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弄着的恶意』


「啥呀,摆着一副不像你的表情嘛。难道有啥担心的事情的吗」

在就要抵达御制塔之前,里卡多如此向带着一副严峻侧脸的骑士搭了话。

尤里乌斯停住了脚步,像是感到意外一般扬起了眉。

「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呢,里卡多。真没想到你能够像那样纤细的注意到别人的心情啊。」

「不去说无聊的事情来蒙混过去也是可以的嘞。跟你在一起的只有俺。小姐也不在嘛,偶尔叫苦一下俺也会不会说出去的的」

「……真是赢不了你呢」

平时没有什么感觉到这点的机会,不过里卡多虽看起来粗枝大叶,但却经常会观察别人。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他也不会能担任名为『铁之牙』的集团的团长,而只要听闻片段的被讲述了的他那壮烈的经历的话便也能认同了。光是在意着自己,而不去看周围的话是不能活下去的。奴隶,佣兵,无论哪方的经历都是一样。

「嗨呀,年高经验多嘛!别看这样,俺在阵营中也是就跟当爹的一样啊。若是女婿有事要商量的话随时都能找我咧」

「女婿还真是不敢当,我对安娜塔西亚没有那种不妥的想法哦」

「什么啊,俺可没有说是小姐啊。也可能是在说蜜蜜不是吗。明明也还有辣么多其他的俺的女儿的,一开始就说出小姐来还真是没有说服力咧」

「——」

尤里乌斯苦笑了起来。虽然那静静摇着头的举止还是如同平时一般优美,但他选择的词语和做出的回应都缺乏着精彩。

而其的征候是,

「从都市厅舍的夺还那时候开始你就有些奇怪嘞。小姐也同意了啊。虽然小姐似乎是没有说,不过俺可是要说出来的啊」

「你不肯宽恕我呢」

「当然呀,毕竟这是涉及性命的咧。俺可不想把后背托付给在迷惘着的家伙啊。你要捏造出啥些蛮像回事的理由反驳吗?」

「……不,你是对的。错着的是我。我现在的确正因对一些不知要不要说出口的事情的踌躇而迷惘着」

尤里乌斯诚实的对里卡多的追究点了点头,皱起了形状优美的眉毛。

然而,那烦闷的侧脸没有说出更多的话语来。就连里卡多也对这态度感到了不耐烦,有些不愉快的哼了哼。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闭上嘴啊。有啥让你迷惘的事情。只要诚实的把那说出来不就行了嘛。你是在对什么,因什么而迷惘着啊」

「——」

「尤里乌斯」

「抱歉。该怎么说才好呢,我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我的迷惘的原因正如你所发觉到的,是在都市厅舍遭遇的大罪司教。肯定是『暴食』的,自称罗伊・阿尔法德的人物没错。虽然没错……」

尤里乌斯含混不清的顿住了话语,那黄色的眼瞳中浮出了困惑之色。

「与其他的大罪司教一样,我认为『暴食』也肯定是持有着什么不可解的权能。吞噬记忆,吞噬名字的那份可憎性通过白鲸造成的损害也可以被窥见了。但是……」

「尤里乌斯-!」

在即将碰触核心之时,里卡多带着些许的焦躁感叫了出声。尤里乌斯也立刻便明白了其的含义。

-脚底感觉到了空气的颤抖,声音从世界中消失,而光芒在空中升起。

青色的极光刺穿夜空的光景十分特别。

这肯定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个体所放出的斩击的残滓。

「还真是做的够华丽的啊。那个是剑圣的一发没错吧?」

「嗯,想必是莱因哈鲁特吧。看起来昴他们已经接触到『强欲』了。不能比他们迟。我们也要抓紧了」

虽然在开始了对其他一个大罪司教的攻击后,也不是说剩余的大罪司教会一同做出报复行为,但也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举动。

尤里乌斯与里卡多将快要抵达的御制塔作为目标而加快了脚步。

「然后呢,是『暴食』的什么地方奇怪?那家伙是那么出类拔萃的怪物吗!?」

将砍刀扛在肩上的里卡多要求走到前方的尤里乌斯继续中断了的话题。尤里乌斯光将头转了过去,并光用视线否定了其。

「不,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使出全力,不过『暴食』的自身能耐并没有超过人知。若是有我与你两人的话便足够对付了。-只不过,他有着与那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

尤里乌斯之所以给出了没有要领的回复,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份毛骨悚然真正的原因。而在这之前决定攻略组的时候没有说出那件事的原因,则是尤里乌斯罕见的任性。

尤里乌斯将『暴食』看待为着毛骨悚然的不知真面目的敌人,但即使那样他也还想要再次交战一次。

里卡多不能明白那理由在哪儿。

就连尤里乌斯自身都不能说明白。

「-」

踩着石阶,转过了一个像是折断了街道一般的角落。然后,与其他建筑物相比大发异彩的,四个之一的御制塔便近在眼前-,

「啊啊,就觉得会来的。就是觉得会来的啊。没错,没错啊,不错,对吧,是这样的吧,是这样的啊,不是这样的吗,正是这样啊,就是因为正是这样!真是值得等待了啊!」

-一名少年站在了御制塔入口前,石阶的广场之上。

身上缠绕着肮脏的破布。任由着深棕色的头发的伸长。闪烁着疯狂之意的双眸发出着愉悦的光辉,口中露出着锋利的犬齿和滴洒着口水的舌头。

纤细的身躯,和耷拉着的双臂。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力量的流浪儿-若是没有那从全身散放出来的令人恐惧的鬼气的话。

「我姑且确认一下……是那家伙没错吧?」

他没有问,是不是那家伙。他说的是是不是那家伙没错。那便是确信了。

尤里乌斯也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对里卡多的那提问作出了回应。

没有错,连怀疑的余地都没有,站在那里的就是『暴食』的大罪司教。

是去咀嚼他人的记忆和名字的,最差劲的冒渎者。

「罗伊・阿尔法德-」

「是的,非常正确。那就是我们的名字。你能记住我们很高兴哦。很高兴呀。很高兴呢。当然是很高兴。因为很高兴,正是因为很高兴,暴饮!暴食!也有了去吞噬的价值了,也有了去吸干的价值了啊。而且……」

被叫了名字的阿尔法德十分残忍的笑了起来。他的视线投向了站在尤里乌斯身旁的里卡多。

他张开了满是牙齿的嘴,以恍惚的眼神打了响鼻。

「这次居然把值得一吃的小狗狗都带过来了呢。我们对你这份心思高兴到了不行了啊。毕竟啊,光是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的话感觉肚子会不舒服的啊。怎么说呢,感觉味道很淡呢」

「我也差不多要听腻你那侮辱的话语了呢。所以为了早点做出了断,我这次拜托与友人同行了。虽然以复数对付一人不能被称为优雅……」

「啊啊,很棒哦,那种像是开场白一样的东西。虽然像这样提高自己的意识这点非常像是尤里乌斯君的风格啊,不过那也感觉很薄呢。虽然因为我们是美食家所以对味道很挑剔,不过尤里乌斯君在至今为止见过的之中也是最-让人没食欲的啊!因为有点太过干净了啊-」

「那还真是……明明都有了刚才的热烈欢迎,还真是会说些冷淡的话呢」

「那才是没办法的!该说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吗,总之那是稍微有点被影响的啦。希望你能无视掉稍微有点言行不一致的部分啊,因为这就是那种性质的东西嘛」

阿尔法德轻轻挥着手,一边丝毫不改着带着讥笑的姿态。尤里乌斯对那挑衅的态度保持了平静,但里卡多却无法掩饰住不愉快。他咂了咂嘴,将脖子骨发出了响声。

「喂喂,这不是尽说着想说的话吗,小鬼。如果你以为我看你是个小屁孩就会放过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啊。你们所做的事情可一点儿都不可爱。已经超过了打屁股就能解决的级别了。我可是要斩断你这狗头啊」

「喔喔,真是可怕呢可怕。不要带着那么可怕的表情瞪过来啊。如果不喜欢被叫做小狗狗的话我们会道歉的啦,里卡多・威尔金桑。别看这样,我们也可是对你稍微有些憧憬的喔?对那毫不怕事的,用大声说话的粗枝大叶的性格啊!」

「-?」

被叫了名字的里卡多双眉颦蹙,扫向了尤里乌斯。尤里乌斯对那视线摇了摇头。

奇怪。若是要把阿尔法德的发言当成单纯的狂人的妄言的话,违和感也有点太重了。比如说-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得知了里卡多的名字?

「还真是个怪模怪样的小鬼啊……你是在哪里调查到俺的名字这种玩意儿的啊」

「才没有去做调查这种小聪明的事情哦。我们只是说出了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对吧,尤里乌斯君~?」

「就算被索求同意我也难以做出回答。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可不如你多呢。因此就让我认定为那种手法就是你的花招好了」

「喏,又做出了那种无趣的结论。明明是有很多在意起来了的事情的,不安也好不满也好不愉快也好!总是会关在心里将其推后!虽然那是作为骑士的美德啊,但是以人类的角度来说很无聊呀」

尤里乌斯抽出了骑士剑,嘴唇静静的呢喃出了什么。

随着其,光芒在尤里乌斯的周围浮现了出来,六种色彩的光辉围绕上了他修长的身体。

那是尤里乌斯所带领着的,六个准精灵。

那是让精灵骑士尤里乌斯得到了『最优秀骑士』的名号的,剑术与精灵术的融合。

「自卑感的香味也好,遭遇过挫折的那丰润的口感也好,强烈渴望着什么的甘美味道也好,抱负着重大的秘密的满腹感也好,你身上什-么都没有!」

「-里卡多。从一开始就要使出全力。请配合我」

「好嘞,交给俺吧」

阿尔法德挥舞着双臂,从袖口露出了捆在手腕上的短剑。虽然挥舞两柄短剑是『暴食』的战斗方法,不过那是看上去既无法防御尤里乌斯的魔法,也不能防住里卡多的一击的东西。

这场战斗,只要没有伏兵便已经能看清胜负了。

但即使这样在里卡多的眼里,阿尔法德看起来也实在不像是一副在挑起败色浓厚的战斗的模样。

「精灵战士,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

尤里乌斯带有礼仪的在战斗临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身旁扛着砍刀的里卡多却没有守纪律到配合着报上名字,而只是一个劲的想要揭露出『暴食』那份从容的原因而集中着精神。

阿尔法德没有在意里卡多那视线而是嗤笑出了声。

「很好啊,很好哦,当然很好,或许很好,不是很好吗,是很好吧,难道不是很好吗,当然是很好的啊,当然或许是很好的啊,就是因为很好!暴饮!暴食!美食,恶食,饱食,过食!无味,淡味,美味,珍味!要连根全部吃下啊!没有趣味的人生,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味道!」

「――埃尔・克劳塞尔」

六色的光辉在尤里乌斯的眼前画出了圆圈,而在中央插入了的剑的尖端瞄准着阿尔法德放出了极光。

复数的属性交织在了一起,那描绘了虹色的破坏的力量是会吞噬一切的一击。

里卡多也踏入了耀眼光芒传来之后到来的要将石阶粉碎一般的势头之中。他挥舞起了砍刀,就像是要粉碎阿尔法德对极光的行动一般。

缠上了豪风的斩击,和伴随着破坏的虹色极光-面对着这些的阿尔法德凶恶的露出了牙齿。

「-哥哥还真的是意料之中的棒呢。我们都真是要陶醉了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月下,银色闪光劈裂着风,火花四溅的剑戈正合奏着。

剑戈其中之一是操纵着双剑的剑鬼那清澈的刃。

相对应的另一方则是迎击着剑鬼的,操纵着有如流水般柔和的剑气的女剑士。

刃之间的闪耀在空中乱舞,钢铁那本该是残酷的振响却不知哪里有些虚幻可恶。那尖锐的斩击碰撞,让人联想到互相索求的恋人之间的爱抚。

若是问起为何会产生这种错觉的话,那肯定是因为那两名剑士的剑戈,……契合到了不能更加完美的程度了。

『噫噫噫噫噫!』

剑鬼屏住了呼吸,不论上下左右的释放出了无拘无束的轨道。

那描出弧线的斩击的轨迹甚至可以被称作艺术,而那干净利落的斩击对所有的剑士来说都能成为一个目标。

那是纯熟到了只要是身为一名骑士,甚至都有可能因对其看入迷而成为败北原因的斩击,而他则毫不珍惜的不断将其挥舞展现着。

『——』

那是光一击便十分足以成为致命伤的,无数的斩击。

然而,接受着那暴风雨般的猛攻的长剑——其主人的本事也并非寻常。

而且,那被挥舞着的长剑的存在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到了让人觉得无法当兵器使用的刀刃的长度,甚至能匹敌挥舞着其的主人的身高。然而,那纤细的女剑士却简直就像感受不到重量一般,轻松的挥舞着那庞大的剑。

长剑的主人被那覆盖住了全身的风帽限制着视线,以像是戏水一般柔滑的动作舞动着剑的尖端。

速度,锐度,又长又大的刀刃无论哪个都不及无尽的双剑。即便这样,剑鬼的斩击也还是会像是被吸入一般被长剑的剑身挡住。

面对像是感到可惜般咋舌的剑鬼,女剑士大幅度向后跳去。剑鬼对那毫无征兆的举动的反应慢了一拍,在他准备追上去而向前踏了一步的瞬间,光刺入了剑鬼的双眉之间。

『——唔』

闪烁了一瞬间的,是没被允许刺穿头盖骨的长剑的突刺。

那是不会让人发觉刀刃袭来的经过洗练的架势,以及在眨眼之间直线迫近的特化于杀戮的突刺——若不是常年的经验告知了他死神的接近,在咫尺之前看到的光线肯定已经穿过脑子而死了。

稍微幻视到了自身的死相使得他的眉间感受到了热度。剑鬼在一瞬之内便抛弃了感慨,而去向以突刺的姿势止住了动作的女人做出的追击。

『咕,呼』

『——』

在他准备做出行动的咫尺之前,女人的脚尖嵌入了肉体之中。

细长的脚尖刺进了经过长年锻炼的腹肌的缝隙,搅合起了内脏。一击的重量将身体弯曲为了两段,而银色的闪光则描画出了半圆形悬到了头上。

那闪耀着的剑直直的,像是要切开月亮一般落了下来。

在那为止都如同流水般寂静的斩击一转,以切开大气都不会发觉的锐度劈了下来,要将剑鬼劈为两段。

那一击的威力与这之前的不能相比。持有者的本领与刀刃的炼度——无论哪方都有着足以切开人体的水准。

这正是在一瞬间迫近而来的死。

『别太小看人啊!!』

剑鬼身体依然弯曲着,将双臂飞速举起与头顶的剑交错。

剑鬼重叠上去了的刀刃的中心被长剑砍上,其威力让他咬紧了的槽牙碎了开来。他无法彻底抵抗住而降低了双臂,长剑的刀身浅浅地切开了他的额头。

血喷射了出来,而视野被斑驳的染红了。然而他不会跪下膝盖。双剑也没有斩断。

『努唔唔唔!』

握着双剑的手臂膨胀了起来,再次将下降了的手臂推了回去。

那抖落的动作弹开了交错的双剑,那冲击破开了眼前女剑士的身体。作为看到了那胴体的回礼,他给出了前踢。

那大到扎进石阶的踢击的威力被女人抬起的鞋底所吸收了。长剑的反动与承受踢击的反动,这两者使得女人的身体大大向后方飞去。年老的剑鬼的肉体猛扑向了那逃到了无路可逃的空中的纤细的身体。

好机会。

对着无法逃离而飞舞到了空中的女剑士,剑鬼沉下肩膀做出了斩击。

一发追上了飞退而去的身体,做出了自上而下的斩击。两把刀刃同时描画出了弧线,就像是野兽的颚一般咬向了纤细的身体。

在空中,而且还是带着背向着这边的姿势的女人无法做出防御。

然而,那清澈的剑击却动摇了。

遮住了在空中动着身躯的女剑士的头部的风帽向后飘去。那无法承受住翻转过去的身体的重力而脱落下来的风帽露出了原本隐藏着的东西。

流落下来的,是如同美丽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的红色长发

『——』

在其进入视野之时,剑鬼的斩击产生了比一瞬还短的破绽。

那是十分细微的,只是让其微微错过了完美而已的失误。就算是有了其,其他人也无法获得防御这斩击的力量。

然而,这对于剑鬼目前的对手而言是致命性的错误。

对于曾经被剑圣宠爱了的存在,浑浊了的刀身根本无法传达。

『——』

对眼前的光景,剑鬼的喉咙因战栗而冻住了。

那本确信会打到的斩击,在女人咫尺之前被中断了。

并不是什么大事。女人只是在空中拉过了长剑,将其穿过了从上下迫近而来的双剑之间而已。就像是在兽颚中放入支架那样一般轻松。

长剑的刀锋和柄部完全咬合了双剑的刀身。使剑鬼感到战栗的不仅于此,还在于钢铁咬合的声音只发出了一次这点。

接受住了两把刀刃,并且只留下一声清脆的声音的话,那就代表她计算出了上下迫近的刀刃与自己武器的长度恰好一致的时机。

让人恐惧的是能看清其的眼力,能将其实行出来的能耐,和就算达成了如此的事情也毫无动摇的那份精神力。

『呼——』

那太过于脱离常识的绝技让剑鬼从喉咙里发出了接近于感慨的东西。

在那瞬间,接住了剑击的女人的腿上下大大张开来,强力的踢上了还在斩击轨道中的剑鬼的双臂。

那冲击让本握着的刀刃离开了手,而在那瞬间便成了不能再过毫无防备的状态。

紧接着,长剑便袭击着大气一边做出了一记横劈。

那迫近来的刀刃的速度,更加上那射程。

空手的剑鬼没有任何能防御的方法,或者些微的时间与距离。

长剑切破了右腋的薄皮,而继续将内脏与脊柱切断,一口气从左腋穿出而将身体上下分割——吐出着血与内脏,连呻吟声都不能发出的老躯被一刀两断。那是本就无法回避的命运的结局。

费劲生涯的刀刃的终点,输掉了一切,却连救赎也得不到。

——那种终末,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对一瞬间闪过脑海的鲜血的结局做了抵抗。

剑鬼的喉咙将幻视了的终幕以火燃烧,火红的活力喷发出了火焰。极限状态的集中力暧昧了时间的流逝,这个世界的声音,颜色——除了自己和对方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而去。

迫近的刀刃描画出了意料之中的轨道,向自己的身体刺来。

缓缓感受着刀刃刺破薄皮的触感和血液的炎热与灼痛,他在像是重力比原来的世界增加了数十倍的感觉中,将所有力量注入了双脚之中。

脚后跟挖进了石阶将其踏断,通过双臂向右摇动的动作获取了反动力。

他以最短的距离和最佳的角度扭转了身躯,像是要超过碰上身体的刀刃般做出旋转。那是像是将身体在横向划过的刀刃上方滚过去了一般的回避的形式。

『————』

被避开了全力一击的女剑士的回击也不免慢了一拍。

剑鬼在那期间向后方退去,在空中拾起了被打飞的双剑。他深呼了口气,将手掌放上了被刺到的侧腹,确认了伤口的深浅。

那是绝不浅的伤。

那可是在以刀刃侵入右腋的状态下侧扭过了身体啊。若是在刀刃插入体中的状态下转了过去的话,便会理所当然的在身体上做出圆状的斩击。

幸好,好不容易以厘米之差避免了刀锋插到内脏,但从削去了内脏表面般的伤口中滴出的血量也绝不算少。

对于常人来说是十足的重伤。虽然是当然的伤——

『……从一开始我就没觉得能坚持战斗多长时间』

只不过本就设定的短的限制时间,更加缩短了而已。

剑鬼——威尔海姆将脱去的上衣卷在腰上粗暴的止血。暴露出健壮的肉体,做着应急处理的威尔海姆没有受到追击。

相对着的女人只是静静地,以那没有感情的眼瞳凝视着。

威尔海姆对期待着那眼瞳中能产生任何动摇或是细微变化的自己苦笑起来。他亲自剜开了伤口,以疼痛唤醒了自己。

『软弱是没有用的。别去做梦了啊。幽会这种事,总有一天便能在天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了。』

『————』

『我不认为是因迷惑才来的。我也不会去期待这是天赐。我的妻子是不愿去挥剑的女人,但把握剑的责任推给他人这种事,她一次都没有做过。』

无感情的挥舞着死者生前技术的死者。

具有润泽的红色长发,雪白透明的光滑皮肤。那镶嵌宝石的美丽双眸,一旦闭上便能回想起那永不会厌倦的可爱的脸。

那一切都在眼前,那一切都是不该在眼前的东西。

『特蕾希亚,你很美丽。所以说,你不能留在这里。』

威尔海姆握紧了双剑,再次摆出战斗姿态。

此刻在这里的,不是特蕾希亚・范・阿斯特雷亚的丈夫。祈求此刻要在这里的,不是威尔海姆・范・阿斯特雷亚。

此刻应该在这里的,是剑鬼威尔海姆。

——面对着死去的妻子,威尔海姆的心灵被锐化的清澈皎洁。

就算血液蒸发,他对做出此等行为的心狠手辣的存在的愤怒也不会终结。

但是在这一瞬,在这瞬间,在这一时,任何其他事物都是多余的。

旧友、战友、妻子,对威尔海姆说道。

别用热气浑浊剑身,别让自身血液沸腾,要去爱上钢铁的那份冰冷。

现在如何呢。变热了吗。

『不,是冷着的啊。就如同刀刃一般』

月下,剑鬼将如同钢铁般的视线射穿了敌人。

作为对手的卓越的剑士,也豪无踌躇的挥舞起了长剑的尖端。

霎那,互相的剑闪再次向彼此放去。

相互交错的钢铁声响像是哀鸣,像是祈求,也像是求爱。

一边期望着终结,一边又期望着不要迎来终幕。

简直就像是在交互着说不完的话一般,剑戈不断的重奏着回响。

『啊啊,可恶!根本没反应,开什么玩笑啊!』

踢上地面,踢上墙壁,踢上屋顶,跳了起来。

斜着飞在了空中,他那沐浴在风中的金色短发飘动着,一边又露出牙齿的样子十分可以称之为拼命。

一次咂嘴随着另一次咂嘴,烧着身体的焦躁感正从他心里夺走从容。

『该死的!这是怎么了啊,喂!』

他挥舞着衣物,在落地的同时毫无停留的跑了起来。

那是只有有着超越人知的肉体强度和身体能力两者才可能实现的把戏。然而那只靠自身肉体便飞越了都市的人物——他自身的表情上却丝毫没有对其感到自豪。他只是一个劲的不断向着没有反应的手镜怒吼着。

奔跑着的是加菲尔,他吼向的是手中的魔法器——对话镜。

本应该能与其他个体对话的对话镜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谁都没有对加菲尔的呼唤做出回应——明明有着两组可以做出反应的候补。

『都市厅舍也好,做着『愤怒』的对手的家伙们也好,为啥都不回答啊!?』

本应该是为了取得联系而分布了的对话镜,各自开始发挥作用了才对。

事实上,在刚刚从都市厅舍出发之后还能取得联系的。然而,在必须进行联络的现在,对话镜的机能却沉默了。

——必须要立刻传达才行。

『明明我必须得说要让他们赶紧从都市厅舍逃走的啊!!!』

他这么一边说着一边跳跃起来,一口气跳过了眼前的街道抄了近路。

虽然那粗暴的落地踩碎了踏上的屋顶,但加菲尔对其不加一顾。现在比起对都市造成的伤害,更必须要优先确保反击对的安全。

加菲尔急速前往着都市厅舍。

加菲尔正独自返回数十分钟前离开的地方。落下了同行的威尔海姆,并拼命向对话镜呼喊着。

那理由没有其他。

是因为有危险正在迫近着作为基地的都市厅舍。

威尔海姆与加菲尔两人抵达被『色欲』所占据的御制塔,是在莱因哈鲁特一击袭上『强欲』的同时。

两位战士目睹着彼方升起的极光,进入了御制塔。

前来迎战的魔女教徒和堵路的碍事人物都没有出现。正如所料,参与都市袭击的魔女教的战力似乎只留下了干部级别的人物。

到那为止都是顺利的。只有着操纵城市水门的机能的御制塔中,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场所和房间。

两个人就如此一般向顶楼前去,准备与『色欲』的决战。在预想中,『色欲』的阵营的战力比例是最为危险的。除了『色欲』之外还有两名卓越的战士,这代表两人得做三个人的对手。紧张感自然地充满了全身。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把女剑士让给我对付。』

『我也从大将那里听到了似乎是有啥事啊。可是啊,本大人也是有事要找那个那个女人啊。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给你啊』

『那是我的妻子。那些家伙凌辱了妻子的亡骸,践踏了灵魂,让妻子将剑举向了她曾经想要保护的食物。』

『——』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威尔海姆在途中说出了自己想要战斗的理由。

那里有着让本该有着不退让的理由的加菲尔情不自禁闭上嘴的迫力。在一瞬内没能做出回话的那个时刻,或许就已经决定了谁最适合对战那名女剑士了。

『——』

虽然并没有说出口,但加菲尔将敌人退让给了威尔海姆。威尔海姆也如此做出了理解,虽没有出口道谢但也低头表示了谢意。

于是在踏入御制塔之时,加菲尔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

若是威尔海姆要与那名女剑士战斗的话,剩余的两人就必须要自己来对付了。女剑士自然不用说,在她身旁的巨汉也是不亚于她的强者。

虽然从战斗力来看『色欲』似乎是显得逊色,但昴也反复说过大罪司教令人恐怖的地方不在于战斗力,而是其的应有的状态。

寂静的紧张与弥漫着的斗志。

在他的嗅觉捕捉到了越来越强烈的血的香味之时,加菲尔装备上了本装在两腿上的银盾,猛地踹开了目的房间。

然后在那之中,他看到了它。

『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等着啊,笨蛋!』

那在房间的一面,用大量鲜血画出的血字。

在察觉到了其的含义时,加菲尔的脑袋沸腾了。

对那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地逃离袭击的姿态。对直截了当地说着没有去等待的义务的那份精神性。

『我已经忘掉了。那些家伙,就是会干这种事情的东西啊!』

威尔海姆压低着声音,从怀中拿出了对话镜。立刻试图与都市厅舍取得联系的原因,是因为威尔海姆先行想到了那种可能性。

『若是把战力分开去攻击的话,本营的战力便理所当然的会变薄。这些家伙对瞄准那种间隙的事情丝毫不会踌躇。』

威尔海姆在脸色苍白起来的加菲尔眼前,对没有反应的对话镜咂了咂嘴。

同时出现的,是沿着御制塔的屋顶落来的浓浓敌意。

那如同背部被刀刃抚摸着一般的感觉,让加菲尔理解了敌人的存在。

威尔海姆也意识到了那份敌意的真相。

『加菲尔殿,都市厅舍拜托你了』

『如果要跑回去的话,本大人要来的更快。』

他们在一瞬间交换了意思。

敌人是放出了锐利到毫无怀疑的程度的剑气的人物。若是试图背过身去逃跑的话,那刀刃肯定会瞬间将两人从背后砍倒。

有着其中一人留下的必要。

然后,也有着其中一人回到都市厅舍的必要。

「请继续不断发出呼叫。-我的主人,就拜托你了」

「根本没必要说。正所谓『里布勒的声音会令兵沸腾』啊」

加菲尔接住了被扔过的对话镜,飞跑出了御制塔。

他就那样飞跃过了都市,跨过水路,一直持续着对没有回应的对话镜的呼唤。-恐怕,威尔海姆的战斗也应该开始了。

「该死的!被钻了个无聊的大空子……!」

若是『色欲』对都市厅舍发起了奇袭的话,能迎战的战力很少。

安娜塔西亚和菲利斯没有战斗力,而库珥修也因负伤倒下了。虽然有数名『铁之牙』的成员在做着警备,但他们的实力就算跟蜜蜜比较也不够。

在想到了蜜蜜的那一瞬间,加菲尔的胸口便疼痛了起来。

那现在也在死亡深渊的,将自己带回、保护、并拯救了的少女。

明明维系她的生命,救出她来,这才应该是自己的职责的。

那份职责因感情的问题让给了他人,而复仇的机会远去了。然而就连作为替代而包揽了的工作都不能够圆满做完。

自己在干着什么。摆着这么一副样子在干着什么。

对蜜蜜也好、昴也好、姐姐也好、拉姆也好、对谁也好,都抬不起头来。

「本大人,又——!」

又什么都做不到吗。

没有反应的对话镜映出的自己摆着一副没出息的脸。在他对其做出诅咒的那一瞬间-

「-!?」

在踩碎屋顶并跳起之时,他对从正侧面飞来的影子做出的反应慢了一拍。

之所以连痛苦的叫声都不能发出,是因为喉咙正被手肘钩住并勒住着。血和氧气变得无法在脑中循环,而意识的维持极速变得困难了起来。

重新拉回了逐渐远去的意识的,是击上全身了的冲击。

在空中迎击了的身体向斜飞去,顺势撞入了正侧面的建筑物中。用全身破碎着墙壁,加菲尔一边造出着烟雾而身体被挥舞着。

他因钝痛和骨头破碎的痛楚发出了呻吟声,同时也理解了拘束被解放了这件事情。加菲尔利用全身的弹性,殴打向了手能够着的范围从而站起了身体。

自己的身体正处于失去了照明的建筑物中。滚滚弥漫着的烟雾被月光照耀着变为白烟,而在吐出血痰的眼前感受到了什么人的气息。

那无疑是击落了自己,并将自身打进到这里来了的祸首。

「你这混蛋,真会做些-」

在摆出拳的架势并准备冲入的那一瞬间,一拳头打入了自己的腹中。

加菲尔整个腹肌都被巨大的对手的拳头打击着,而身体向上浮了起来。紧接着,他被从正上方挥下来的拳头揍上,而打碎了已经半坏了的地板使得他落到了下一层。

「咕呃,什么……咕喔!?」

向下掉落下去的身体的背部被鞋底踢击。

气势和质量双方造成的伤害使他吐出了血,而向下落去的身体又再次被踹上使得他激烈地飞滚起来。加菲尔直接吹飞了建筑物的入口,而身体被甩到了街道之中。

加菲尔因那惊人的威力而不断咳嗽着,一边站起了身子。在那同时他对身体施出了简易的治疗魔法,光接起了折断了的骨头而抬起了头。

追着加菲尔从建筑物的方向现身的,是巨大到了需要抬头看的程度的人影。

他全身都被黑色长袍掩着,但即使那样也不能完全隐瞒那粗壮的手臂与双腿。比起说是有肌质,那是就算说成全身都穿上了肌肉的铠甲也不会过分的身体。

对于加菲尔,那是已经是第三次邂逅的敌人。

其的名字他也已经得知了。

「『八腕斗神』的库鲁刚……」

那是曾经在佛拉基亚帝国挥剑着的英雄的其中一人。

虽然据说是在数十年前的帝国的都市防卫战中就战死了,但他现在在此处的原因,是因为和威尔海姆的妻子一样在死后受辱了吗。

「——」

在加菲尔说出了那名字之时,巨汉-库鲁刚伸出了手臂。

在那同时,覆盖着他的身体的长袍的摁锁脱落而去,露出了其的身姿。那也就是说,英雄库鲁刚的威容被在近距离中显露出来了。

正如所料,那健壮的肉体被厚实的肌肉的铠甲所包围着。

那强大的体格能够匹敌巨人族,而那脖子之上有着能被称为鬼的,充满了霸气与战意的斗神的嘴脸。

而让斗神成为斗神的,是支撑着那异样的战斗力的八条手臂。

除了平时有着的从肩膀长出的两条手臂以外,从同样的出处又加了两条手臂。若是将视线下移,以肩下的侧腹附近作为起点又长出着两条手臂,而剩下的一组则是从背后大大将手掌朝向了正面。

那是符合『八腕斗神』的库鲁刚这名字的,光是看着就可能夺走敌人战意的,只是一味强化在了战斗之中的肉体。

「——」

在吞了口气的加菲尔眼前,库鲁刚保持着沉默拿出了武器

在粗壮两腿的外侧,意外地以与加菲尔的盾一样的形式被装上着的,是厚实长大并且歪曲着的刃——是斗神所挥舞的『鬼菜刀』。

斗神进一步的,从侧背后也取出了两把鬼菜刀。一共便是四把鬼菜刀。虽然剩余的四条手臂还是赤手空拳,但光是那副样子便能把加菲尔压倒了。

根本没有去想着被对方小瞧了的闲情。

「——」

身体产生了颤抖。

在真正的英雄眼前,加菲尔的身体从内部静静颤抖起来。

加菲尔憧憬着那英雄谭,那传说中的人物,那名留青史的伟人。

他根本不可能不知道『八腕斗神』库鲁刚的名字。

加菲尔也的确是在憧憬着,那名斗神所留下的无数传说。

而如今,他正作为敌人的傀儡站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不好的梦。噩梦肯定是从名为昨天的那一日开始就一直在持续着。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为什么迎来的光是如此般的恶意而已呢。

『……哈啊,哈啊』

加菲尔的呼吸急促着,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双腿。

那里和库鲁刚的鬼菜刀一样,装着银色的盾。他用手指碰上了它,多次将指甲滑上它的表面,总算是卸掉了扣具。

他在双臂上就像是要复住拳头一般装备上了盾。他为了确认安装而互敲上了拳头,使得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

装备的准备已经做好了。伤也脱离了无法战斗的状态。

只不过,心灵在此时也依然抱有着什么迷茫。

『不是该说蠢话的时候啊…!』

加菲尔咬紧了槽牙,自己打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因为那像是要令视觉晕眩一般的疼痛与冲击摇了摇头,再次看向了前方。他摆好了姿势,对在正面站着的斗神露出了牙齿。

『若是呆站在这里的话,本大人是为了什么啊!大将也好!其他家伙也在战斗着啊!明明拥有着的只有战斗的能力,怎么可能还拖拖拉拉的啊!!!』

『——』

对着注入着气势吼叫着的加菲尔,库鲁刚依然保持着沉默。

加菲尔对着只是静静看着这边的斗神,在摆出了哭丧脸之后,便踏碎了街道一口气迫近过去。

他吸收着从鞋底传来的,来自『地灵的加护』的大地的力量,而将其注入了全身转换为力量的一击。

那才真是注入了能够一击崩落石制建筑物威力的拳头。

被银质的盾牌所加固了的拳头的打击——其硬对硬的一击连英雄都能打碎。

以贴腰的状态打出的双臂直线的敲进了库鲁刚的胸骨。

『-对吧』

『——』

加菲尔用上浑身力量的一击,被库鲁刚突出的鬼菜刀防御住了。

一把鬼菜刀,在直击上了刃腹的状态下,承受住了打击的全部威力。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躲开。

那只是单纯的硬碰硬,便防住了使出浑身力气的一击。

被『八腕斗神』的英雄的,仅仅是一条手臂。

『-咕啊』

僵硬起来的加菲尔的脸部,迎来了来自肩膀的一拳。他顺势向后倒去的身体被从侧腹伸出的手臂抓住,而被无法逃离的接受了乱打。

颚骨在一瞬间便碎掉,而眼底被压坏。右眼的视野染满了红色,尖锐的犬齿在半途中被打碎而吹走。他以身体被抓住的状态被摔向了地面,被那粗壮的脚踢击而在街道上翻滚着,翻滚着,弹了起来,落入了水路之中。

『-啊』

一切都在一瞬间远去,他凝视向了高空浮月。

在感觉甚至是在被月亮嘲笑着之后,加菲尔的身体沉入了水路之中。

那水面缓缓地被染成了赤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