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份的陽光』
――『記憶的迴廊』和『路伊・阿尔尼普』。
「――――」
沒錯,回答了昴這邊的問題的是自称路伊的金發少女。 昴沉默了。
在與預想不同的白色空間,與意想不到的少女相遇。然后,對于那個少女,有著知曉的表情,像是會說很多話的氛圍,但是――、
「……話說回來,魔女教什么的,『暴食』什么的,【泰薩斯京】什么的,到底在說什么啊?」(译注:【泰薩斯京】是【大罪司教】的音译,失忆的昴没听懂这个名词)
「啊呀」
對于交叉手臂,傾斜著頭的昴的話,路伊用手捂住嘴,像是說錯了什么。
如果只看這一瞬間,就只是一個充滿幻想的少女佇立在白色墻壁的景象中,站立的位置有種成為一張名畫的感覺,不過從剛才開始昴的本能就很吵地響著。
在平穩的現代日本成長的結果,有著可信度不怎么高的昴的生存本能。但是這樣的本能卻如此騷動,所以這名少女的異質的存在感也不用說了。
另外,因為這是遭遇了預想之外的事態的結果,所以一半都是沒有辦法的事――對于這個知曉的表情的少女,昴所擁有的知識完全不夠。
現在的,魔女教啦、大罪司教啦,不管什么拉不拉幾的,對于記憶的回廊也是這樣。說不定在這邊世界可能是一般的知識,但不湊巧昴沒有這樣的一般常識。
因此,想要提出有推動性的問題也很難――、
「――魔女教呢,簡單地來說,就是在這個世界被討厭的人的集會哦」
「喔?」
「即使是哥哥你,至少也應該聽過『嫉妬的魔女』的名字吧?魔女教的,就是和那位魔女大人有很深的緣分……嘛,可以想成是信徒那樣就行啦。」
「……那么,剛才的就是大罪司教嗎」
大罪和司教,作為組合有相反東西的氛圍很強,但在昴的品位來看確實很融洽的命名。
不管怎么說,只要聽到那個,一次就
「我知道是惡黨的名字」
「不想要、真不想要、不要啊、因為討厭、都說不要、明明都說不要」
一邊說著不要不要的,一邊搖頭,路伊在昴的視線下緊抱著自己纖細的身體。但是,那個嘴角沒有笑容消失的樣子,拒絕也只是表面上。
看不見真心的少女。――不,很含糊的樣子,沒有能抓住的地方。
「不要說出那樣的話,來欺負這么可憐的少女,哥哥。就算是我們也會受傷的喲?因為我們的內心是比普通人多一倍的細膩、容易受傷的人」
「沒有說服力啊。還有,那個第一人稱是想附加在自己上嗎?還是說,像一個人的軍隊那樣帥氣地表現自己嗎。我們的、還是我們的(女性用),都不安定的啊」
「啊……不用太在意。稍微,自我有點多,哪個是主體都已經變得輕飄飄的了。真是的,已經很厭倦了啊」
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把視線移到下面,「但是」然后繼續說,
「沒辦法呢。從歐尼醬和哥哥大人那里得到的贈禮,如果不好好收下的話,作為妹妹就失格了。因為是兄妹,所以不能不互相幫助」
「……那還真是被哥哥疼愛的可愛妹妹啊。因為我是獨生子女,所以挺羨慕的」
「是嗎?現在的話,哥哥可能也有弟弟或妹妹的吧?」
「不要說這么可怕的話!?都不敢想象了!?」
雖說如此,父母是關系很好的夫妻,這樣的事也不算是在開玩笑。
如果是那對父母的話,因為昴不在了就生下一個小孩――不,這不可能。
「――――」
如果昴失蹤了,在找到之前一直尋找的就是昴的父母。
對于連出門都沒有打招呼的兒子,媽媽是怎么想的。父親聽到了之后,又會有怎樣的感覺?
祈禱著,如果昴的異世界召喚是轉生的話該有多好。
如果讓父母體會到一直搜尋失蹤的兒子的痛苦的話,昴希望自己是死后來到異世界的。這樣的話,他們都能夠輕松,能夠得到救贖。
所以說――、
「――我懂你的喲,哥哥」
「――ッ!別開玩笑了!」
雙手抱著散落在地板上的頭發,從昴的下邊窺視著他激昂的表情的路伊
并不是從口中說出來現在的不安。只是,看到了她黑暗的表情,卻說出像是明白昴的心情一樣。
那是非常地生氣,昴向路伊怒吼,然后轉身背向路伊。
「你怎么可能懂我!別為所欲為地說出這種話……」
「――對不住爸爸和媽媽,不是嗎?后悔連分別的話都沒有說出口,真是個對父母不孝的兒子啊。不是,你一直在后悔著。現在也好,過去也好,是吧?」
「――――」
是的,路伊假裝很理解的樣子繼續說出昴的內心,然后悄悄地在昴的背后抱著。
小小的、輕盈的身體。昴屏住了呼吸,身體變得僵硬。
身體僵硬是由于少女的陪伴,并不是。而是因為少女說話的內容。
那個假裝理解的發言,毫無疑問說出了昴的內心的一部分。
「為什么會知道?理解你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因為,除了我們和我們(女性用)以外,就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哥哥你的內心。」
「――不要碰我!」
「啊啊」
揮起手臂趕走路伊,氣喘吁吁地保持距離的昴,路伊撅起小嘴。
到底怎么回事。這個世界的女性都不懂矜持的嗎,與男人皮膚接觸一點猶豫都沒有嗎?太過自來熟了。
害怕每次不自覺地信任這個少女,像是要將體溫奪走似的。
「你到底是什么啊!到底想說什么!」
「我們只是希望哥哥你能安心下來。沒事的,沒事的。好好地先將對爸爸媽媽的想法放下。即使只是單方面的想法,也要面對面。心情會很舒暢的,雖然只是表面上」
「――――」
在嘲笑的同時,路伊用右手的指甲撓自己的左臂。咯吱咯吱地,看上去就很痛的樣子,她那纖細的透白的手臂開始受傷。
看到了那個行為的昴皺起眉毛,路伊吐出特別鮮紅、長長的舌頭,
「表面上看上去特別健康。看得出完全沒有袒露內心的樣子。真是很擅長啊,哥哥你。擅長得令人悲傷呢,哥哥」
深深地,像是要打亂昴內心的發言,昴的嘴唇變得歪曲。
不能再這樣繼續相處下去,要不然,就得遵從本能的警鐘了。
「我都不知道你想說什么。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會傷到我內心的。所以,就保持投接球般的對話吧。不要高速球。之前扔出的像山一樣高的球就不要放在心上吧」
「我們?」
「沒錯,我們。比如說……繼續剛才大罪司教的話題吧」
為了不讓路伊的狀態在此之上加重,昴把話題轉移到前一個。
只要明白【泰薩斯京】就是大罪司教,對于大罪和『暴食』這些單詞的關聯性就心里有數了。
「如果你是『暴食』的話,難道不是還有另外跟你類似的六個人嗎?」
「包括歐尼醬和哥哥大人在內,正好六個人?啊,不過,最近少了兩個人,現在大概是四個人。那兩個人也趕緊趨勢就好了」
「……你那個語調,一點同伴意識都沒有啊」
「當然啦。雖然是自稱大罪司教,但我們都是因為被世界討厭而聚集的。就算稱呼不同,也是跟『魔女』在一起的」
這樣說著,路伊在原地啪嗒一聲跪下了。有種像是沉浸在自己長長的金線般的頭發里,多么奇怪的氛圍啊。
昴撓了撓頭,在踩不到她頭發的位置坐下,「魔女?」歪著脖子這樣問。
「和魔女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跟那個胡亂、令人恐懼的魔女在一起?」
「因為『嫉妬的魔女』性質上比我們還要惡劣,所以不想被說是一起的。其他都是一樣。『魔女』也好,大罪司教也好,都是同樣的只不過稱呼不同。身為魔女因子適合者的廢物,只是在這個時代上的不同立場的稱呼。」
「――――」
「嘛,現在的哥哥不管是『魔女』、大罪司教還是我們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凈了,說不定哪個都無所謂。知道、知道的喲、是知道的,因為知道、雖然是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會想知道……」
「啰嗦」
「啊」
咕嚕咕嚕地,像是波浪一樣襲來的話語被昴制止,然后昴用手支撐著下巴、
雖然是不經意的,但也覺得聽到了重要的事情。雖然這些對于昴來說是無法明白的話,但也不至于回到爱蜜莉娅那里會毫無收獲。
但是,昴在這里深入思考的,并不是有沒有功勞的原因。
昴在這里考慮的是,至今為止路伊的回答,已經無法避免的不協調感――不,應該說是既視感的感覺。
將其作為理由,能夠想到的是――、
「你,該不會是神那一類?」
「神那一類……啊,這里嗎?像異世界轉生一樣?雖然不太清楚,但是跟我們沒有關系。的確,這里可能是個奇怪氛圍的地方」
庫斯庫斯地笑著,路伊就那樣坐在自己金發上,在原地輕輕回轉,像是用輕飄飄的頭發表示了什么都沒有的白色世界。
「這個地方,就跟你看到一樣。什么都不會失去的地方,所以也是什么都沒有的地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種地方,看上去就像這里的守護神呢」
「好像是,奧多・納古納的搖籃?包含了記憶的回廊的名稱,從頭到尾都是以我的腦袋理解不了的東西」
「嗯、嗯、嗯、嗯﹋,是的。……簡單的說,就是過濾靈魂的地方」
「靈魂、過濾?」
聽不慣的表達方式,昴的腦袋上浮現出問號。
過濾,也就是說類似的意思,但沒聽過會對靈魂這樣做。
只是,路伊說著「是的是的」高興地拉著自己的膝蓋搖擺。
「使用過一次的抹布,會洗干凈后還會再用的,不是嗎?靈魂也是一樣。洗掉黏著的污漬,以漂亮的狀態再利用」
「那個,黏著的污漬……就是指記憶和經驗嗎?」
「如果這樣說會比較好理解,那就是這樣吧?隨哥哥你喜歡」
べー(译注:吐舌頭的擬聲詞),吐舌頭的路伊斜著頭,昴轉頭環視周圍。
依然是,白色的空間――記憶的回廊里,不存在什么其他東西。在沒有盡頭的白色世界里,也沒有像路伊所說的能容易理解的證據。
如果這里是路伊所說的那樣的地方,漂浮著人的靈魂,或是過去的記憶和經驗以某種形式可視化,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吧。
「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東西啊」
「那個奧多・拉古納,真是個壞心眼的神啊」
「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那樣的東西。那個不存在特別偉大的想法之類的神。只是一個結構。為了世界不被破壞的結構」
「結構……」
「魔女因子、加護、『剣聖』、『魔女』,全部都不放在眼里。如果說奧德・拉古納有好的地方,那就只有平等、公平、不偏袒的漠不關心而已」
看上去無聊地瞇著眼睛,路伊把臉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面。看到她在白色膝蓋上歪著頭的側臉,昴吐了口氣。
到現在為止,這是一個說話很坦率的少女。大概,至少認為是沒有說謊的謊言。正因如此,昴又吐了口氣。
呼出來,吸進去,再呼出來一次,然后,看著她。
然后,提出疑問。
「――把到昨天為止的我的記憶奪走的,就是你嗎?」
「是的喲?」
犯人就這樣毫不驚訝地回答了昴的提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疑問被毫不猶豫地肯定了,昴閉上了眼睛。
否定,是不怎么會做的事。如果不會做出那種事的話,在這一點點的時間里的交涉,應該是能察覺到的。
路伊,知道的太多了。她很深入地,知道昴的心情。
正是這一點,包括連現在的菜月・昴都不知道的,路伊卻熟知的『菜月・昴』。
那樣罕見的觀察力,根本不是用語言就能誤導的程度,正因如此,昴直接地質問,并得到了肯定。
不可思議的是,涌上心頭的不是憤怒,而是想通了的感覺。
也就是說――、
「――昨天的我,果然來過這里了吧」
「嚴格來說,來的方式有點不同。但是嘛,目的是一樣的。結果只是一點點不同而已。但是,真了不起。真是太棒了。你是經歷了多少次,才來到這里了?」
「――――」
「喂,回答啊,哥哥。我們不都回答了你嗎――哥哥你,被我們(女性)吞食之后,已經是第幾次的哥哥了?」
突然,聽到路伊的那個質問,昴感到不寒而顫。
她的瞳孔里,問的方式,很明顯是知道『死亡回歸』的存在的提問方式。
不,當然啦。這是當然的。
如果她把『菜月・昴』的記憶奪走的話,能夠將其記憶自由閱覽的話,那她知道『死亡回歸』也沒什么不可思議的。
『死亡回歸』并非是失去記憶后的昴才擁有的力量,而是從失去記憶前就擁有的『菜月・昴』所持有的力量吧。
毫無疑問,『菜月・昴』會利用這個力量,渡過很多困難的局面。那樣的結果是得到爱蜜莉娅、碧翠丝和其他伙伴的信賴,換句話說,這是作弊=狡猾的證據。
并不打算責備那個的昴。就算是作弊還是犯規能力,如果是關乎著某個人的生命的場面,就不應該猶豫使用這股力量。『菜月・昴』的選擇是正確的。所以『菜月・昴』不在的現在,昴會代替他去做。
于是,承認了其利用價值,接受了『死亡回歸』的力量。
但是,在那個覺悟的背后,對于昴來說是一種奇妙的不安,有種憂慮在內心里。
這種難以避免的恐怖、禁忌,路伊・阿尔尼普在觸犯著。
那就是――、
「――是不能被知道的事?如果是這樣的話,已經遲了,哥哥。因為,我們和哥哥你見面,已經是昨天的事了吧?」
「――――」
「如果是不能被知道的『規則』的話,早就被打破了。但是,記憶的回廊里發生的事是不會那么簡單泄露到外面的。所以可怕可怕的『魔女』是不會出來的」
麻利地,保持著手腳在地上的樣子,路伊盤腿坐著,靠近看昴撓臉。她臉上浮現出與年齡不相符的妖艷的笑容,一邊吐出紅色的舌頭,一邊窺視著,
「喂,哥哥。第幾次了?」
那樣像是直接用舌頭刺激腦髓的聲音,昴感受到了發麻的痛覺。
然后,舌頭和喉嚨微微地在顫抖,
「……第五次,了」
「――っ!厲害、厲害啊、好厲害、太厲害了,不是很厲害嗎,真是太厲害了,正是因為厲害、正是因為憧憬才這么厲害……暴飲!暴食!」
「哇!」
「肚子餓得都受不了,忍不住想要品嘗哥哥的味道!從我們(女性)的經驗來看,不覺得食欲和性欲很像嗎?性欲,就是愛吧?也就是說,我們對哥哥你――」
將昴撞飛,騎在昴上的路伊,興奮的表情吐出熱氣。發紅的臉頰,神魂顛倒的眼神,路伊沒有猶豫地用舌頭纏繞昴的脖子。
就這樣,她想繼續說下去的話,那句話是什么都能想象得出――、
『――愛著』。
在上次的輪回中,在絕望的狀況下,期望『死』的昴,想起了無數次被灌注的愛的話語,心臟都要爆炸了。
「――抱歉了,這種男女的事聽多了!」
「――うひ」
睜大眼睛,昴抓住壓在身體上的少女的后頸,就這樣粗暴地強壓在白色的地方上。改變體勢,這次是昴騎在她身上。
很細小、輕盈的身體。在地板上延伸的長長金發,就像是在金色的床上把她推倒的姿勢一樣,昴按住她脖子,止住了她的行為。
「疏忽大意了嗎?真可惜!這個姿勢的話,我是壓倒性有利的!如果不想就這樣被勒緊脖子的話,就把我的記憶……」
「還給你?不還的話就會勒緊我的脖子嗎?我們的,軟弱的少女的脖子?」
被抓住脖子,在被昴握著奪取生死的權利的狀態下,路伊凝視著鼻息紊亂的昴,剛才的興奮狀態一點都沒有減少的眼神,路伊就這樣放松了嘴唇。
然后,從放松的嘴唇里,用詛咒般的聲色詢問。
「這樣的事,哥哥你能做得到?」
「――你覺得我,做不到嗎?」
「做得到,不過我是知道的。因為,看吧,現在的我們(女性),比起哥哥還要了解哥哥的事」
這樣說著,路伊用雙手的食指戳自己的臉頰,像是挑釁一樣歪著頭。看到她的態度,昴屏住呼吸,看向抓住路伊脖子的右手。
稍微地,為了展示出昴的認真程度,只要往手腕上注入力量就行。
如果證明自己是認真的,路伊也應該會重新改變自己的想法。
如果被說要殺了我嗎?那的確很難。很困難。
給同伴幫得上忙,有了那樣的大義名分,昴就揮不去心中被稱為同伴的石頭。
所以,即使知道對方是敵人,也要用力地勒緊眼前少女的脖子。
不,勒緊這種事還是能做得到的。這是必要的。
爱蜜莉娅、碧翠丝、拉姆、梅莉、尤里乌斯、艾莉多娜、夏乌拉、帕特拉修,浮現起大家的樣子,然后
然后――、
「――你手上的力氣變小了呢,哥哥」
「――――」
「我是真的不打算抵抗的哦?因為在這里,就只有跟外表上看到那樣柔弱的女孩子的我們而已。跟歐尼醬和哥哥大人不一樣,如果我們(女性)沒有變成吞食的人的姿態,就用不出力氣的」
路伊用戳自己臉頰的手指,戳戳抓住自己脖子的昴的右手。那樣軟弱的力氣,昴手掌簡單地放開了她的脖子。
「咕……っ!」
「不要那么沮喪嘛,哥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很好了。因為,說實話……我們也,沒想到哥哥你還會回到這里來」
「那樣的話,你以為就能安慰我了嗎?」
保持了被壓倒的姿勢,躺在地上的路伊臉上像是已經是度過最艱難一樣的表情。那樣的表情已經是崩壞的了,昴想要通過搜身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沒有找到確切的東西。
所以,結局是,看著像是不服輸的昴的發言,路伊發出「啊哈哈」的笑聲,像是觀察水槽中游泳的魚一樣,
「但是嘛,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取回了『菜月・昴』的記憶的話,現在的哥哥就會死掉,連自杀什么愚蠢的模仿都不用就結束了」
「……啊?」
「咦,怎么那么奇怪的反應。難道沒有注意到嗎?如果記憶回來的話,就會覆蓋現在的自己,你的存在就這樣消失了……這個,不就跟死沒啥兩樣嗎?」
――對于路伊理所當然的謎一般的回答,昴僵住了。
死。消失不見。沒錯,很清楚地說了。
當『菜月・昴』的記憶恢復之時,現在在這里的昴的意識、記憶,會被覆蓋然后消失,她這么說。
如果說那不是『死』的話,那就是――、
「――現在,『菜月・昴』已經死了。哪里都不在。但是,如果『菜月・昴』回來的話,這次死的是哥哥你吧。哪里都去不了」
「――――」
「那個啊,有做到這種地步來取回『菜月・昴』的價值嗎?就算是哥哥你,也能做同樣的事吧?就算是哥哥你,不是也很喜歡周圍的同伴嗎?周圍的同伴也同樣會喜歡哥哥你的。――那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嗎?」
「有什么……」
不好的,如果說出來,就一定沒有什么不好的。
無論是『菜月・昴』,還是菜月・昴,兩者也都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昴是一個缺點多的人。連自己都討厭自己的程度,全身都是缺點。如果被問到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人是誰,就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自己。
那樣的,毫無辦法的,不足的菜月・昴。
但是,關于這個問題,昴沒有任何過錯。
――有的就只有,一人份的陽光,這樣無可救藥的事實。
「我,對爱蜜莉娅她們……」
想把『菜月・昴』,還給她們。
所以,如果有恢復記憶的機會,就會毫不猶豫地去抓取,還以為自己會有那樣的覺悟,能夠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
但是,會完全失去自己的存在,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假如說對自己有好處的話,就會有兩份記憶混雜在一起。在『菜月・昴』的某個地方會殘留現在的昴的存在,以為會有這樣的事情,所以會不會以某種很好的形式來解決,期待著這樣的奇跡會發生。
那樣的,昴的不可靠的期待――、
「會怎么樣呢?因為沒有見過恢復記憶的人,所以也不知道」
路伊嘲笑著昴的糾葛而露出牙齒,像是玩弄老鼠的貓的眼神。
奪取這個記憶的犯人,說出不負責任的話,也不知道那之后會怎樣的事。這并不是謊言,一定是事實。
路伊・阿尔尼普,不是那種奪走別人的東西,還會還回去的人
所以,說真的,記憶恢復的結果,也不知道菜月・昴會怎樣。
「哥哥,這是好不容易誕生的生命,不歌頌可是不行的喲」
這個不負責任的搶奪者,一直在附近注視著昴的臉。
「我們(女性)是吞食『菜月・昴』的記憶,哥哥才會在這里。也就是說,難道我們不是類似哥哥的親生父母嗎?在父母的面前,選擇自己會死的選項,這可是對父母不孝的家伙啊,哥哥」
「那樣,愚蠢的話……っ」
「――記憶是能夠塑造人的喲,哥哥」
「――――」
低沉、冷淡,路伊臉上的表情消失了,以認真的聲色說出這句話。
昴聽到那回聲的銳氣,不由得屏住呼吸,沉默不語。
同時,這句話并不是第一次聽過,有這樣的感覺。這個回聲,這句話,或者說,確實是在迎接第二次的『死』之前――、
「現在的哥哥,有現在的哥哥建立的關系。嶄新地、積極地重新向前看不就行了嗎?我們(女性)也覺得這是一種方法」
「――――」
「而且,雖然這樣說會有點那個……『菜月・昴』,不覺得是不怎么理想的男性嗎?」
閉上一只眼睛,路伊好像不好說出口的樣子,帶著這樣的表情說出的話像是毆打昴的內心一樣。
她依然保持著被昴坐在身上,把手交叉在自己胸前,用夢中少女般的眼睛注視著昴的黑瞳――、
「可憐的爱蜜莉娅!就因為她的出生跟曾經的魔女一樣,所以被誰都忌諱,多么可憐的姑娘!啊啊,即使如此,自己也會陪她在一起,多么溫柔啊!」
「什……」
「柔軟脆弱的碧翠丝!沒有什么可依靠的,是一個人孤獨地度過時間的寂寞的女孩子!要靠自己的手牽引她走過黑暗危險的道路才行!」
在驚訝的昴的面前,路伊朗讀般地繼續說的是,為昴的平安祈禱,送別的兩個少女的名字,以及殘忍地扭曲她們的心象。
這到底指的是誰的心象,路伊想表達什么,昴的心里很清楚。
雖然知道,但那是。
「想要奉獻自己無償的愛的雷姆啊!愚昧又美麗,這是多么純潔。她一定會為自己以外的人而拼命努力,得到名為生存的真實感,不完全的存在。所以,我這樣的存在必須要指引她!」
「什么……你是在做什么打算!?」
「這可是『菜月・昴』的真心話的代言。想要的是優越感。不管什么時候,都不會是為了誰而行動。依附在能給予自己好處的同伴身上,陶醉在伸出援助之手的快感中。不喜歡的小狗也不會喂食,只會遠離」
「――――」
「你真的打算把現在的自己讓給這樣的『菜月・昴』嗎?」
再次,提了這個重復的問題
這是從路伊,從『暴食』那里,對菜月・昴提問的要求。
路伊渴望昴說出真心話。
不想死,還是想死。就算想死,會為那樣的人而死嗎?
――不,昴會死的話,也不是為了『菜月・昴』。
――不,昴本來也沒打算死的。為了爱蜜莉娅她們,想要把『菜月・昴』還回去,但是這跟自己的死。
――不,但是,『菜月・昴』真的能夠信任嗎?至少,『菜月・昴』不僅把梅莉殺了,而且還在墻壁刻上無法理解的文字。
「――撒,你想怎么做,哥哥」
「――っ」
這樣說著,用那纖細的手臂抓住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又來一次,不過這次是路伊自己誘導,把自己的細小脖子交給昴的手。如果在雙手上注入力氣,那脖子一定會輕易被折斷。
雖然才剛剛得出不做的結果。
但是,不這么做的話就意味著,是選擇殺死『菜月・昴』,或者是同等的事――至少,路伊是這樣說的。
假設,假設將這細小的脖子折斷,然后『菜月・昴』就會回來,如果現在的昴消失的話,那做出這個行動的結果就無從得知了。
這樣的話,在這里的昴,竭盡全力鼓起勇氣,做出行動的意義就。
「撒」
「――――」
「怎樣?想怎樣?到底怎樣?會怎樣?要怎樣嘛?想怎么做?想做到什么地步?怎么做都可以喲。做得怎樣都可以喲。無論做什么都很好啊。無論你想怎樣做,我都會允許的――」
戲弄般的、嘲笑般的、詛咒般的,路伊的話,像是刺激昂的鼓膜一樣。
路伊・阿尔尼普是,『暴食』、大罪司教、纖細的少女、憎恨的存在、親生的父母。
菜月・昴對『菜月・昴』會怎么做,面對迫近的選擇。
「撒」
撒。
「――想怎么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