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


——肉体被重塑了。

被分而啖之的肉体,被撕扯剥离的皮肤、被啃咬碎裂的骨骼、被咀嚼殆尽的神经、被舔舐吮吸的血液、被极恶的食欲践踏而疯狂的灵魂——这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指尖传来些微的感觉,以此为契机,昴的全身开始痉挛抽搐。

在尘埃四散、冰冷坚硬的地面颤抖着,昴从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与此同时他的嘴角开始泛出白沫。

没有疼痛。也没有丧失感。四肢和躯干依旧连接在一起,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昴的脑袋和身体也都没有受到物理上的破坏。虽然思考就像是刚起床时一样迷迷糊糊暧昧不明,但意识却仅过了数秒就清晰起来,这让昴感觉有些不真实。

与自身意志无关地,昴的肉体、意识都仍旧还未能回归现实。回归之前昴所遭遇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凄惨。

被/从口腔侵入体内,将所有的肠子都吞噬殆尽的这种体验应该从没有人体会过。皮肤被争先恐后地剥开,好似裸露出的鲜红色肌肉与淡红色脂肪被舔舐殆尽般的不快感充斥着全身。

就连大脑都拒绝接受那痛苦的感觉,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好像是在观察他人的一样,昴客观地认识到自己【被吞食】的事实,感觉像是自己明明醒着却在做着噩梦一样。

“呃、呃、呃……”

呕吐感不断涌上心口,空空如也的胃袋里能够反流出的只有泛着黄色的胃液。吐出的泡沫混杂着酸水,横倒在地上的昴继续痉挛着。

就像是毒瘾发作了一样,又像是在地面挣扎着的跳跃的鱼一样,拒绝接受现实的并非昴自身的意识,而是发自灵魂的选择。

没人会欣然接受自己的存在被吞食殆尽这样残酷的事实。那么理解了自己【被吞食】这一事实而无法回归现实的异样的昴,谁又有资格去谴责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究竟是谁的策划,难道不得不遭遇这样的惨剧吗。

“——”

意识恍恍惚惚。

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昴还未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灵魂抗拒着回归现实。但意识已经做出了选择,而昴自身就连面对选择都不被允许。

仅仅只是,昴的身体因为【消失了】这一事实而恐惧颤抖,并且就像是被强迫一样继续沉溺于绝望之中。

——为什么。

如果昴的脑海里,还存在着确定的语言的话,那就只有这唯一一句。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为什么只能变成那样。现在的自己到底该做什么。现在的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之后的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答案,甚至就连问题本身都不确定,仅仅只是灵魂在哀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昴仅仅只是维持着不断提出无解的问题,凄惨又不肯放弃的姿态。

那是无法回归现实,被噩梦苛责,失去生存理由的,

不断质问着【为什么】的姿态。

而那也正是——

【你再度,得到了资格。】

那是在轻微颤动的昴的耳边听到的声音。

那是高亢的,充满兴奋的声音。那是现在的昴就算听到也无法理解的声音。但也正因如此,那个声音响彻现在的昴的内心——

【欢迎来到——魔女的茶会】

在下一个瞬间,刚刚恢复的昴的意识再次,丧失了现实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让人回忆起夏日凉爽的清风吹拂过那青草繁茂、绿意丛生的小山丘。

摇曳着的长势繁茂的青草仿佛绿色的波涛在翻涌,凉风拂过昴的刘海,越过山丘,穿过草原,向着白云舞动着的青空的彼岸吹拂过去。

手指轻触被不可视的凉风吹乱的刘海,昴对着眩目的阳光眯起了眼,视线慢慢向下移动,之后看向正前方。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就坐在躺椅一样前后摇动的椅子上。在小小的白色茶桌对面,坐在与自己所坐的造型相同的椅子上的是,头发和露出的肌肤皆为雪白色,以及像是故意要颠覆那种印象一样被黑色丧服包裹全身的少女——不对,那种称呼或许并不合适。

“毕竟是,无所事事地活了四百年以上的魔女大人啊……”

“对女孩子来说,那还真是让人不快的说法啊。就咱而言,还只是享年十九岁哦,看上去应该是和你很般配的水灵灵的年轻女孩子不是吗。”

“享年十九岁什么的真是让人莫名地在意啊。还有,不要做着莫名其妙的评价来拉近和我的关系啊。和我般配什么的,还真是让人笑破肚皮啊。”

“哦呀,这还真是……咱被甩了?”

“根本不是啊。你还真是说了一些自掉身价的话啊。我很清楚自己就是个最底层的混帐东西。和我般配和我相似什么的,那种说法只会让对方的评价下降,并不会让我的评价上升啊。我,还没有拥有任何足以配得上那种评价的东西啊。”

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不断开阖,昴带着苦涩的表情仰望天空如是低语。

听到这番话的魔女——艾姬多娜用撑在白色茶桌上的手背托着脸,就像是在观察昴一样从头到脚仔细审视,

“看来你对自己的评价还真是低啊。”

“自己周围的存在都那么高大的话,自然就养成了仰视他人的说话习惯嘛。虽然感觉自己已经从就连过于谦卑都没有发觉的不像样的姿态中毕业了啊。”

想到至今为止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最终结果,昴握紧了张开的拳头。

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鸣响,昴深吸了一口气,

“于是……这回的茶会邀请,你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没什么复杂的原因啊。咱是【强欲的魔女】,也就是求知欲的具现化。对于渴求的,想要的心情咱会欣然接受,如果那是想要知道什么的欲求,或是询问为何的叹息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白色茶杯喝了一口。

一边从喉咙发出茶水流过的声音一边喝光茶杯内的茶,艾姬多娜露出了微笑,

“硬要说的话,原因其实在于认为咱的城堡是能够轻易进出的你自己的想法啊,希望你能够明白这点。”

“不要说这些烦人的绕圈子的话啊……算了,现在暂且就先不管被邀请来茶会的理由了。比起这个来,我还有很多想问的事情。”

昴挥着手无视了艾姬多娜麻烦的话语,探出身子。紧紧盯住眼前这雪白美丽的容颜,

“我,被怎样了?”

“这不应该是你自己才能理解的事情吗?”

“理解和接受并不一样啊。客观上还是能够理解自己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但这种理解和我现在的状态并不吻合啊。”

“这话从何说起呢?”

“脑袋变得奇怪起来,躺在地上痉挛抽搐口吐白沫的我,在这里至少能够正常地进行对话,也能够正常思考。会想到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也是很自然的啊。”

看似略显俏皮地进行着交谈,但昴在脑海中却正为了理解现状而绞尽脑汁。

像这样,被邀请到称为茶会的艾姬多娜的梦之世界,至少能够理解这点的昴感觉有些安心也是事实。

正是在得到冷静下来思考的时间的现在,昴才想起进入梦之世界前,现实世界里自己的身体正处于危险状态。丢下处于休克状态的肉体,只有精神来到这里,对这一事实昴感到有些不安。

“上回,参加完你的茶会的我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在床上,已经过了多久都已经忘记了。不对,归根结底,外面的世界……”

想到这点的昴认为,现在不是自己能够待在这里安心喝茶的时机。

——因为休克而浑身痉挛的昴并不能确认【死亡回归】会回溯到的具体时间。

更不用说,昴就连那个泛起泡泡的场所都还没能确认就倒下了。

对自己行动过迟而产生的后悔充斥着昴的内心,昴像是要踢开椅子一样站起身子。

“艾姬多娜!现在立刻让我出去!”

“明明是在魔女的茶会上,却连一口茶都没喝就离开这点实在无法苟同啊。你,应该再好好想想,现在在你眼前的咱是怎样的存在呐——”

“我现在可没有和你悠闲对话的空闲啊!现在立刻,让我出去啊!就在做这种事的时间里,外面……”

“明明已经像这样什么都没得到的失败过,却依旧要拒绝咱伸出的手吗……是想再度体验同样的疼痛和丧失感吗?”

按捺不住焦虑的内心,昴对表现出悠闲姿态的艾姬多娜的语气非常粗鲁。为了让那种焦急的心情像是被冰水浸泡一样冷却下来,艾姬多娜用仿佛能够冻结万物的冰冷语气质询着昴。

“……啊”

“为了得到某种结果而去挑战,这种行为值得咱赞赏。不管得出期待的结果也好,还是不期待的结果也好,我认为最有魅力的还是为了达成结果所经历的充斥着错误和更正的过程。没有失去这种挑战之心的你,我认为是尊贵且高尚的。然而,”

竖起手指指着哑口无言的昴,继续对话的艾姬多娜眯起了眼睛。

“不去回顾之前的过失,沿着同样的道路到达同样的结果……这种行为是对知识的积累的亵渎,对做出这种行为的家伙咱会轻蔑地把他丢走呐。”

“你……是”

“顺便回答你的疑问吧……现在外界的时间是在你突破墓室第一【试练】之后。幸运的是,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只是在这里陪我喝杯茶,并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昴想知道的事情,感到疑惑的地方,艾姬多娜一个一个地解决了。

如果相信她所说的话,外界的时间是在第一次【试练】之后——也就是说,【死亡回归】的重生地点并没有变更。

无法带进茶会而被遗留在外界的昴的肉体正在墓室内那个进行【试练】的房间里,陪伴在与【试练】作斗争的爱蜜莉娅身旁。

虽然并不会完全相信她的话语,但从第三者那里得知事实,光是这点就让昴焦虑的内心冷静了下来。

内心冷静下来之后,昴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出新的问题——

“艾姬多娜……你,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

“要说知道的话,咱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要说想知道的话,咱想要知道此世的全部。”

“不要岔开话题啊,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比如说……对了,刚才你说过,像这样是在第一个【试练】结束之后”

第一个【试练】——对昴而言就连这个名词都感觉有些遥远了。

在虚幻世界里与双亲告别的昴在无人的学校遇见了等待已久的艾姬多娜。与她进行短暂的问答后,昴就回归了现实。

在那之后,到像现在这样姑且安稳下来的情况为止,发生了说不尽道不明的各种事情——

“如果不算这些的话,我和你的再次相见就在告别之后没多久啊……”

“的确是呐。实际时间当然如此,哪怕是有所误差的体感时间也能感觉到,我和你之间告别的时间真是短暂啊。仅仅过了几分钟就再次见面这种情况,咱也没有预料到啊。”

到底是有多么迷恋咱,说着这种玩笑的艾姬多娜露出了微笑。看着对她的调戏面无表情地无视掉的昴,艾姬多娜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

“总感觉,你总是不会露出咱想看到的表情啊。没能如愿以偿还真是让人既不甘心又愉悦啊,真是复杂的感情。”

“对于你那复杂的少女之心,我会等到有时间的时候好好满足你的。比起这些……”

“本来还有想要庆祝一下早早再会的心情,但因为咱的失言这也做不到了呐。算了,像这样心情变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毕竟,”

说着,艾姬多娜突然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因呼吸而产生的短暂空白,在这一瞬,她用黑眸瞥了昴一眼。在那个瞬间,她的双眼中闪过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现在的昴并不能理解。

然后,摆出一副欣然回答昴疑问的样子,艾姬多娜嫣然微笑,

“和仅有几分钟离别的咱不同,对你来说这是时隔几小时,或者说是几天的再会——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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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姬多娜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回响,昴对于只能用一个说法去接受她话语中的含义这点感到介意。

听到刚才的话语,看到艾姬多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微笑,昴认为自己的那个想法没有错。

她——魔女是知道的。昴的灵魂所背负的重担,还有本来应该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身为毫无未来可言的残渣的昴自身。

“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就让咱这么回答吧,这里是咱的城堡,咱即为【强欲的魔女】。咱应该还没有给你见过吧。”

在提出问题的昴的面前,歪着头的艾姬多娜将自己的右手向前伸出。

然后在她的手掌上有光开始降临,光线最终成形——在那里出现了一本纯白装订的书。

那是一本没有写上书名的,差不多有辞典那么厚的书。除了书的颜色是刺眼的白色以外,书的造型让昴想起了嫌恶的记忆。

“那个该不会是……【福音】吧。”

“哦呀,你摆出了一副不依靠这本书咱也能看出在想什么的表情呐。是一副想要说【你也是吗】的表情啊。在外界到底遭受到了怎样的事情,仅凭这点就能推测出不少东西了……”

读取了昴的心声,艾姬多娜打开了手中的白色书本。然后浏览其中的内容,一边阅读着文字一边“嗯嗯”地不住点头。

“原来如此,咱基本上理解了。虽然也有不明白的部分,但只要通过观察你本身就应该能补完……嗯,果然很棒啊。像这种填上了欠缺的一块拼图的感觉,逐渐接近答案的那种无法描述的期待感。只有拥有这个,才算有活着的意义啊……!”

“……话说,你已经死了啊。”

被陷入某种狂热的艾姬多娜的话语所带来的气势压倒的昴选择了一个突破口。听到昴的吐槽的艾姬多娜摆出了一副闹别扭的表情,在指间把玩着自己的白发。

“像这样被泼冷水的话,就算是事实,咱也会感觉沮丧的啊。总之,咱这就为看上去不安的你解决担心的事……这本书和你记忆里的【福音】不是同样的东西哦。记录在这本书上的不是未来或者最优选择,上面记录的只是事实而已。”

“事实……?”

“如果把【福音】说成是预言书的话,咱手上的这本就应该叫做历史书吧。虽然看上去就是一本书,但其实它并没有确定的形态,总是以一片暧昧的海洋的形式呈现,什么书都有,多少书都有,什么书的可能性都有,什么书都能成为……空白的页面上只会记录事实,四百年前的世界,人们将其称为【睿智之书】。不过,咱是这么称呼的,”

“——”

“——世界的记忆,呐”

很夸张的名字——但是,它就是拥有这种夸张的力量。

如果她所说的是事实,那么无论对方是谁,无论他做过什么,只要那属于已经过去的历史,那么这本书就能将之读取。就情报收集而言,简直就是作弊一般的能力。

“不过说实话,咱不太喜欢依赖这个。毕竟,自己亲眼看见的内容才能真正铭刻于记忆里。跳过了【去了解】的过程,直接让人【理解】的魔性之书——对享受探索过程的咱来说,跳过探索过程直接让人【理解】的这本书到底有多大的价值还是很难判断的啊。”

“如果你不要的话就把它给我吧。这对我可是大有用武之地啊。不如说,只有要有了这本书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线索……”

“如果不想成为废人的话,最好还是放弃这么做比较好哦。”

像这样,否定了有得寸进尺嫌疑的昴的提案,艾姬多娜将那本白色装订的【世界的记忆】递到昴的面前,

“就算看上去好像无害,但这毕竟是魔女的道具。这里面的情报量太过庞大,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脑子就会被烧坏。没法阅读的话,利用也就无从谈起。”

“那就不要做出这种要拿给我看的动作啊,很可怕啊!”

知道了无法利用的解决方法,这不得不让昴感到失望。

收回手中的魔性之书,艾姬多娜再次挥手将其变回光粒。这本书收纳起来便利到了连书架都不需要,像这种优点暂且不提,昴接受了她能持有庞大情报量的理由。

只要有了这本魔书,的确就能使自己近乎没有【不知道的事情】。因为个人喜好而不去使用它,也许只能说是魔女特有的思考方式。

“那么,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就好办了啊。呐。艾姬多娜。你知道我会……死亡……”

【死亡回归】,想把这个词语说出口的昴的喉咙突然被冻住了。

然而,那并不是因为每当昴即将把禁忌说出口时就会到访的,无情的惩罚的原因。

在就像被冻住一样的昴面前,艾姬多娜仅仅只是等待着这边的话语,白发在微风吹拂下慢慢摇动,而她也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那样的她的姿态并不像魔女,昴感到自己的有一种冲动,心跳加快,相对地舌头变得沉重迟缓起来。

将昴的声音冻结的,仅仅是极为原始的一种感情——恐惧。

“哈啊……哈啊……”

至今为止昴已经多次得到过的,将这个禁忌说出口的机会。

寄宿在昴体内的,名为【死亡回归】的权能。

虽然称之为权能不知道合不合适,只要想向他者传达这个事实就会出现妨碍。那是直接传至心脏的痛楚,是无力反抗、无法忍耐的无情的强制力。

然后这种强制力曾有一次,并不是直接折磨昴,而是将毒手伸向了昴想要说明一切的爱蜜莉娅。当时自己所感受到的丧失感和发出的恸哭,昴是绝对无法忘却的。

如此渴望死亡,如此渴望消逝,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轮回对昴来说也是很少有的。

并不能说是只有一次,而这种后悔和苦涩都是由于自己的愚蠢不断累积而成的,这也是事实。对此昴感觉自己很没出息,很后悔——尽管如此,被恐惧所束缚的昴的心还是无法踏出前进的一步。

并不是对心脏感受痛苦这件事本身感到恐惧。当然,疼痛还是很可怕的。但如果那是为了达成充满希望的未来所需要的必要牺牲,那么无论多少痛苦昴都会咬紧牙关将之承受。

昴所恐惧的是,是像这样在此处将【死亡回归】的情报说出口的话,不只是昴本人,就连昴身边的人也会成为那漆黑的指尖的目标这件事。

这种情况不可能什么的,昴并不这么想。

与白鲸战斗的时候,与贝特鲁吉乌斯决战的时候,昴都是在没有他人存在的场合将禁忌说出口的。

被漆黑指尖无情地制止的时候,昴试图言明的话语就被中断了,之后对方就被丢入宛若时间静止的世界的彼方。因此,这并不能当作参考。

渴求知道消逝的话语的后半部分的某人,并没有成为漆黑魔手的牺牲品。

——除了,爱蜜莉娅。

“——”

对在自己怀中渐渐冰冷的银发少女的记忆渐渐苏醒。

如果让昴再次品尝那种丧失感的话,这次肯定就难以忍受了。

在那时,真亏得自己没有发疯啊。将爱蜜莉娅失手杀死,只是抱着她的亡骸来回走动,当时的自己没有疯掉,现在想来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是如此地罪不可恕。也因此变得如此恐惧至极。

因此,昴被恐惧束缚着,犹豫着是否应该在这里言明。

在自己眼前的是身为魔女的艾姬多娜。说白了,将她与爱蜜莉娅相比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与她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单薄。

就算她的心脏被捏碎,昴想必也不会再次品尝那一瞬间的绝望和丧失感。昴在内心深处做着如此残酷的打算。

尽管如此依旧无法行动,原因就是在昴还抱有天真的同时,现在的情况与至今为止的条件太过不一样了,昴对未知结果抱有的不安感太过强烈了。

将【死亡回归】对素不相识的对象谈起,禁忌之语就会折磨昴的心脏。

将【死亡回归】对自己珍视的重要的人说明,禁忌之语就会捏碎自己重视之人的心脏。

那么如果出现了能从其他角度看破昴的【死亡回归】的存在,对这样的存在言明的话又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承受痛苦的只有昴就够了,还是说魔手会伸向眼前的存在——

“试试看,不就可以了”

“——!?”

“为了得到希望的结果而行动这种做法是值得尊敬的。咱的这种想法是不会改变的。然后那个带来结果的行动,才是活着的意义所在,咱是这么认为的。”

不了解昴深思熟虑的结果,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可能受害——不对,这是不可能的。

魔女恐怕已经,完全看破了昴所犹豫的内容。

然后即使没有看出结果,魔女自己也是能够理解的。即便如此,魔女依然向昴提议行动,现在的昴除了从心底相信刚才以话语言明的那种信念以外,别无他法。

“没有时间,能够让你后悔哦……?”

“那就让咱期待一下,真的出现那种结果时,在我的亡骸边哭泣的你的样子吧。”

看着昴那种即将选择却又拒绝的姿态,艾姬多娜始终以轻松的态度应对。

她的那种姿态,是否是在担心昴会因为多余事情的干扰而无法决断的这种情况呢。

与其说是对昴有什么想法,不如说是对做出决断进而得到结果——这种做法她所抱有的诚意。

既没有被期待,也没有被祈愿。

仅仅只是想要可能性,想要能够实现的可能性的她的姿态,让昴下定决心。

对自己的存在理由和意义不抱有任何怀疑地生存方法。即便知道就算这么做也于事无补,昴也感觉自己被那种强大的信念拯救了。

“艾姬多娜。我是通过【死亡回归】——”

然后,禁忌之语从口中说出——

那一瞬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