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骑士』


身体受到了冲击,因此从短剑的攻击轨迹上撞开了。

以自己刚才的姿势并不能躲开袭来的刀刃,就算用折断的骑士剑接下来了也无法避免受到重伤。这是谁都能预见的结果,因此尤里乌斯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受到了保护。

但是,如果为此而感到安心与感谢的话还为时尚早——

「里卡多!」

「不好!让他得手了!」

尤里乌斯对受到冲击而发出了痛苦的声音的里卡多睁大了眼睛。在呼唤那名字的同时,尤里乌斯的视线被喷涌而出的血雾所覆盖。

里卡多失去了肘部以下的强壮右腕,而血从平整的切面所造成的伤口里喷涌而出。

兽毛所覆盖着的手腕落在了石阶上发出了撞击声,那手里握着的大铊也一边发出钝音一边翻滚着。

「怎么会这样…」

「大笨蛋! 是这样说的场合吗?尤里乌斯!抬起头向前看……」

里卡多正想奋力的对因突如而来的状况而一脸懵逼的尤里乌斯喊些什么,但是,(里卡多的)腹部立刻受到了横空飞来的短剑的一击,然后被坚硬的膝盖所直击鼻面的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身体向后倒下,里卡多呈「大」字型的倒在了地面上。『暴食』笑道:

「哈哈!全部都说不出来了吧!」

「——切」

快活地叫着的阿尔法鲁多和倒在地上的里卡多,面对两者的姿态,尤里乌斯的脑里同时浮现出了两个选项。

应该优先考虑哪一边?这一思考在刹那之间造成了间隙。

然而,『暴食』的食欲绝对不会错过这一破绽。

「在吃饭过程中东张西望什么的,真是没有礼貌呐,哥哥大人!」

「你这混账!」

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阿尔法鲁多用诡异的方式跳了起来,对着那变幻莫测的动作,尤里乌斯的反应微微慢了一拍。

击出的手掌与折断的骑士剑互相交错,这边的突刺被回避,而(尤里乌斯的)胸口有则有被手掌击中的感觉,随后一阵谜一样的失落感席卷而来。

「啊~多谢款待了~」

在那声音的最后,不知为什么意识开始远去,逐渐远去,然后——

「虽然是很无情的事,不过在与『暴食』的战斗中『名字』被剥夺。那恐怕就是我现在的状况了吧。」

对爱蜜莉娅的那一句话(译注:见第76节最后一句话),证明这已经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对被认识的人所遗忘的这一事实浮起自嘲的笑容,尤里乌斯耸了耸肩。

「『名字』被吃掉什么的……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吗?但是」

啃食人类的『记忆』与『名字』的冒渎者,『暴食』的大罪司教。

吞噬『名字』,把彼此的联系切断而造成威胁——对此昴恐怕十二分的清楚。但是,像这样看到已健在的样子站在在眼前的尤里乌斯,也对自己那肤浅的理解感到痛感。

「还以为那家伙导致的牺牲者是和雷姆以及库珥修小姐一样的人…」

被啃食了『记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过去的库珥修。

被啃食了『名字』,除了例外的人以外,完全从其他人的记忆中被消灭了存在,以那样状态一直沉睡的雷姆。

这是在『暴食』的被害者当中,昴最为清楚的两位被害人的症状。

但是在这里的尤里乌斯和她们陷入了不同的状态,不但没有失去自己的记忆,意识也没有被夺走。

只是,从周围的人的记忆当中,失去了他的存在。

「真的,谁都记不起来了吗?不仔细的尝试一下的话……」

「已经向安娜塔西亚大人和里卡多确认过了,不管怎么说,被那两个人当做陌生人来看待是极其痛苦的经历。无法对曾经保护了自己的人道谢什么的,真是一件让人烦躁的事」

淡淡的,尤里乌斯用扼杀感情的声音回答道,他那略带僵硬的脸颊和那言词中的细微之处让昴感到心痛。当然的,纵使尤里乌斯是一个有着身为骑士极高觉悟的人,这样的精神负担也不是能轻易忍受的。

积累起来的人际关系被破坏,失去彼此亲近的日子所带来的恐怖与绝望感。

那也是昴当到异世界第一次品味到的丧失所带来的的心痛。

「碧翠丝…」

「昴想说的事情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但是,很残念贝蒂也记不得这个男人。毕竟贝蒂已经出到禁书库外面了哟」

像是察觉到了叫唤的意图似的,碧翠丝为难的摇了摇头。

碧翠丝所说的,和昴想向她确认的事——那是关于碧翠丝是否还记得尤里乌斯。

因为爱蜜莉娅不记得,当然,碧翠丝也记不起尤里乌斯。虽说如此,碧翠丝也有身为例外的可能性。

要问为什么,碧翠丝——

「明明雷姆的事还记得呐」

「要我说多少次,倒不如说吧那件事当成例外来考虑好,然后现在,眼前的这男人的事情让我更加确信那是正确的」

「结果,就像那个关于你记忆的推论那样吗?」

那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一度,碧翠丝在的禁书库里,提起了被『暴食』啃食了名字的雷姆。昴想起了那一件事,然后在向碧翠丝进行追问是在与失去了禁书库的她进行了契约后的事情了。这是一件从那时候的谈话后得出来的结论。

「在与外部隔绝的禁书库里面,碧翠子是不会受到房间外的影响的。所以在雷姆被吃掉名字的时候,吃掉的瞬间也不会受到影响……我是这样想的。所以说啊,出了房间就没有特别待遇了吗…?」

「这些话说得好像对贝蒂出了禁书库这一事有意见似得。」

「才,才没有那样的事哦。我觉得能和你在太阳下散步可是觉得超开心!」

「诶,什么嘛」

虽然碧翠丝会闹脾气但她说的话的确是事实。

然后现实是,碧翠丝对尤里乌斯并没有发挥任何特殊性。碧翠丝的推论是正确的,禁书库才是作为记忆的屏障而发挥了作用。

倒不如说在这场合,问题并不是出在碧翠丝的特殊性——

「但是,为什么昴还会记得尤里乌斯先生的事情?那个,和雷姆小姐的时候一样。」

「原来是这里啊」

本来,谁都会感到的疑问,终于由爱蜜莉娅指出了。

在这个世界仅仅只有昴一人,记住了『名字』被吞食的雷姆

双子里的姐姐拉姆还是一直遗忘了这一份记忆,不过爱蜜莉娅她们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那是因为看到一直为雷姆而献身的昴,因而觉得关于那一份记忆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样子,所以也没法觉得这只是胡言乱语了,

而且不仅仅如此,能对昴的那份记忆进行反驳的,持有确切证据物的人证物证一个也没有。

但是,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的事件是,并没有昴以外记得的人——而且,被世界遗忘的当事人尤里乌斯还保有意识。

自然,有互相认识的熟人,对昴能成为『暴食』权能的例外的理由自然有极大的疑惑。

「昴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吗?没有隐瞒的事情吧?」

「虽然没有隐藏的打算,……但又不能说有,又不能说没有」

「也就是说不是隐瞒的事吗?」

「因为无法断言所以也无法明确表达,但我觉得和隐瞒的事有点不同」

和爱蜜莉娅一边交谈,昴一边开始思考自己会身为例外的原因。

最初想到的,是因为受到在昴的身体内沉睡的魔女因子的影响。如果说啃食『记忆』和『名字』是『暴食』的魔女因子的力量的话,像「不可视之手」那样无法对昴起作用,这种说法某种意义上好像可以接受。

恐怕是因为『嫉妒魔女』的力量而获得『死亡回归』的昴,因为在那魔女的力量的作用之下,能把『暴食』的权能的效果抵消掉也说不定。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那是因碧翠丝的禁书库的例外所联想到的可能性。

那是昴身为异世界穿越者的原因的可能性。昴是来自异世界的人类,并不是纯粹的在这个世界的生活的存在。

因为并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也不会受对这个世界的概念进行干涉的权能的影响——这个假说又如何呢?

「不过,后者的场合的确认方法也很简单,让阿尔和尤里乌斯见面就可以了」

在这个世界上仅仅只有一人,和昴有相同境遇的人物就是阿尔。

如果作为权能的例外后者的假说是正确的话,阿尔也应该记得雷姆和尤里乌斯的事情。但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阿尔和雷姆并没有见过面,所以这也就无法确认了。

「毕竟这回并没有去那样说呐」(译注:这里应该指昴在这个轮回打白鲸时并没有去求寡妇,所以雷姆并没有遇到阿尔)

「昴?」

「关于爱蜜莉娅碳的问题,在回答之前有件想确认的事情,尤里乌斯,这也与你有关」

对着停止思考后发出了第一声的昴,爱蜜莉娅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虽然会被当做在隐瞒事实,但这是必须要的论证内容。

虽然会被当做在隐瞒事实,但这是必须要的论证内容。

如果能证明假说是能正确的场合,昴和阿尔的共同点——从异世界而来的穿越者,故乡在大瀑布的彼方的人类是不会受权能的影响。不过这种没有证据的说明就得不到证实了

「居然不说讨厌了? 因为这是你的事情呢。」

「——不得不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了呢。看来现状,是你们这方对我所处的事态更为了解呢,那听你们的」

「你丫为什么露出了微妙的态度啊」

是因为在这里的谈话而回复了平静吗?笑着的尤里乌斯的态度像是回到了那见惯的潇洒的样子。虽然说这也很符合他的性格,不过就现在所处的状况而言他也太过坚强了。甚至有点让人不喜欢。

「突然之间被表扬的话,接受方还真的会感到为难吗……总而言之,先回避难所吧,我想关系者们差不多是时候都到齐了……对了,里卡多呢?毕竟是和你一起去了制御塔,他没事吧?」

「虽然为了保护我而负伤了,但并没有危及性命的异状,那可是得到了菲利斯的诊断的」

「是吗。那就好。」

对于尤里乌斯的回答,昴的内心是半分的安心与半分的自我反省。

具体来讲是因为确认了里卡多的平安无事而感到安心,以及为自己神经大条地直接询问被共同战斗的人所遗忘的尤里乌斯而感到反省。

然后尤里乌斯对着昴低语道:

「并没有期待或你能有细致的关怀。做和平常一样的行为,让周围的人没有疑惑的话我也很开心,撒,回避难所吧」

这么说着,尤里乌斯大力地拍着昴的肩膀。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我的介绍就不得不交给你了。在王选的时候里所表现的吹牛的形象,这个机就让你去将功补过吧。」

「不要挖掘别人的黑历史啊喂!哼,白担心你了」

挥开放在肩膀上的手,昴背对着尤里乌斯向避难所的方向走了过去。当然,现在的尤里乌斯的发言毫无疑问是他的真心话。

昴的罪恶感稍稍感到缓和,并判断有要洒脱点去应对的必要。

那是明白的,正因为那是明白的。

「笨蛋吗我。不对,我就是笨蛋呐」

为何,为什么现在,尤里乌斯能把那让人担心的态度给取掉。

与其他无关,他自身是处在最为无比孤独与不安的状况当中的,但为什么他说的会话和(昴的)判断不同?

对自己的神经大条的行为感到非常的急躁,就和对尤里乌斯的气愤之情一样。

在不安的现状当中,能表现得和平常一样的他的强大。

那一份强大,肯定是昴想要但却得不到的东西。

绝对无法把尤里乌斯的事放置在一边。昴确实地怀抱着这份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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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着肩膀,看着朝避难所方向走去的昴渐渐地失去身影后,尤里乌斯的嘴角浮现出了微笑。

那是背向背后绝不可能让昴看到所露出的软弱的微笑。

「这幅表情,并不打算让昴看见吧?」

在那软弱的心灵的间隙当中,银铃般的声音跳入耳膜。向着声音的主人望去,尤里乌斯和紫绀色的瞳孔对上了。

带着忧伤的眼神,尤里乌斯隐藏着笑容地摇着头。

「稍稍地有点残败者徒劳的抵抗而已,请您不要指出来」

「残败者什么的……」

「在对制御塔的攻略里,被放过的人恐怕只有我们而已。对力有不足深深的感到痛感,在连活着受到耻辱都被禁止的状态被放置,是我完败了」

态度顽固的尤里乌斯在强烈地诉说着自己的败北。

对于他的态度,让爱蜜莉娅眼瞳里泛起了悲伤的涟漪,现在的爱蜜莉娅,或许已经看透了尤里乌斯心中的软弱也说不定。

「对不起了」

但是,爱蜜莉娅的发言和尤里乌斯所想象的意图并不一样。

尤里乌斯抬起头,看到爱蜜莉娅抱着自己细细的肩膀。

「本来,对现在的你我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肯定是知道我想不起来你的事情,昴才没有拜托我」

「昴的情况还请不要当做参考,他只是一个例外吧。」

「即使如此,我明白这样你还是会受伤的。所以,虽然只能表达感谢……昴的事,谢谢你了」

「――――」

对说着有关昴的事情的她的感谢话语感到无法理解。

爱蜜莉娅对皱着眉头的尤里乌斯叹息道:

「尤里乌斯先生现在的表情,是觉得昴看到的话看到肯定会觉得更加痛苦。所以你才将其隐藏起来。谢谢你了,对不起了」

「请不要这样,爱蜜莉娅大人。并不是因为礼节方面的事情,而且…而且您太高估我了。我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

真的,在爱蜜莉娅那善良的视线下,尤里乌斯甚至感觉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那份值得称赞的意识,是尤里乌斯对昴一直隐藏在心底,是更为简单,更为无聊的理由。

「不想被他…被昴感到可怜,仅此而已的事而已」

「――――」

从正面,向着昴的背影眺望,尤里乌斯这样说道。对依偎在身旁牵着衣袖的碧翠丝,露出了难为表情的昴。

只有那个昴,尤里乌斯不想把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给他看。

为什么会那样想呢?那理由就是——

「现在,第一次感觉听到了尤里乌斯先生的真心话」

已经迈出步伐的爱蜜莉娅对尤里乌斯的这一句评价,使得尤里乌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然后爱蜜莉娅竖起了一根手指,

「虽然说不定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我也会好好地取得避难所的大家的相信的说,所以说,昴和我们也一起相信着。走吧!」

「…是。对了然后还有一事,爱蜜莉娅大人」

「什么东西?」

尤里乌斯向着听到了呼唤声而回过头的爱蜜莉娅优雅地行了一礼。

虽然在她的记忆当中或许没有留下相关的影响,但那是在自己的心中深深地刻下了身为骑士与身为贵族所习惯的礼仪作法。

「爱蜜莉娅大人,尤里乌斯先生的称呼实在是让人感到满满的违和感,请用尤里乌斯,这个名字来称呼我就行。」

「我,是那样称呼你的呢……我明白了,尤里乌斯」

将手指放在嘴唇边,爱蜜莉娅点着头说道。然后爱蜜莉娅思考着,把视线向尤里乌斯稍高一点的虚空方向望去,然后

「我还有一个疑问,不介意吧?」

「请问还有什么?」

「在你很近的地方徘徊的,微精灵…不对,应该说是准精灵。那些孩子们在不安的来回飞着…你知道吗?」

「恩,我明白的,毕竟她们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准备盛开的花蕾们。」

向着爱蜜莉娅所指的方向,尤里乌斯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身边持有六色的力量的准精灵们来回飞舞着,但是这些花蕾们,对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表现出了不明白的样子。

所以对她们是:

「现在我的话语已经是传达不到了。就像是对主君和战友的话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