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S 雷姆』
“——哇，和说的一样。这什么情况，完全不行啊”
昴看着倾斜的架子的后方，对自己工作的情况皱了皱眉。
脱下了执事服的外套，卷起衬衫袖子的昴一副清洁工的架势——然而这不过是把“初学者”和“没水准”这几个字刻他脑门上而已。
发挥一下与生俱来的一点小聪明，就能把宅子事务的要领好好掌握。
正这因为这么想过，昴现在有种被人指责骄傲自大的感觉。
在昴身后一道身影望着他反省。这道身影“哈！”地哼笑了一声。
“哎呀呀，到底只是个巴鲁斯。还以为你成长了，就想着稍微放下手看看，结果一派狼狈的样子……知耻一点吧。”
“啊，无法反驳……才怪啊！为什么可以那么嚣张！？你也没有工作到能教训我的地步吧！”
“拉姆和巴鲁斯不一样，拉姆的要领可是好得多呢。在分配早上的工作的时候，拉姆把自己负责的任务降到了最低。”
“不是快速进行工作的能力而是逃避工作的能力？！”
不是战而胜之，而是不战而胜之的真正兵法。
——说好听点就是这种感觉，说难听点那就是出色的偷懒能力。然而早上没能看出这一点的昴现在说什么都是马后炮。
话虽如此——
“姐姐大人和我都不希望这种情况影响到雷姆吧。”
“唔……明明只是巴鲁斯却那么狂妄。不过，说得有道理。”
看着可怜兮兮挠头说话的昴，拉姆眯起眼睛。就这样，俩人看向房间的另一端，那里有道忙活着的人影。
摇晃着女仆装的裙摆，在打湿了的地方擦拭着房间细节的部分的蓝发少女——
“——雷姆”
“啊，是，不好意思。稍微有点入迷了。架子后面怎么样了，昴君？”
听到呼唤的少女——雷姆温柔地微笑了一下，向昴询问道。
不得不对这样的微笑作出令人寒心的回答，这让昴感到相当抱歉，但又不是能瞒得住的事，他很快下了决心。
“啊、正如雷姆所说。看不到的地方也好好——好不容易地、连只是看上去干净就OK这一回事都做不好”
“不，没有这回事。如果是让做表面功夫的话，无人能出昴君之右。昴君是王国第一！”
“是会被起诉诽谤的说法！”
虽然知道雷姆没有恶意，但这评价还是相当扎心啊。
善于修饰表面，这是昴也有自知之明的一点。
“雷姆不愧是善于洞察事物本质的高手。”
“烦死了，姐姐大人！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看在这份上就别损我了！”
昴坐在床上，向抱着自己手臂的拉姆投去凶狠的目光。然而被更加锐利的视线回视，立刻退败。
在这里，地位和权力的最底层正是菜月·昴。
“可恶，前辈女仆的霸凌太痛苦了……在这一点上雷姆超温柔！”
“是的，这是当然的。雷姆不会对昴君说严厉的话。即使雷姆说了多余的话，相信如果是昴君的话会理解的。”
“被温柔之物从内部攻破了”
外部被姐姐的毒舌绞碎，内部被雷姆的甜衣炮弹弄得体无完肤。
自己置身的环境也不知道是好，还是自以为的好，这大概就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吧。
“嗯嗯，不要一直假装看不见啊，菜月昴。姐姐大人姑且不论，回应了雷姆的期待不就行了吗？开干吧！ 是吧，雷姆！”
“不愧是昴君，就是这个气势！雷姆深感钦佩！”
“诶、这种积极的态度也是我的特长啊。那么，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
“是呢……首先，窗户边框完全没擦过，重新来一遍吧。架子的上面也是，不要光踮脚，用上踏板再好好地擦拭一遍。正如所见，架子后面不用每天都擦，但隔久了就会很麻烦。然后是床腿和垫子的里面……”
“炮火集中得像要扑倒了！”
对于从滔滔不绝的雷姆口中溢出的指点，昴在心里做笔记的手都跟不上了。但是，从昴被评为王国第一表面功夫来看，就算是看上去相当干净的房间也还有改善的余地。
“真的，雷姆把这些看得非常清楚啊。这也是女仆的专精吗？”
“这是当然的。啊、不过还有一点，就是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的话，自然也能看到一些东西。雷姆是因为总是在考虑昴君的事。”
“虽然很高兴，但满是尘埃的缺点正在被接连看破啊……”
紧握拳头的雷姆回答很可爱，但昴有些难为情。
不过，连细微的地方都能注意到，这样精到的工作态度，彻底证明了雷姆想成为谦逊的女仆的打算。
可以说，“万能女仆”名不虚传。
“当然啦，因为雷姆是拉姆可爱的妹妹。”
“所以姐姐大人又在夸耀自己了吗！”
“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很恰当好处，这正是姐姐的魅力所在。”
对于光明磊落地在床上昂首挺胸的拉姆，昴和雷姆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就是在罗兹瓦尔宅邸工作的女仆和佣人的日常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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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啊”
瞬间的悬浮感，随之而来被坚硬地面阻遏的疼痛。
虽然知道落下来不可避免，但冲击还是相当大的。
尤其是滚落的地方出乎意料地有粗壮的树枝。肩胛骨周围被重压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昴流出眼泪。
“嘶……啊—，除了大自然以外没有其它追击了，得救了。真是用处颇多的刀啊……”
眼里含泪的昴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刀归鞘，呼出一口气。
他转头仰望之前吊着自己的大树的枝干。
长长的藤蔓从树干上的一根粗枝向地面延伸。藤蔓中间被刀切断了，而被切断的藤蔓的尽头是——
“绳套吗……虽然在漫画之类的作品上看到过，没想到这种陷阱真的有效果啊。”
边说着，昴把套在右脚踝上的藤蔓圈取了下来。
在这个设置在地面的陷阱中，有个脚穿过绳套就会被勒紧吊在空中的结构——说实话，自己被挂着的同时也有想过具体是怎么实现的，然而得出的答案是不知道。
不过也没有闲工夫为了这个答案去四处调查。
“虽然没有记忆，但雷姆拥有的知识和灵巧是固有的吗……从变成追赶者的角度来看，雷姆果然是姐姐大人的妹妹啊。”
虽说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回算是再一次切身体会到。当然，昴并不大想以这样的方式切身体会，现在感觉着实苦涩。
——昴追赶雷姆，进入森林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
在另一边的森林里遇到了蒙面男，遵从他的建议，识破了雷姆带着路易逃跑的伪装路线。
多亏了这个，和逃跑的俩人的距离可以说是缩短了。但距离始终无法缩短为零，其最大的要因和障碍，就是雷姆的戒心。
对昴身上环绕的魔女的余香——也就是瘴气颇为警惕的雷姆，不仅伪装脚印，还在森林各处设下陷阱，阻止昴的脚步。
从受到第一次强烈冲击以来，昴中招的陷阱数不少于十个。就这数目，还一边带着拖油瓶，一边用无法自由支配的脚逃跑，能完成这些动作只能说是令人瞠目结舌。
“是草结、或者挖得很浅的陷阱的话倒是挺可爱的……”
如果是以让昴摔倒或让昴扭伤脚为目的的小陷阱的话，损失少，对继续追踪也不会造成太大障碍。
不过数量多得超乎寻常了。在草丛或落叶多的区域里行走时需要提高警惕，令人头疼。
“以雷姆的腕力，可以一下就做出限制一只脚的陷阱，是个难关啊……天生的身体素质差距太大了。”
在这些小陷阱之间穿插着的，就是刚才把昴吊起来的那种、利用藤蔓和倒木能真正阻止脚步的陷阱。
如果不是昴碰巧奇迹般地有机会得到那把刀的话，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从藤蔓陷阱中挣脱出来。说不定会头脑发热丧失冷静，在这之后追踪要再开始就迟得多了。
还有最让焦躁的昴犹豫不决的是——
“去！”
他挥舞着从腰间抽出的基尔提鞭，用其尖端用力击打可疑的地面。
下个瞬间，刚刚鞭子击打的地方，伴随着强烈反作用力的树枝形成两、三发攻击直直杀到。这威力，要是被直接击中的话折断一两只手都不足为怪。
以完全剥夺昴的行动力为目的的大陷阱——虽然数量不多，但确实存在。这一既定事实使得昴的进军速度延缓了。
布置在森林入口的粗树枝之攻击，可以说是大陷阱的一环。
越是这样深入森林深处，被发现的大陷阱的危险性和威力也就越大。与其说是被追逐的雷姆不再留情，倒不如说是在逐步成长。
“在被人追赶并制作陷阱的过程中不断学习，陷阱的布置技巧也在提高……可恶，不愧热心学习的人啊，雷姆。现在不是很想这一点发挥作用就是了”
他知道雷姆是个很努力且善于努力的人，即使在丧失记忆的状况下也没有失去这份禀性令人开心，但一码归一码。
说白了，雷姆是在战斗中成长的，而考虑到昴的成长基本到头，本来就严峻的实力差距现在变得更加显著了。
在这个差别成为决定性的事物之前，必须控制住雷姆——
“——”
解除了眼前的大陷阱，昴暂时屏息。
他东张西望所寻找的，是在此设下陷阱的雷姆的下一个逃跑路线。为了知道这个，追寻她意外留下的微量痕迹是必要的。
当然，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也要考虑在内，但目前雷姆没有那种能力和余裕。因此——
“——有了”
在布下陷阱的树木隙间，发现了小小的树皮被咬过的痕迹。
与大陷阱毫无关系，像是猫抓到了家里的柱子一样的微小伤痕。但，就是这儿戏般的伤痕，把昴引导至此。
说到底，它就是“拖油瓶”留下的痕迹。
“……”
讽刺的是，拖雷姆后腿，让昴得以追踪到的主要原因，是她带着逃跑的大罪司教——路伊・阿尔尼普的存在。
虽然不清楚雷姆和路伊两人相性如何，但从这些痕迹也可以看出路伊不怎么配合雷姆的行动。
不管雷姆多么努力抹去足迹，路伊都让一切白费。
“可恶……”
注意到这个好消息，得到追赶助力的昴心情并不愉快。
理所当然的吧。结果路伊的存在成为了昴的助力，一想到自己和那个邪恶的大罪司教的关系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即使直接夺走雷姆的“名字”和“记忆”的不是路伊，作为“暴食”大罪司教的三兄妹应该同罪。就算只有其一人罪行也不会减免。
与其自身肉体不存在、生活方式错误等等问题无关。
这就是昴对那个在白色世界里四处叫嚣的路伊・阿尔尼普的结论。
所以，就算顺利追上雷姆，到了要说服她的时候，昴也不打算对路伊作出让步。
而且说来——
“为什么我就非得和雷姆这样追逐啊……！”
一想到要追上雷姆，还要和她商讨路伊的处理问题，昴就强忍那反反复复没由来的怒火。
是考虑过醒过来的雷姆有丧失“记忆”和“名字”的可能性。
当然，雷姆能恢复完全是最理想的情况。但既然有库珥修和尤里乌斯的先例，他对雷姆能恢复原状不抱太大期待。
这种不安果然应验了，到底雷姆还是忘记了她自己和昴。
但即便如此，昴也决不放弃，支持着雷姆。
爱蜜莉娅、拉姆、碧翠子等人——和阵营的伙伴相遇，所有人一起支持雷姆，这就是昴斗争到底决不放弃的依据。
然而现在，昴却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森林里追赶着逃跑的雷姆。
“搞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总是……”
就不能让一切顺利地平静下来吗？
想起一切的雷姆醒过来，一边惊叹于已经过去的时间，一边一起编织今后的故事。明明这样就好了。
即使雷姆的状态和现在一样，但身边有一起努力的同伴，就不会遭现在这等灾难的折磨了。明明这样也挺不错的。
命运总是为菜月·昴准备最残酷的道路。
而且不仅是昴，甚至是昴身边的人也不放过。
“——哭诉够了吧、菜月· 昴。”
昴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拍打自己脸颊。
尖锐的疼痛和冲击震颤了意识，将之前那些脆弱的想法暂时抛去。
是的，命运总是指向残酷的道路。
正因如此，菜月·昴无数次被名为苦难的鞭子抽打，每次都吐着血站起来，面向前方。
“最终把阻挡道路的苦难变成自己的鞭子的男人，就是我啊。”
严格来说，作为鞭子材料的基尔提拉乌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一堵阻碍道路的墙，不仅如此，在所有阻碍他的苦难中，都属于难度较低的那种。
用豪言壮语让自己活跃起来、情感高涨、往有点小聪明的头脑里注入热情，然后找出战斗的方法，这是昴一直以来的做法。
耿直地贯彻到现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今天也这么干。
“思考吧思考吧思考吧，我啊。就这样一直追下去，雷姆迟早也会发现路伊的小动作。到那时候痕迹就会消失了。在那之前……”
——必须要找到追上雷姆她们、或者抢先她们一步的办法。
“——”
分析双方的战力差距，认真思考彼方优势和我方优势。
现状下的雷姆，优势是失忆也没有消失的灵巧和细心。越制作越熟练的成长度、可爱的脸和声音，想好好守护这些成长和变化，但这些要日后再谈。
与之相反，昴的优势是对鞭子和小刀的运用、可恨的路伊留下的线索、可以视作亮点的凶恶眼神——以及比失忆的雷姆更清楚她是个怎样的孩子这件事，就是这些优势。
“……雷姆应该注意到了我正在追赶她。”
无数的陷阱的存在证明了这点，雷姆已经察觉到了昴追踪。
否则没有理由准备如此多的陷阱。最初的几个，应该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布置的，逃跑的优先级更高。
不这样做而是继续布置陷阱，是因为确信昴会追上来。并且，雷姆能如此确信昴会追上来的理由，果然是魔女的余香吧。
“到底有多臭啊，我现在的身体……”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虽然能问道沙子的味道和汗味，但不至于散发恶臭。当然，也有人说自己的味道自己很难察觉，但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魔女的余香只能靠感觉来感知。
以前就听雷姆和碧翠子说过，一天比一天淡，但“死亡回归”后频度会大幅度增加。
而昴在这半天里，叠加着监视塔里『菜月·昴X2』的轮回次数然后被送到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
“——异世界生活史上最具魔女气息的男人就是现在的我了。”
虽然不知道魔女的余香是否会有上限，但现在的昴肯定会散发相当的臭味，这样一来，他的行踪就暴露了。
要是无论怎么逃都无法缩短距离的话，雷姆也会焦躁不安的吧。
若是平时，让对手着急，引导对方犯错是昴的惯用手法，但因为要和雷姆重新建立友好关系，这种情况得尽力避免。
“无法两全其美啊。”
这糟糕透了的现状就是对此的最直接体现。
一边这么想着，昴边循着路伊留下的线索追寻雷姆的脚步，期间还解除了三两个中小型陷阱。
心情简直就和捡到面包屑的汉塞尔和格莱特一样（即童话故事《糖果屋》），区别在于昴是只身一人，而二人组是逃跑的一方。
“这次在容易看到的地方啊。接下来……”
发现了被剥掉的树皮，昴决定了下一条路。
因为路伊主观上没有告诉昴地点的意图，所以作为线索的痕迹杂乱无章，非常难找。
真相大概就是雷姆在制作陷阱的过程中，被放置在一旁的路伊擅自行动吧。
虽然持续好一段时间难以找到线索，但现在有了简单易懂的痕迹真是帮大忙了。
“能留有痕迹真是太好了。如果被雷姆发现并且消除的话，线索就……”
断了。话刚说完，昴又停了下来。
然后回到刚刚经过的那棵树那里，看了看被剥皮的树。这是一棵高大粗壮的树，被剥下树皮的地方相当显眼。
雷姆真的会忽略这个吗？
“——”
草原上的足迹被搅乱，还有逐渐熟练的陷阱技巧，然后就是眼前这明显剥落的树皮。
很快，昴心中得出了一个答案。
“如果是我认识的雷姆……”
若是那个才思敏捷、心灵手巧的雷姆，明显的痕迹应该会消除。
既然还有残留，雷姆只要不是陷入严重的视野狭窄的情况——
“——喂！”
昴从脚下拔出一团草块扔向正打算前进的路的前方。
根部还黏着泥土的东西画出一条抛物线，方向高高的草丛——
——就在这时，发出一声巨响，草丛沉没，巨坑吞没了大地。
“唔噢……！”
足以让人怀疑此前的小陷阱到底算什么的巨坑出现在昴的眼前。而且，陷阱不止于此。
出现的巨坑周围，树木发出悲鸣，折断在地。倒下的树一棵接一棵地往巨坑里掉，尚才敞开的大坑很快被填埋了。
如果昴掉进了那个巨坑里，现在就会动弹不得，被活埋于此吧。
至此，将之前的陷阱作为心理引导的大招放出来了。
成为追踪提示的那些痕迹，成为以活埋昴为目的的陷阱张开大嘴翘首以待。
虽然很想称赞这典型的雷姆式的手段——
“我所认识的雷姆不会就此结束。”
若是设下心理陷阱，并阻止追逐者的行动就再好不过了。
但，昴所认识的雷姆是一个心灵手巧、非常努力的人，声音和脸都很可爱，只要她精神地作出行动就会让人感到温暖，还有就是——
“等得不耐烦了，就会自己动手。——对吧，雷姆！”
说着昴转过头，仰望被剥皮的树。
就在此时。
“——！！”
咬紧牙关的雷姆从这棵树的树枝上向昴扑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拉不开与追逐者的距离，陷阱也无法阻止追逐者。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昴所认识的雷姆会怎么做呢？
能通过气味知道对方的位置，也知道对方所依赖的“面包屑”的真面目，就可以反过来设下陷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于是，昴的这番解读应验了。
问题是——
“——哈啊啊啊—！”
无法阻挡飞扑而来的雷姆，昴与之有战力差。
发出“咳啊！”的痛呼，昴被落下的雷姆的力量击飞。
说实话，雷姆用残疾的腿能走到这里这件事也好，要用自己的身体阻挡雷姆这件事也好，对昴来说都是出乎预料的。
“到哪都是纠缠不清的人！”
“等、等等，雷姆，听我说……”
“真啰嗦！”
留着鼻血的昴挥舞着被击中的手臂。怒火中烧的雷姆根部听不进这血染的诉说。
她匍匐在森林的地上，用蓝色的眼睛瞪着昴。
“如果在那个时候就放弃我们，就不会做那么多事了。可是你却在追着我们……请不要这样！”
“说得那么简单，我很受伤啊……”
“鼻子快歪了哦！你一靠近马上就看出来了。而且比起刚刚在草原的时候，那个东西也增加了……”
昴按着滴血的鼻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还能站立的昴对上趴在地上的雷姆。情况是昴比较有利，但这也不过是仅凭腕力就能翻盘的优势。
更何况，若雷姆仅凭手臂，像上次那样如半身妖怪般敏捷地行动的话，这次昴被击落在大坑里，就全完了。
只能慢慢测量彼此间的距离，在这里把误会消除了。
“雷姆，听我说。对你来说，我可能很臭……”
“……是的，有臭味。”
“让人怀念的说法……！虽然可能很臭，而且我也知道这感觉不大好，但我对你没有敌意！”
昴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与她为敌。
但即便如此，雷姆的戒备之情也没变缓。看来魔女的余香是把空虚的她逼入绝境的主要原因。
真的，无论到哪，与魔女的关系都不会是好事。
“有臭味，而且我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差，这样的自觉我还是有的。就算这样，我自己也和这些东西打了十八年的交道了。所以，让我们重来吧”
“……重来？”
“都是我的不好。没有向忘了一切内心不安的你说明清楚。全都是我的问题，没能理解你的心情……”
有偏差的想法和焦躁的心情都是没能考虑到雷姆的要因。
可以轻易给自己开脱，就说都是这些原因造成的。但在当下，这种冷冰冰的自我辩护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保护昴自己的话。
而是为了解开雷姆那颗顽固的心，必须要诉说的话。
“你很重要。我只是想保护你。所以，请你听我说，不要拒绝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
昴高举双手，深深弯下腰，说道。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表现出全心全意、至诚至意，但完全注入了他的所思所想。如果这样能稍微动摇雷姆的心，给他解释的时间的话。
“——就这些、是吗？”
“……诶？”
“你要向我解释的只有这些是吗？”
面对雷姆的回应，昴怯生生地抬起头。
她声音中蕴含的感情与昴所期望的不同。但事与愿违的同时也给昴带来了困惑。
雷姆的声音里夹杂着平静的愤怒和难以忍耐的怒火。
“雷、雷姆……？”
“你对我们穷追不舍，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当然奇怪，我也当然会觉得奇怪。但是……”
说到这里，雷姆停顿了一下，紧抿嘴唇。
即便是如此，她的蓝色瞳孔里仍闪烁着敌意仿佛还在把不知道答案的昴当作心底难以原谅的恶人。
“不管什么理由，连这么小的女孩都要抛弃这件事我无法释怀。如此卑劣而又无情的人，你要我怎么相信？”
“——啊”
那谴责邪恶的眼神让昴哑口无言。
一字一句的话语渗透进他的大脑。他明白了，自己第一次，以与魔女的余香完全不同的形式，选择错了能得到雷姆信赖的选项。
不论是遗传的凶恶眼神还是被他随意沾染上的余香，都不是他真正失去雷姆信任的理由。
不是本身原有的东西，是昴用自己的行动毁坏了她的信任。
即便那个是邪恶的具象化——大罪司教，在一无所知的她的眼里，那不过是应该年幼柔软的少女。
“——”
该说什么好，一时间昴心中找不到答案。
跨越了无数次的苦难，有时也会因无法跨越而丧命，会从其它角度探索解决办法的昴，在这一瞬间内心并无答案。
道歉、辩解、真相，应该优先考虑哪一个？
把抛弃孩子这一事实搞错了？
辩解说那是有理由的？
把事情说清楚，说那家伙是年幼的怪物？
无论哪个，都无法改变眼前雷姆不信任的目光。
而这已经是用“死亡回归”确定了的，昴的行为的结果。
“——什么都不用说了。”
面对视线游移、脸部僵硬、无言以对的昴，雷姆不耐烦了。
她猛地抬起自己上身，试图与昴拉开距离——看来她并不打算在这里打到昴，一绝后顾之忧。
也许是觉得被打击到的昴不会来追自己。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即便在这里被甩开。昴也会继续伸手直到雷姆抓住为止。
分别什么的，没有这种事。不会有这种事——
“——雷“
他改变身体的朝向，想要叫住正打算离开的雷姆。
他先是叫了她的名字，后面该说什么根本没想过，只是想叫出她的名字。
然后——
“——”
昴将手伸向摇晃着身体的她的后背，视线突生变化。
那是在郁郁葱葱的树木后面，若隐若现的影子——似曾相识。
“——雷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昴就立刻扑向雷姆的身后。被昴的动作惊到，雷姆小小的身体僵硬了。
那一瞬间，昴紧紧抱着她纤细的身体。
——射出的强弓从头顶飞过，大树被射个正着瞬间，直接被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