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LOSER』


——『最优的骑士』,这样自称是需要勇气的。

被他人如此称呼,会有着被这样称赞的自豪感。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以『最』或『优』自称。

他为自己拼上性命不懈努力、不懈钻研的日子感到自豪。

但是,自己没有才能且不成熟,这样的自己身边环绕着超群绝伦的前辈、值得敬仰的同伴、以及令人惊叹的后辈。

这既令他感到不甘、又让他觉得是件十分幸福的事。

他人的认可,应是不断奋励和精进获得的回报。

更何况,要想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光凭那点儿奋励和精进是不合情理的,仅仅做到这些大概谁都能被敬佩吧,必须要不断钻研。

——那么,自己是否做出了相应的努力?

为拼上性命不懈努力、不懈钻研的日子而自豪,这确实是存在的。

但是、超越极限了吗?平日、竭尽全力磨练自己了吗?在他人奋励的鼓舞下、发誓要为了理想更加努力了吗?

那么、自己来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吧。

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做到了。

超越极限、竭尽全力磨练自己、以他人的奋励为榜样发誓要更上一层楼地努力。

——所以,在『剑』之巅峰的存在面前,他堂堂正正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我是『最优的骑士』、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是要斩杀你的、王国之剑。”

“————”

『剑圣』沉默地面对着抓住披风下摆、行了一礼的尤里乌斯。

被眼罩所遮住的另一只眼睛,也闭上了,不去看尤里乌斯。他只是静静地抱着粗壮的胳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但是,这个思考没有持续很久。本来,他就不是适合思考的性格,这点从先前短暂的交流中也能得知。

所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啊!!”

『剑圣』雷德咔嚓咔嚓地挠着自己的头,用力跺了一下地板。

这一下令二层的白色地板剧烈震荡起来。注视着对峙二人的艾莉多娜缩了缩身子,但站得笔直的尤里乌斯没有丝毫摇晃。

看到这里,雷德“啧”地咂了咂嘴。

“虚荣、虚荣、虚荣……啊啊,就是虚荣,你丫的、果然和我那个小弟很像啊。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你丫的。”

“虽然对此一无所知,但我不得不与那位男性小弟产生共鸣了。”

“啊?谁说我小弟是男的了。首先,带着个男小弟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我说的小弟可是个女人。长的不错,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女性……那么,我和那位女性的共同点是?”

“啊啊?别让我重复啊。”

鼻子皱起了皱纹,雷德脸上浮现出鲨鱼般狰狞的笑容。

然后,他用放下的胳膊啪嗒啪嗒地拍起自己的脸。

“虽然喜欢跟人讲道理、但长得还不错。”

“————”

“切、不觉得超烦人吗。还挺可爱。……嘛,就这样吧。”

尤里乌斯冷淡的反应让雷德用鼻子哼出声,并活动脖子发出巨大声响。接着他用蓝色的双眼观察起尤里乌斯——不、不是尤里乌斯,而是他的周围。

尤里乌斯的周围摇晃着淡淡的光芒,相比之前更加耀眼。

最重要的是,她们第一次在雷德面前这样亮相。

“我的花蕾……不、美丽的少女们有什么问题吗?”

“哈,没事。好女人是不择种族的。不巧的是,我对抱不了的女人没兴趣。——你丫,把那层外壳打破会变得更强哦?”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也许真的存在这样的道路吧。”

对后辈提出建议,就雷德的品性来讲是无法想象的。

之所以会这样,大概因为雷德是个性情不定的人,再加上尤里乌斯那副只能拼死依靠剑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可惜了吧。

反正都要依靠剑,那干脆就摆出抛弃一切的姿态去战斗吧。——他、期望尤里乌斯以这样的态度和觉悟,走上这条可能的道路。

但——、

“我、走上的道路由我自己决定。也许正如你所说,打破外壳、剥出原本的我后会变得更强吧。”

尤里乌斯本身、如果没有强烈意志的话,就会自觉地变成那个样子吧。

但在这个瞬间、这个不留余力的攻防战里、这个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局势中,真正属于尤里乌斯的面目出现了。

但、这正是拥有强烈意志才能领悟到的。——已经、不会再动摇了。

“在此起誓。我、要以骑士的身份不断突破自我。不仅如此,你想引导我所走上的那条道路,我要超越并成为更优秀的人。”

“哼、这么倔的理由是啥啊,你丫的。”

“无庸置疑——我所坚信的骑士之道,就是理想的体现。是清正廉洁、比什么都要强大的存在。那么,自称骑士的我,不做到这些就没有意义了。”

“——哈。”

连自己都觉得荒唐、毫无道理的胡言乱语,被肆意嘲笑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听完这些的雷德既没有表露出愤怒,也没有表露惊讶或轻蔑,只是露出锐利的牙齿大笑起来。

然后——、

“我要揍哭你。”

雷德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丢掉手里的筷子,在瞪大双眼的尤里乌斯面前大步迈向后方。然后,缓缓向那个地方伸出手。

巨大手掌抓住的、是那把插在白色地面上的选定之剑——、

本来、雷德·阿斯特雷亚只是作为塔的考官而借来的存在。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以强烈的自我意识从塔的规则中脱离了,夺取了袭来的『暴食』大罪司教的身体后甚至完成了拟似复活。

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不再听从塔的『试炼』也可以,而这样的雷德却第一次按照原本的职责、拔出了选定之剑

也就是说——、

“——抵达天剑的愚者,去获得认可吧。”

“那是我的台词吧。……嘛,反正已经忘了。”

“我也这么觉得,就替你说了。——请允许我来挑战吧。”

“认可吗?白痴。给我哭出声吧。”

面对把骑士剑举在正面的尤里乌斯,雷德拔出的剑随意地指着。

破绽、不存在。这就是以自然的姿态、抵达极致的终极剑士——、

——所有持剑者的巅峰、『剑圣』雷德·阿斯特雷亚。

“来吧——”

“陪你玩玩。”

“——我上了!”

对塑成自己的骑士道坚信不疑,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全力向『剑圣』发起挑战。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身心、都很轻松。

不加比喻的话,那就是将挥舞骑士剑的尤里乌斯全身包裹的昂扬力量。

在战斗中,精神安定与否带来的巨大影响不言而喻。

仔细回想起来,自从尤里乌斯来到普雷阿迪斯监视塔以来——不,可以说自从在水门都市被夺走『名字』起,他就一直处于精神不稳定的状态。

当然,尤里乌斯尽可能告诫自己,抑制住感情,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要是被知道了大概会被他人评价为钢铁般的抑制力吧——不过,这算不上表扬。

不把自己的萎靡表露出来,对伙伴们隐瞒,如此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自到达这座塔以来屡战屡败,在战败中不断领会着屈辱。

尤里乌斯、首先应当信赖他人吧。

存在被遗忘的冲击使他狼狈不堪,因自己从他人的世界中消失不断痛苦着,却忽视了最该相信的东西。

尤里乌斯过去、信任的人、宣誓忠诚的人、能将背后托付的重要的人们,会因为忘记了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就蔑视他吗?

——绝对不可能,他敢这样断言。

那么,尤里乌斯应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诉诸真情,将自己的爱传达出去。——就像对花蕾、像对她们做的那样。

“被切断的牵绊只要重新缔结起来就行了。谁也不是之人,亦可以成为任何人……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什么都不是的平民之子,也能成长为世界上最优秀的骑士。

什么都不是的尤里乌斯,也理应无所不能。

然后——、

“无论重获多少次机会,我都会像那一天一样、憧憬那火焰般的少年、在标榜骑士的背影中看见那份理想、继而挑战作为『剑』之巅峰的你——!”

“唠叨个没完啊!净说些不自量力的话,你丫的!!”

面对尤里乌斯将决意放在剑尖上的斩击,同样以剑击回应的雷德吼道。

被剑风与剑压击打全身,尤里乌斯眯起黄色的眼睛发出感叹。

与雷德的战斗,算上重来的这次已经是第四回了。

第一次的挑战、以及紧接着的再战败。之后在整个监视塔陷入危机时的阻挠、加上与花蕾们再契约的这次共计四回。

其中,雷德使用筷子之外的武器——虽然筷子能否被称作武器值得怀疑,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是他初次使用筷子以外的武器。

也就是说,身为『剑』之巅峰的『剑圣』正准备十足地握着剑,他不禁这样想到。

“和用筷子的时候一样,剑力没有变化……!”

“所以我不是说过吗。我的强大与挥剑无关。我之所以强,仅仅因为我就是这么强啊!”

头部的上方遭到随意挥下的剑击,膝盖嘎吱作响之后追击随即从正下方袭来。尤里乌斯用剑鍔勉强挡下攻击,冲击把他的身体向后吹飞。

那之后,雷德没有选择稳步接近,而是迈着大步追击。

虽然他的步法令人怀疑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其实并没有。

只是想着要追赶退后的对手而已,雷德这样迈出的步伐,轻松把某些流派用几代人时间编出的步法给实现了。

正如雷德自己所说,他只是个超模的『存在』而已。

“这就要哭了吗?”

“——。才没有,而是向传说发起挑战的实感令我斗志昂扬啊!”

这不是在虚张声势,尤里乌斯根据实感做出了回答。

没错,就是这样。眼前的人正是是雷德·阿斯特雷亚。多少次、尤里乌斯因他的传说感到激动,双瞳闪闪反光,憧憬着他的事迹。

实际与他见面后,虽然对他的品行感到意外,但他的实力仍是他所憧憬的理想本身。

正因如此,自己之前到底浪费了多少啊。

以言语交谈、以剑交锋、以思想与信念交换的机会就在这里——、

“呵。”

尤里乌斯一边和『本尊』击剑,一边因脑中不经意间掠过的想法轻声喘息。

太不合时宜了,但是,这激动人心的想法,实在令他兴奋不已。

“你笑什么?”

“没,我只是在想。——在实现了来到这里的目的回去以后,我想向我的朋友、莱因哈鲁特发起挑战。”

面对雷德的提问,尤里乌斯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到目前为止,尤里乌斯还从未和莱因哈鲁特交过锋。岂止如此,直到他们因王选站在不同阵营前,他都没敢想过要交锋试试。

——对先前放弃了与之并肩一事感到后悔。

这也是、尤里乌斯选择侍奉安娜塔西亚,参加王选的原因之一。

但是,即使没有这样的想法,尤里乌斯无疑也会被安娜塔西亚的才华吸引,希望能和她展望同样的梦想、站在同样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无聊的借口和迂回的套话,从一开始就不需要。

只要在最初的那一刻就带着两把木剑、去找莱因哈鲁特不就完事了。

以前曾有一次,莱因哈鲁特和佛拉基亚帝国最强剑士的交锋。

练兵场上的所有人都因那股剑气而染上狂热的那天,尤里乌斯也随之热血沸腾。

因为、答案就在这里——。

“哈,没听说过。谁啊,哪里来的家伙?”

“是你的子孙。以及,他是当代『剑圣』、我的朋友。”

“哈!小鬼的小鬼什么的,不已经是别人了吗。就算在路边遇到也难察觉了啊。”

剑技与踢技交错,雷德一边发出鼻鸣一边毫不顾虑地说。

对他的回答有些要反驳的话,握着剑的尤里乌斯刚想开口说话时、

“差不多得了,别人的故事我听腻了。你丫的、陪我唠叨唠叨如何?”

“——。虽然不想推辞、但还是恕我拒绝。”

“————”

“时间合适的话,我也愿意和你聊个两夜三晚。但是,很遗憾现在不行。我在赶时间,必须要做个了断了。因此——”

被拉开了距离,雷德抬起头望向尤里乌斯。映在雷德那双蓝色眼眸中的尤里乌斯,变得越来越耀眼。

六色的光辉如同漩涡般混合在一起,慢慢地演变成极光,如同描绘彩虹。

然后——

“——阿尔·克拉泽利亚!!”

——释放出的虹色光辉,在白色的世界中向雷德席卷而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释放极光的威力和范围,令尤里乌斯自己都目瞪口呆了。

那已经是、化为特殊规模魔法的极大精灵术、继续把它视为与以往相同的东西会很失礼——、

『————』

花蕾——不,不能再把将封闭的才能如字面意思般绽放出来的她们称为花蕾了。

看起来如此美丽、可爱、勇猛、凛然、华丽、而且获得了神圣成长的她们,不再是花蕾而是少女。

六位、发挥各自魅力的少女们,一人将她们占为己有,他或许是超越大罪司教的罪人吧。

但是——、

“即使、被遗忘了,我也深爱着你们。”

像是要追上释放出的极光般,尤里乌斯向前冲了上去。

拥有六属性的虹光,能突破一切防护把对象粉碎。所以,面对虹色光辉的对手只有两种选择——站着硬抗、或者躲开。

“——呵。”

以雷德·阿斯特雷亚性格,肯定不会躲开虹光。

面对从正面涌来的虹光,雷德挥动健壮的手臂,用握着的选定之剑横扫光的前端。

没有依靠特殊的魔法和加护,以纯粹暴力为名的『剑技』——就这样、把尤里乌斯使出浑身解数释放的极大魔法一扫而光。

但是,向前冲出的尤里乌斯也早已预料到会这样了。

尤里乌斯从被一扫而光的极光后冲出,借助着剑、以及少女们的力量。

“伊娅(イア)!娅罗(アロ)!”

瞬间,回应呼唤的红色与绿色精灵互相增强力量,风吸收着熊熊燃烧的烈焰卷起漩涡,灼热的龙卷在雷德的脚下产生。

感受到草鞋后面的那股热浪,雷德在被烧到之前向上逃去。

但是,精灵骑士、『最优的骑士』与精灵们的联系继续在此发挥本领。

“库娅(クア)!伊库(イク)!”

黄色精灵在白色的地面上制造隆起,将尤里乌斯的身体顶向上方。同时,蓝色精灵的光辉冻结空气中的水分,妨碍向上飞去的雷德继续上升。

咂了咂舌,雷德以非人的绝技踏着空气扭转身体,就这样倒立在产生于空中的冰天花板上,瞪视着尤里乌斯。

雷德猛地向膝盖注入力量,迎击上升的尤里乌斯——、

“茵(イン)!涅斯(ネス)!”

『剑圣』的反击迫在眉睫的刹那,白色与黑色的精灵用各自的力量干涉世界。

白色的光芒给予尤里乌斯全身力量,黑色的光芒略微削减尤里乌斯敌人的力量。在那一瞬间产生的细小差别,正是之后结果的关键。

“————”

作为立脚点的冰天花板碎散开来,雷德的身姿因弹射速度过快而模糊。

随意挥动的选定之剑要放出的、是某种难以看透纵横刺突的究极之型——无视那个的威胁,尤里乌斯挺胸与之相对。

一旦剑击与剑击相撞,就会被更强的力量弹开。

所以尤里乌斯睁开了眼睛。——那总是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眼睛。

“————”

抹杀声与光的概念,雷德的一闪撕裂了空间。

可以断言。无论释放出它的是选定之剑还是筷子,这一闪都能将沿途的一切斩尽杀绝。

因为,那正是『剑』这个概念的体现。

『剑』、是为了斩断事物而诞生的。

而剑技、则是所有用剑斩断事物技能的总称。

那么,这斩断世间万物的一闪,就是『剑』与『剑技』的极致夙愿。

被它砍中的事物,将永远无法把被砍中的事实忘怀。

因此,在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左眼下方留下的伤痕也永远不会消失。

这就是以擦肩的距离、躲开『剑圣』一闪的代价。

“————”

以抛开抵御的姿态,在刹那的攻防战中看清了对方的剑。

被斩中的眼底喷出汩汩鲜血。但是,没有闭上眼睛。就这样直视着对方、挥下手臂。

放弃防守,向那不断注入攻击的一闪——、

“——阿尔·克拉利斯塔!”(アル・クラリスタ)

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用生平中最高的剑击描绘出虹色。

抓到了雷德·阿斯特雷亚、那如同鲨鱼般狰狞的笑容——、

——将『剑圣』的左眼遮住的眼罩,被骑士的一击贯穿,在空中飞舞。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当脚尖降落到白色的地面上时,回荡起刺耳的脚步声。

意识到这一点后,在尤里乌斯胸口深处那颗忘记跳动的心脏开始慌乱地跳动起来。在血液的推动下,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回头看向身后,那个背朝自己的健壮身影。

“————”

赤色的长发摇曳不定,背影就这样一直伫立在那里。

身材魁梧的男人右手握着选定之剑,左手摸着自己的脸。在那个、原本存在于左手摸索位置的眼罩,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遮住『剑圣』左眼的眼罩,如今正落在尤里乌斯的脚下。

“……成功了、吗?”

低头看着落在白色地面上的眼罩,以及自己手中的骑士剑,他的声音颤抖着。

仿佛在确认刚发生的事情一样喃喃自语,但是太没有现实感了。就如同泡影之梦般滑过手指间的缝隙,要在何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

『――――』

没有话语的概念,精灵用六色的光芒对尤里乌斯达成的伟业表示赞美。

温暖之花用名为喜爱的感情,正试图填补在尤里乌斯心中产生的空白。

然后,伴随着绽放的少女们的称赞——、

“——尤里乌斯”

听到微弱的声音,尤里乌斯将视线转向那边。

不是背对着的魁梧男人、也不是传达赞美的少女们,呼唤尤里乌斯的是一位在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同的位置俯瞰战斗、有着淡紫色头发的女性。

那是与重要的、誓要为其献上这把剑的主人有着相同脸庞、却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仿佛互相伤害的关系、长年累月存在的人工精灵——。

她之所以担心尤里乌斯,是因为珍视安娜塔西亚,还是『诱精的加护』起着作用的结果,答案并不明朗。

但是,有谁的存在正见证着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的觉悟,为了对迄今为止为他卸下心中重担的她表示感谢,他举起了骑士剑。

“————”

无言地,将骑士剑举向天空。

剑携带着极光的余韵闪闪发亮,轨迹如字面意义般描绘出彩虹。

简直就像、在祝福着名为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的骑士——、

“——如果这就是那个该死的『试炼』,你丫在这里无疑就算赢了。”

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慢慢地踩着地板。

转过身的雷德脸上没有伤痕。尤里乌斯的剑尖击中的,准确来讲只是他的眼罩。但是,雷德也不至于脸皮厚到佯装不知成功与否。

最重要的是,刚才那不是不服输的话,而是事实。

如果这就是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第二层『厄勒克特拉』的『试炼』之延续,那么在这一击达成的时候尤里乌斯就已经合格并获得挑战上层的资格了。

然而,尤里乌斯与雷德的战斗,已经不再是塔之『试炼』的问题了。

而是一名骑士和一名剑士之间、两个男人之间决一胜负的战斗。

“————”

失去眼罩、睁开双眼的雷德用两手握住选定之剑。

双手朝上握住剑柄,正视着对方举起了剑。——没错,『剑圣』举起了剑。

不再是随意地挥棒了,而是为了准确无误、斩杀敌人而举起了剑。

“消失了也别给我发牢骚。”

“即使有怨言,如果连说话的嘴都没了也很难办啊。”

“哈!真是个开玩笑也让人笑不出声的家伙。你丫的,叫什么来着?”

当传说问及他的名字时,尤里乌斯扬起了眉毛。

他应该已经多次在他面前报上名字了,但还是不记得。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

因为通过这个问题可以得知,雷德从此正式承认了尤里乌斯。

“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这个名字很容易被人遗忘,还请记住。”

用过去还让他笑不出来的玩笑话回答,尤里乌斯也把剑尖指向雷德。

接着,再次向刚刚立下功劳的六精灵祈求、希望获得她们的帮助。

现在的自己和她们,一定会到达比虹之极光还要高的地方吧。

阿尔·克拉泽利亚和阿尔·克拉利斯塔。

借助六精灵的力量,将六属性之力束在一起的虹之极光。——把极大魔法直接放出的克拉泽利亚、以及让其寄宿在骑士剑中的克拉利斯塔。

而在这之前,因为不成熟一次也没有成功使出过的秘仪——、

“——去吧”

“——拜托了”

瞬间,极光铺满整个白色空间,虹之带向再次向赤发的魁梧男人发起挑战。

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独自编织的虹之精灵术,奥秘中的奥秘。

既不是直接放出汇聚六属性的虹之极光,也不是让其寄宿在剑中,而是缠在身上、自己化为极光本身来讨伐对方的必杀——、

“——阿尔·克兰威尔!”(アル・クランヴェル)

面对这个、精灵骑士的究极一击,白色的一闪从正面迎击而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从头到尾,都是用外行人的眼睛无法追赶得上的高维度攻防战。

别说相互碰撞的剑击了,眼花缭乱地变化着的站位和步法,以及哪边优势哪边劣势,浅葱色的眼睛都无法捕捉到。

这些,和这具肉体不是自己的没有关系。

只不过是,与在那种维度进行生死竞争的他们相比,自己生活的世界太低维了而已。

如果说生物的价值存在于作为生物的强弱之中,那么自己就已经算弱到毫无价值了。

无所事事虚度几百年的光阴、也没有走上提升自己的道路,就是这一点的证明。

从初次出现自我意识时开始,就有那样的预感。

自己这种不自然存在的目的,从降生的瞬间就已经用尽。

硬要说的话,自己的降生本身就是目的,因此在那个时候目的就已经实现。所以之后被放置、漫无目的地漂泊于这个世界,不得已度过数百年的空白时光。

死掉也没有关系。但是,没有理由死去。

所以,才把自己的终幕拖拖拉拉地延下去,久而久之,变得怠惰且贪婪。

就在这样拉长的一生中,自己与少女相遇了。

被少女生存方式鲜艳热烈的状态所吸引,冰冷的生命获得了热量。

这个身材矮小却口出狂言的少女到底会成为什么人,或是什么人都不能成为,她迫切地想要见证到最后。

但不知不觉间,这种兴趣和爱好变得无所谓了——、

“——你、和你所珍视的孩子们,任何人都不想失去啊。”

流逝的时间对自己来说即是温柔的,也是残酷的。

时间有时可以治愈伤口,但有时也会使思念蒙上尘埃。

在这样漫长、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不想让这些、都成为过去。

“这也是,一个不合理的愿望呢。”

即使恳求停滞,时间也不会中断流逝。

有着注定的寿命、渺小且脆弱的生命们,会在这样的时间中展现各式各样的变化。

就像这个被夺走『名字』、在所有人的记忆中被遗忘的无名骑士,为证明自己是一个名为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的人。

——将虹之光缠绕在身上的骑士,笔直地冲入白光。

面对使出秘仪的尤里乌斯,雷德·阿斯特雷亚的行动极为单纯。

重复恐怕在世上被重复次数最多的剑击行为,仅仅是举剑向下一挥——但它却化为将世界斜向一刀两断、将沿途的一切抹消殆尽的白光。

既不是特别的魔法,也不是特别的技能。

就只是挥剑,世界就连同光芒一起被烧尽。简直莫名其妙。

也不知是雷德·阿斯特雷亚一人规格外,还是所有『剑圣』都是这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

“——尤里乌斯”

为了不让极光输给不讲道理的白光,自己希望能尽一份力。

这是毋庸置疑的真心话,但是,如果直接在这场战斗中横加干涉,等同于自杀行为,就算以不解人情的罪名被粉碎灵魂也不能有所怨言。

而且、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她——艾莉多娜有着这样的自觉。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能在这样的场合下,为化为极光的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做些什么的话。

“————”

将手放在平坦的胸部上,感受着那在其内侧沉睡的存在。

这具肉体原本的主人、她无法从沉眠中醒来的理由是什么,艾莉多娜为了探寻原因来到了这座沙海之塔。——但是,这其实是欺瞒。

她为什么无法苏醒的原因,艾莉多娜,已经明白了。

她是一个叫嚣着自身的强欲、豪言想要得到一切的女人。

正因她是一旦得到什么东西就绝不会放手,对失去什么、使她失去什么都极为厌恶的女人,那么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把身体让给我,暂时潜入自己欧德中的你,处于不受外界干涉的状态。——因为,欧德是某种固有世界。”

在那之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那个地方。

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到欧德外面,就会受到影响。受到『暴食』大罪司教、那可憎权能的影响。

被迫遗忘不想忘记的东西,被迫放弃不想放手的东西。

安娜塔西亚·合辛,会忘记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

所以她才会这么做。但——、

“看来,来到这座塔的全员,都是顽固不化的死脑筋。——无论谁、似乎都是无法以失去什么而告终的可爱之人。”

近两个月来,一直试着以自己的方式模仿她的作风,但差不多该结束了。

而且,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自己都一直在身旁见证着仓皇地做起无名骑士的他。所以即使她忘记了,自己也可以把他的事说给她听。

“啊啊,是这样啊。”

自己是没有任何目的、在降生之时就已完成任务的人工精灵。

本以为就是这样,却出现了意外,任务并不会到此为止。

重要的少女,以及重要的骑士,去成为二人之间缺失的桥梁。

这是、责任多么重大的使命啊。

这份责任重大到、都可以笑起自己就是为此而生的了。

所以——、

“——居然不看看你的骑士迄今为止最帅的时刻,这种浪费的行为,可一点都不像吝啬的你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白光,粉刷着极光向这边袭来。

使出了自己的全力,借助了再契约六精灵的力量,还是被压制着。

这边赌上了奥秘中的奥秘,而另一边却只是认真地、正经地挥剑而已。——如此不合理的规格外,确实叫人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心中又因此燃起必须与之对抗的想法,自己真是没救了。

只是挥剑世界就会被割裂。

那正是、莱因哈鲁特挥剑时也会出现的『剑圣』之绝技。

无意之间,在这样的生死竞争中,尤里乌斯想到一件事。

如果说、莱因哈鲁特和雷德二人打的话,谁会更强呢?

传说与传说,『剑圣』与『剑圣』,在这不可能实现的战斗中谁会更胜一筹?

遗憾的是,并没有机会看到这种场面。

“这样的话,我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确认了吧。”

能够获得与莱因哈鲁特·范·阿斯特雷亚、以及雷德·阿斯特雷亚二人击剑机会的,那就只有到达过这座塔的人了。

在此基础上之上,可能的人选只有尤里乌斯和前往上层的名为爱蜜莉娅的女性。——但他不想把这个任务让给他人。

所以,接下来必须赢下这场战斗。

要将这道白光推开,用虹光讨伐雷德·阿斯特雷亚。

因此需要在全力之上、再前进一步的剑力——、

让『最优的骑士』的剑锋,再寄宿些许自豪与力量——、

“——尤里乌斯”

那是、不可能传达得到的呼唤。

冲击使时间的流动都变得暖味,但是,剑与剑交错的时间仍只需不到一秒。在这个领域上演的,就是那样的瞬间攻防战。

在这种地方,更不用说是在拼上性命的战斗中,不可能有人的声音传达得到。

“————”

但是,那道声音确实击中了尤里乌斯。

或许不是击中耳膜,而是传到了更深的地方,传达到了胸口的最深处。

如果已经下定决心继续披着这名为骑士的外壳,那就不能不回应。

因此,听到本不可能听到的声音的尤里乌斯,转头看向了本不可能看见的对象,和那双浅葱色的眼睛视线交错了。

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寄宿的光芒,明显和之前不同——、

“——冲啊,咱的骑士!”

——而这句话中,寄宿着最后剑力的必要助力。

“伊娅!库娅!娅罗!伊库!茵!涅斯!”

祈求着最后的助力,向共同成为极光一部分的精灵们发出呼唤。

为了越过白光,就在正面,应该打倒的敌人的身影就在白光的彼方。

为了让剑尖到达、光的彼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开嘴、似吐血般奋不顾身地呐喊。

以血战到底的神色迈进,不顾原本优雅的形象,只是为了不让支撑着自己的骨干信念产生裂痕、尽最大限度的努力将其贯彻。

“————”

然后,随着虹之极光的光辉越来越耀眼,承受的白光迎击气势也增强了。

不停地、不停地、越来越强,虹光和白光激烈地冲撞在一起——、

“——啊。”

本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时,冲撞却迎来了突如其来的落幕。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啊。”

细微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中漏出,尤里乌斯哑然。

彼此之间最大火力的碰撞,突然落幕了。然而,这股气势并没有因此止住,带着极光的剑就这样笔直地、刺穿了对方的要害。

“为什么……”

“啧,啊啊,该死的,这不就是个是无聊的落幕吗。”

身为刺穿对方一侧的尤里乌斯动摇起来,被刺穿的雷德却泰然自若。

尽管胸口被一剑刺中,但他却没有因疼痛皱眉。

是他那强韧的精神力量所致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他魁梧的肉体上出现的异常才是原因吗。

在雷德·阿斯特雷亚健壮的胸板上,出现了不同于尤里乌斯的剑贯穿所造成的伤——不对、出现的是裂纹。

而且,不仅仅是胸部。手臂和腿部、脖子和脸颊等身体各处都扩散着玻璃开裂般的伤痕。

那是什么,尤里乌斯凭直觉理解了。

原本不可能的扭曲被修正了。而这些,就是过程中的现象。

“说到底,就是那样。我自己身体以外的其他容器是无法容纳我的。”

看着自己破裂的手掌,雷德一眼就明白了。

雷德·阿斯特雷亚被『暴食』的权能吸收,以掠夺肉体支配权的方式获得了实体——但是,那具身体,始终属于『暴食』大罪司教、罗伊・阿尔法德的事实不会改变。

归根结底,雷德·阿斯特雷亚这个灵魂规格外的行为,使身为容器的罗伊・阿尔法德无法承受了。

这就是、与尤里乌斯战斗的最后关头出现破绽的原因。

“那你还不如……!”

“嘛,如果没被这家伙吃掉的话,也不会到最后正好让你得逞啊。这种状态,果然该在被你丫打掉眼罩的时候就结束吧?”

“呜……”

“咔咔咔。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意啊,软弱的家伙。这就要哭了吗?”

撇开选定之剑,雷德如恶作剧般露齿而笑。

为什么、还能有这样的笑容呢。这样的话,他的消失已经是注定的未来。

如果打倒尤里乌斯,也许就能让他一度结束的人生重新开始。这种可能性明明已经滑落了。

“是白痴吗,你丫的。再活一次吗,谁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啊。不过原本就这样出去的话,要是我在哪里和别人碰上了会发生什么呢。”

“……很遗憾,你已经在数百年前寿终正寝。即使你现在走出去,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你了。”

“哈!那么,还要对当外人的小鬼的小鬼恭敬吗?真无聊。”

将自己的子孙视为陌生人,他之前的发言似乎是真心话。

看起来真的对第二次人生不感兴趣,雷德扭了扭脖骨。

“复活后大致还能做些什么呢,你丫的。和刚才过去的那个大美女玩吗、或者你这边的那个美女也可以。还有那个打扮工口的女人……”

“呼,真的没有留恋吗……?”

“没有啊。我的作风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你丫也这样会比较好,很轻松哦。”

“……感谢你的建议。但是,对我来说那边是更加艰苦的道路。”

这副外壳,他主动选择将其覆盖在身上。

这也可以说是在伪装自己,或者说是在把自己的根本部分演绎成他物。

选择那样的方式,更适合自己,也明白那才是自己所渴望的,所以雷德的奔放虽然令他感到耀眼,但却无法选择。

听完尤里乌斯的回答,雷德恼火地哼了一声。

然后,他指着自己胸前的伤——和超越极限而产生的裂纹不同的、唯一的伤。

“你丫的,别误会哦?你丫的剑能够到完全是侥幸。要是我自己的身体,你丫根本连我的鼻屎都沾不上。”

“那种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做……”

“哈!真没劲!”

以飞扬拔扈的口吻说完,雷德用指着自己胸口的手拍起尤里乌斯的肩膀。

身体承受着冲击僵硬起来,尤里乌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还没有、将这些完全理解,也没有完全接受。

但是,比起因眼前的事慌张、动摇,错过这一刻才更令他无法忍受。

裂纹在扩大,已经看到了终点。

所以,尤里乌斯将拔出的骑士剑举在自己面前,

“对于这份剑力,打从心底感到尊敬。”

“我可不需要男人的憧憬——那我就得胜而逃了,尤里乌斯。”

“————”

声音的最后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尤里乌斯瞪大双眼。

但是,正如决意不再动摇,他以微笑掩饰惊讶之情,行了一礼。

在此,以最优骑士的身份,和面对传说的存在堂堂正正地报上名字时一样。

为了让自己的姿态,无愧于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所憧憬的理想。

“啊啊,直到最后。——都是你的胜利,雷德·阿斯特雷亚。”

“哈,不错的表情嘛,作为败犬。”

话音最后,雷德·阿斯特雷亚的裂纹扩大开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与外表给人的印象不同,没有声音伴随着扩大到最后的裂纹。

似玻璃碎裂的样子终止,赤发的魁梧男人如同光芒绽放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翻着白眼倒在白色地面上的矮个子少年。

正是吞噬他人的『记忆』和『名字』、肆意妄为的冒渎者『恶食』。

『暴食』大罪司教、罗伊・阿尔法德,就这样被击沉了。

“————”

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亡,『暴食』一动不动。

不过,他和雷德的左胸一样有着很深的伤,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看到这里,尤里乌斯放下了原本为表示敬意而举起的骑士剑,收回到自己的剑鞘里后,回过头。

极光消散开来,六位精灵在尤里乌斯的周围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如果没有从花蕾绽放为少女的她们的力量,像这样倒在白色地面上的应该就不是对方,而是自己了吧。

必须要表达对这件事的感谢和慰藉之情。

然而,虽然对她们感到抱歉,但这份谢意的表达暂且先推迟。

慢慢地,尤里乌斯迈步前进。

在前方,注视着尤里乌斯的是有着浅葱色双眸的娇小女子。那是一位穿着与沙丘不相称的白色装束、浅紫色的长发如波浪般起伏的人。

她的脚下,一只黑瞳的白色狐狸眼神不安地摇曳着。

一直以来的模样,应该是拟态成她的围巾,而如今却出现在那里的含意是什么。

重新意识到这一点,尤里乌斯闭上了眼睛。

然后——、

“——初次见面。”

重述不久前、作为挑战者向『剑圣』传达的开场白。

但是,此刻内心深处的感觉,与发起挑战时的昂扬感是不同的。

只不过,也有不变的东西。

那就是如同翻开了新一页冒险谭的、憧憬着骑士的少年冒险心。

“咱是”

对方回应当场跪下、说出第一句话的尤里乌斯。

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尤里乌斯等待她接下来的话。无论多久都能等下去。

只要等待下去,就可以听见对方的话语,能够相信这一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咱是、安娜塔西亚·合辛。”

“————”

“咱、想要这世上的一切。……那么,这位又了不起又帅气的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雍容华贵的她,正露出怎样的微笑,以什么角度侧着头,他都了然于心。

维持着低头朝下的跪姿,尤里乌斯“呼”地短促吐息后回应道:

“我是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是您的、第一骑士。”

“————”

“您可能忘记了。但是,我已经把剑献给了您。为了您,我会奉献所有力量,以支持您的志向。”

把骑士剑放到地面上行了最敬礼,在此基础上,尤里乌斯终于抬起头来。

前方,无论主君会投来怎样的视线,都不后悔。

狼狈、困惑、低着头之类的一点都不像骑士。

因为那比任何人都要虚荣、一直装模作样的存在,才正是尤里乌斯的憧憬。

然后,她低头看向尤里乌斯,眯起圆圆的双眼,

“是吗?不太记得了……但是”

“————”

“看到你的第一眼,咱就在想。——这位小哥,非得是属于咱的才行。”

在近旁,一直追随的主人,有着为不放弃任何东西而闪耀着灿烂光辉的双眸。

为了那想要获得一切的『强欲』,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再一次、献上了这把剑。

就好像,故事里的王和骑士一样、如此神圣的一幕——、

被剥夺了的『主从』牵绊,在这二层『厄勒克特拉』完成再生。

这同时也是,菜月·昴所提出的五重障碍、其中一个排除的达成。

大图书馆普雷阿迪斯、第二『试炼』——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