丑恶地扭曲了起来。

“啊啊,你,还真是勤劳呢。我明白。我明白,我还想要进一步弄清楚!我看到标致的、美丽的、高雅的、毫不动摇的精神力啊!这是信赖之物!贯彻之道!坚定之心在我心中确立的证据!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

“不要满口胡说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话,你这疯子”

“疯子!完全正确!没错!我为爱而狂!我为爱、为畏爱、遗爱、慈爱、恩爱、渴爱、惠爱、敬爱、眷爱、至爱、私爱、纯爱、钟爱、情爱、亲爱、信爱、深爱、仁爱、性爱、惜爱、切爱、专爱、憎爱、忠爱、宠爱、贫爱、偏爱、盲爱、友爱、怜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凸着眼、伸着舌、弓着腰的贝特鲁吉乌斯使劲地挠着头。

威尔海姆见此狂态,仿佛看到了恶心之物。看着她,威尔海姆心头就涌起对疯子扭曲的示爱方式的厌恶感,和其他那些露出苦闷表情的被捕获的家伙一样。

身处这种负面情感的漩涡之中,贝特鲁吉乌斯反复几次痉挛般地笑起,她转了转眼珠,瞟了一下四周。

“啊啊,没听到应当有的赞赏之声,真是寂寥。……那么我就,稍微狂暴一些吧!”

“难道说……住手!”

贝特鲁吉乌斯轻轻举起双手,对毫无反应的周围做出不讲理的要求。昴不知道这疯子又打算做些什么,他做了最坏的想象,发出声音打算制止她,然而贝特鲁吉乌斯的微笑却远比他快得多。

“来吧,怠惰吧”

和昴的最糟的想象完全不同,村子里遭受了“怠惰”之灾厄的洗礼。

刚才身体动作被封住的所有,各都露出了苦闷的表情,但都憋着不出声。虽然这也有不让贝特鲁吉乌斯把兴趣转移到自己身上这种防卫本能在作祟,不过在那之上,还有更根本的理由,他们的喉咙都受到了压迫。

几只伸出的魔手掐住了被拘束的所有的喉咙,把他们吊起。虽然不至于掐得无法呼吸,但是也没法大口呼吸,根本无法反击。这就是如此毒辣的手段。

然后现在,以贝特鲁吉乌斯的一句话为节点,拘束突然解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村子里各喉咙上的压迫被解除时的惨叫此起彼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他们当中,有流着口水,以头抢地的男性。

有着白眼,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开始吐沫的女性。

有用超越了贝特鲁吉乌斯的自残行为不断自残,血流成河的旅行商。有体内魔力暴走,七窍流血的骑士。

发狂一般的惨状,悲鸣和尖叫回荡在整村中。

“这……”

这和几小时前,在和白鲸一战中发生的想象非常相似。

在被雾霾包围的街道,听到白鲸咆哮的全部都失去了心智,蹲在原地无法动弹。

但是,贝特鲁吉乌斯这一句话所造成的状况,比当时的情况还要严重数倍。

“比我想象的,更能抵抗呢”

说着,她开始微微左右晃动脑袋,愉悦地看着惨叫到仿佛要喊破喉咙的众生。

在这惨状面前居然还能哼着小曲,昴不再怀疑她和那男就是同一人了。但是

“混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我会赶来这里的理由——试炼本身也还没有举行。不过说来,正因为你们几乎把我的指尖全数碾碎,所以我才剩下这么孱弱的肉体”

贝特鲁吉乌斯用做作的语气说道,然后用手在自己身体的凹凸起伏上情而妖娆地游走。昴对她这种情色的动作感到作呕,他狠狠地等着紧紧抓着自己不放的魔手,努力想要挣脱开。然而

“可恶,明明能看见……但却无法干涉吗!”

“果然你能看见“不可视之手”呢。虽然令不爽,不过既然你是“傲慢”的话,也算可以理解吧……”

狂观察着不断挣扎的昴,饶有兴致地走近他。

靠近身体被吊起,完全无法行动的昴,八成也不会有危险吧。她这么判断。诚然,昴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昴——

“去吧!帕特拉修!!”

“什么——”

响应昴的呼唤,压低了身躯的地龙从旁一下子撞飞了贝特鲁吉乌斯的身体。

那些紧抓在场所有存活者的脖颈的“不可视之手”,到头来也不过是对类产生作用罢了。它们对被放置在村落口附近的地龙们无法施加干涉。帕特拉修仿佛是想引开贝特鲁吉乌斯一样绕到她身后去,此时只有魔手的拘束效果减弱的昴注意到,挣得了一丝时间。

“咕——”

虽然肉体不同,但是那副身体依然如亲眼所见,非常纤弱。

体重数百公斤的地龙的突击极具威力,即使矮小的身躯已经尽力躲开,但仍然被弹出老远。

贝特鲁吉乌斯被撞飞,在地面反弹了几下,撞进了边上的民宅里。一股烟尘卷起,那让在场众悲鸣的元凶不见了踪影——“不可视之手”对昴的拘束也解开了。

“解开了,这样就能……威尔海姆先生!”

“……我还好。但是,这……”

威尔海姆抚着他脖子上生来便有的痣,似乎并未受到精神污染的影响,他看了看四周。虽然“不可视之手”的影响暂时解除了,但是对周围造成的精神污染似乎仍在持续。

即便是现在,仍然万分痛苦的他们依然持续着自残行为和噩梦,血流不止到极度虚弱,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要是这和白鲸发出的雾是同类的产物的话

“如果没有菲利斯,就没法治疗吗?!”

“也可能是击倒元凶后,就会中断的诅咒”

面对如此绝望的境况,昴双手抱着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的帕特拉修凑过鼻子,推搡着他的肩,仿佛在说“冷静下来”。

地龙的斡旋,让昴得以深呼吸一口气。他拔出宝剑,看着威尔海姆的侧脸。

“如果击倒她的话就能……有这种可能吗?最糟的情况,干脆撤退去找来菲利斯是不是更好……”

“要是菲利斯在的话那再好不过。但是,你打算把那家伙留在这里就离开吗?要是我们返回森林,那家伙下一目标一定就是罗兹瓦尔大的宅邸了。爱蜜莉娅大会有危险的”

“……!!”

这是绝对必须避免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昴确信,绝不能让贝特鲁吉乌斯碰上爱蜜莉娅。要是她碰上了这家伙,对昴来说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有这一点,一定要坚决避免。

“看来你做好觉悟了。昴大先后撤一步,看我出招”

“那家伙的花招,是用看不见的手来束缚。就算是威尔海姆先生,对那家伙的手也……”

“只要明白是看不见的手在作怪,就有办法对付。比起这些,昴大,那家伙是“怠惰”没错吧?如果是的话,我有能够斩去“怠惰”的自觉”

“虽然不明白原理是怎么回事,但我想错不了的。最糟的情况就是像白鲸那样的,这边的才是本体,刚才那是假的。我不了解这一点”

“我可没有在怀疑啊”

昴像是在辩解一样,威尔海姆听闻,苦笑了一声。年长之的豁达胸襟让昴不禁对自己在这场面下显露出的渺小感到羞愧难当。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应——

“啊啊——好痛。好痛、好痛。脑震荡,脑……震荡……了”

贝特鲁吉乌斯从崩坏的民宅残垣中伸出手,探出脑袋。她的半身子都被血和泥水弄脏了。她迟钝地拔出废墟,身子上数道深深的裂伤如实地显示着她是如何毫无防备遭到帕特拉修那一下突袭的伤害的。

但即便如此,她闪耀着的双眸中的生气也丝毫未减半分,带着怨念一般的狂气反而还增强了些许。

“不错。地龙果然,真不错。亲近类,忠实,而且聪明勤勉!太棒了!惹怜爱!勤勉!对!勤勉!这是比起任何品质都更应该被赞赏的美德!如果怠惰是最耻辱的罪恶,那么勤勉便是最应被赞赏的美德!倘若怠惰正如不值信爱一般不实,那么只有勤勉才是与宠爱相符的信徒之举!”

贝特鲁吉乌斯甩手晃脑、跺着地面,伸出舌头,流着口水,对帕特拉修展露出满脸的狂笑,不吝溢美之词。

帕特拉修虽说受到赞扬,但贝特鲁吉乌斯的诡异姿态似乎跨越了种族的距离,让它感到不快,它那难以表露出情感的爬虫类脸庞竭力地体现出厌恶感,像是选择了昴一般,往这边靠了靠。

真是可爱的,可以依靠的伙伴啊。

“我这边这位伙伴可不吃你那一套啊,变态混账——该叫你变态婊子么?虽然TS有一定需求,但是谁他妈想看你的TS啊,你下三滥”

“TS?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给予赞赏的对象是否受用,可和我毫不相干!真是棒极了。这涌上心头的悸动,肯定不是为了满足我这无法言表的怠惰。不被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容许原谅存在。所以我要尽我所言,将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

“和无法交流的谈话,不论在哪里都是麻烦的事啊——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威尔海姆・凡・阿斯托雷亚,参上!”

威尔海姆俯下身躯,一边报上名号,一边如风一般出击。

剑鬼的躯体飞速疾驰,想要一举赶到缓慢移动的贝特鲁吉乌斯跟前。然而贝特鲁吉乌斯对这第一发攻击也有所戒备。

“啊啊真可怕。你也是勤勉之呢。所以,就让我这样来吧”

“不可视之手”从大地上喷涌而出,在贝特鲁吉乌斯的正面形成障壁护住。要是就这么直直突入,那么无法回避的魔手将会盘满威尔海姆的全身。

昴声嘶力竭地吼出,把威尔海姆无法看见的巨大威胁告诉他

“正面是她的手!快退后!”

“了解——”

威尔海姆用力一蹬,紧急刹车,躲开了就在眼前的障壁。老剑士借势往旁边一跃,回转身抽出剑,纵向一挥

“啐——”

受到了斜方向斩击的地面碎裂开来,土块如雨点般向贝特鲁吉乌斯落去。要是用能够击碎大地的气势劈下一斩击,或许就有攻击的意义了吧。

“但那只是骚扰战术而已……”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你是怠惰吧?”

对威尔海姆的行为做出了同样感想的昴嘶哑着打算说些什么,但贝特鲁吉乌斯的叹息声压过了他。威尔海姆没有理睬她气馁的态度,继续在地上疾驰,朝着她不间断地落下土块之雨。

贝特鲁吉乌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抵挡这令不快的行为,一边嘟囔道“够了”

“虽然你很勤勉,但是无能之和怠惰一样都是应被唾弃之存在。还不快你那无用的抵抗——在给予我的宠爱面前,被扯碎消散吧消散吧散吧散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影子突然炸裂开来,贝特鲁吉乌斯的“不可视之手”逼向了威尔海姆。那些手的数量达到了三十只以上,和昴所了解的贝特鲁吉乌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尽管昴想要把魔手的存在告诉威尔海姆,但他意识到,仅仅告诉一只手两只手的所在远远不够。昴哽住了。

而这致命的停滞,直接终结了威尔海姆的生命——

“威尔海姆先——”

将所碰触之物毫不留情全数破坏的“不可视之手”,袭向甚至无法感知到其存在的老剑士的全身。碰触到的指尖就那样,蹂躏着老剑士的身躯。幻视着这一切的昴唯有叹息自己的无力。然而……

“我说过的吧”

威尔海姆弯腰闪避开那些袭来的指尖,扭转着身体接连地躲开了如同雨点般撒下的魔手。他顺滑地在魔手的缝隙间游走穿梭,将袭来的威胁全数躲开,老的脸上露出了好战的笑容。

“只要知道有看不见的手这么一回事,就有办法对付”

所言非虚,剑鬼就在昴的眼前证实了这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威尔海姆犀利的话语,让贝特鲁吉乌斯的喉咙不禁颤抖起来。

看到威尔海姆轻松地躲开了自己的秘技,贝特鲁吉乌斯愤怒地皱起眉,举起右手的手指用磨牙全部咬碎,充血的眼球骨碌碌地转着,看着四面八方。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居然连你,都能看到我的“不可视之手”?”

“能看见。——只要知道伎俩,就不过是些骗小孩的把戏罢了。”

威尔海姆失去兴致般地说道,再次举起剑挑起土块。

倾泻而下的土之雨不断打在颤抖着的贝特鲁吉乌斯的身上,对于狂的挑衅,恐怕不能再比这更有效了吧。

然而,反反复复之后,昴才终于意识到威尔海姆的真实意图。他对剑鬼令恐惧的战术素养咂舌不已。

刚才威尔海姆朝贝特鲁吉乌斯倾泻下大量土之雨,并不只是打算惹火她的骚扰战术。

大量倾泻而下的土之雨,造就了“不可视之手”肉眼可见的轨道。

可以通过物理方式干涉到体的“不可视之手”,仅仅只是看不见而已,它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如同谜一般。恐怕这些魔手是在对真实展开干涉术式,而威尔海姆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

换句话说,通过观察土之雨被拦截的地方判断手在哪里,然后照所看到的回避。不过话说回来,三十只手一起展开的猛攻可不是能轻巧避开的,这是只有拥有超般反射神经的威尔海姆才能完成的神技。

“那么,也该惊讶够了吧。——做好被斩的觉悟了吗?”

威尔海姆把刀刃指向贝特鲁吉乌斯,低声恫吓道。

寒气逼的话语,甚至让没有直接面对刀刃的昴都一阵哆嗦。不必说,直接面对这杀意的贝特鲁吉乌斯更是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吧。

事实上,贝特鲁吉乌斯一下子转变了至今为止狂气、仿佛丧失现实认知能力的态度,好像突然回到现实一般,惊慌失措。

“等等,给我等等。明明不应该,变成这样,这种展开,这种窘境,不应该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如此勤勉!我拒绝怠惰,是为了得到爱的报偿!我作为得到爱的!亲爱的!宠爱的信徒,比谁都要虔诚而勤勉!这样的我……”

“因为达成了此事我才会被爱。因为做了这么多我才会被爱。你嘴里迸出的爱这字眼,轻薄得让作呕!”

贝特鲁吉乌斯难以令直视地吼叫着。威尔海姆从心底里唾弃着她,就像听到妄语一般,把剑劈下。他的双眸中燃起了和杀意不同的凛冽剑气。

“爱不是勒索、不是恳求、也不是可以横夺之物。你所言的不是爱,只不过是自命不凡罢了。”

“你这家伙,懂什么——”

威尔海姆摆出一副已经不想再听下去的表情,无视了想要说些什么的贝特鲁吉乌斯,继续倾泻下土之雨。然而贝特鲁吉乌斯在暗色的雨中,露出了会心的狂笑。

“那么,尝尝这一招如何!!”

她吼叫着,朝这边伸出双手。“不可视之手”如同响应她的召唤一般,在地面蜿蜒前行,吊起了倒伏在旁边、受到精神污染折磨的骑士们的身体。

臂力过的他们,每位都是和威尔海姆一样全副武装的讨伐队的幸存者,是和威尔海姆有着深切羁绊的同伴——她正是瞄准了他们。

瞳孔中充满了狂气,贝特鲁吉乌斯扯开嗓子吼叫,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喝彩。

“来吧,这样如何!友、同僚、部下、同伴、同志被这样抓起来当成质的你,会露出什么丑态——”

“不要,小看骑士,你这贱货”

威尔海姆丢下一句话,身躯如同弹丸一般疾驰而出。

老的身躯蹬脚刨开了土地,眨眼间仿佛时间都被丢在脑后一般,飞驰着。贝特鲁吉乌斯哑然无言,晃过神来打算从影子中收回魔手——然而已经晚了。

剑刃深深地扎入下腹,贯穿了身体,从背后刺出。两的脸挨近了一些,表情仿佛交换了一般。

一惊愕得呆滞了脸,一则是静谧地在瞳孔中燃起了怒火。

“骑士为了守护而握起剑刃之时,便已不再怜惜自己的性命。你——不准再侮辱我的同伴”

“啊啊……这……种事……”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自己的伤口,摸到从剑刃上流下的血,睁大了双眼。贝特鲁吉乌斯把满是血的手伸向威尔海姆的脸,老剑士没有躲闪。她已经没有任何气力了,斩却无数生命的剑鬼清楚地了解这一点。

“你,才是……啊啊……真正的……真正的……真正的……勤勉的……”

贝特鲁吉乌斯的指尖爱怜般地抚摸着威尔海姆的脸颊。

老剑士任由她的行为,缓缓地将宝剑的刀身从她腹中抽出。血液大量喷涌而出,丧失了力气的贝特鲁吉乌斯乏力地跪了下去。

“需要介错吗”

“——不需要。啊啊,失去生命的感觉真是美好。血液流淌而出。生命之源流淌而出。迄今为止,一直支撑着我肉体的,勤勉之物,正在流失,失去,消散,消散散散散散散散散散散散散”

她侧身倒下,愉快地看着血液浸染开更大的面积。愉悦复愉悦,她的双唇也因愉悦而震颤,瞳孔慢慢失焦,最后,眼里终于失去了光芒。

昴看着最后这一幕,叹了一声“呼——”。眼前刚刚结束异常让忘却呼吸的激战,他甚至忘记自己的身体还能行动。

“结……结束了……吗?”

“停止呼吸了。四周的东西,看来也是这样”

威尔海姆擦拭着刀身,小声对恐慌的昴做出应答。

昴听了他的话,环视了一下四周,刚才为止还被精神污染折磨不堪的们,似乎也终于镇静了下来,没有受到致命伤的样子。

最后被抓为质的那些,也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似乎这一次,终于可以真正的,放心了。

“结果,这家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昴蹬了蹬已经僵硬的脚,确认自己的身体还听使唤后,走向了威尔海姆身边。

伫立着的老剑士的面前,是完全沉默的倒伏着的贝特鲁吉乌斯二号。如果只看她的死状,会认为这只不过是毫无关系的女性尸体罢了。

然而,事实上这女性到刚才为止都还是贝特鲁吉乌斯。

那份狂态,还有“不可视之手”的威能。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这些现象即使不愿接受也只有强行咽下。

“如同白鲸一般,“怠惰”也有着好几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所说的,他们在世界各地活动这件事就可以理解了……”

“我听闻大罪司教存在复数同一大罪……真是捉摸不透的一群家伙。不能断定这是不可能的事。”

威尔海姆把白鲸作为印证,稍微压低了一些声线。

如果刚才的推论是事实的话,那么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态。想到贝特鲁吉乌斯这样的存在可能还有好多,就让不想再细想下去。

“最糟的情况是,这女并不是本体……就像白鲸那样,还有其他本体?这次可能只是出来探查而已,我们必须想想对策。”

“我也担心在森林中探索的那些。这里由于有昴大在,所以可以对付看不见的手,那一边可没有这种好事”

“——!是吗!那就糟了!我们得赶紧回去汇合!”

残存在森林中的魔女教的残党有两组。虽然不想认为在某一组里还有另外的贝特鲁吉乌斯,但是无法否定可能性。

昴转身想要立即返回,抓起帕特拉修的缰绳。然而

“总之我们立刻赶回去……帕特拉修?”

昴伸出手,正打算飞奔返回,但帕特拉修一动不动。不仅如此,地龙还微微地低下了头,凶猛地吼叫,睥睨着昴。

这态度,仿佛是在看敌一般——

“难道说是……凭依……?!”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昴不禁浑身战栗起来,往后跳撤了一步。

假若这是事实,那么贝特鲁吉乌斯甚至能凭依到帕特拉修这完全不同的种族身上——

“威尔海姆先生!糟糕了,那混蛋,居然凭依到帕特拉修——”

“咕”

霎时间,昴回过脸,嗅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哈?”

他哑然了。温暖的液体流淌在他的脸上,昴张大了嘴,眨着眼。

那应该就在眼前的老剑士不在。或者说,并不是不在,只不过和昴所认识的样子完全不同。

比昴还要高10公分的修长身躯,那是威尔海姆千锤百炼的肉体。宽阔的肩膀上,没有头颅。

被拧曲扭断的充满血污的断面露了出来,高高耸起的黑色雾霭在喷涌着鲜血的胴体面前蠕动着舞蹈。

“不……不可视……之手……?”

昴愕然望着前方。被贝特鲁吉乌斯凭依的帕特拉修就在眼前。

它的头颅也在昴的眼前被胡乱地剁碎糟蹋着,发出沉重的声响。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昴感到脚底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威尔海姆也倒在自己的身后,在昴的前后,刚刚还分享着胜利果实的伙伴们,已经失去了生命。

“怎么……会?发生了……什么……?”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昴回过身,朝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威尔海姆。脖子以上什么都没有。喷涌而出的鲜血毫无制止的手段,他只能看着大地被鲜红浸染。

倏然间,他发现威尔海姆的尸体抽出了宝剑。

修长的那具尸体努力地伸长手臂,将剑尖瞄准了自己的喉咙。

一番努力之后,手臂仿佛找准了目标。昴怔在那里,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完全不清楚事态。

完全不清楚事态的他,伸手把手臂拉到身旁。

温热的感触在喉咙游走中,昴的全身失去了气力。

完全不清楚事态。也无法理解。但是,有一件事昴知道的很清楚。

——啊啊,自己就要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