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带出的理由』


想要抵达普雷阿迪斯监视塔,就要攻略死亡沙漠地带的阿乌古丽亚沙丘。

为了穿越亦是魔兽巢穴的沙之迷宫,让人胆壮的『魔兽师』梅莉加入到了昴一行的队伍当中。

话虽如此,虽然决定带她出来,不过能将她关在本家的座敷牢之中长达一年之久,还得多亏了有罗兹瓦尔的协助。

由于她曾作为『猎肠者』的同谋者袭击过别邸,想要解除她的软禁,应理应同罗兹瓦尔产生一些争论——

「倒也没什么不~行?若是昴和爱蜜莉娅大人心意已决,解放她也没什么问题。万一你们判断错误,那孩子继续作恶,被盯上的也是你们自~己呢」

仅是说了这些,罗兹瓦尔便轻易地下达了释放梅莉的许可。虽然从内容来看,这番话的确颇有罗兹瓦尔的作风,总之是获得了许可。

于是,时隔一年之久,梅莉顺利地迎来了解放。

「嗯嗯~!果然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啊。一直窝在那个房间里好是憋闷,让人快要不能呼吸了呢」

「然而,我们可是为了不让你感到那样,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办法。里面的生活应该并有没你说的那般不堪吧?」

「是这样啊?让你费心了,不过果然还是跟无拘无束的感觉截然不同呢。哥哥要是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早晚会被姐姐和小姐讨厌的哦」

抱着大量的玩偶,转过头来的梅莉撅起了嘴。

(译注:梅莉口中所说的“姐姐”指的是爱蜜莉娅,“小姐”则是碧翠丝。像这样,不难想象梅莉把佩特拉称作“小佩佩”,把加菲尔称作“尖牙哥哥”,奥托则是“(看起来)很弱的人”。)

「我的房间是这里吗?」

「据说是的。就算是没有人住的房间也相应地进行着打扫维护,应该不会有像是脏的地方这种不便之处。在我们帮你搬行李的这段时间,法兰黛莉卡应该也已经彻底打扫过了」

「……嗯~」

梅莉怯生生地以一副稀奇地样子环顾起来,最后落在了位于罗兹瓦尔本家西栋的供佣人所使用的私室区域的一角——在那之中的一个房间。

虽然如今梅莉已被从座敷牢中放了出来,可她的立场却是极为复杂。

由于显然不能就这样把梅莉放任不管,便有了把她安置在本家的必要,可是到底该把她算作是客人还是佣人呢?对待她,既无法像客人那般疏远,亦难以像佣人那般亲密。

到头来,她的定位介于两者之间,最后落在了姑且是『协助者』的位置上,以算是半个自己人的形式被分配到了佣人楼的一间私室。

如今,昴正将她那些在座敷牢中积攒的无数私人物品搬到里面,使得原本冷清的房间逐渐染上她特有的色彩。

「难得麻烦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却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常住呢。要是我能顺利找到在外面生活下去的目标,也许我会直接逃走的」

「倘若那个目标是建立在不给别人造成麻烦的前提下,只要不是回到你那可怕的母亲大人身边,就随便你了。啊,不过,你得先好好完成这次的任务。之后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言外之意是说,只要我事后不给你们造成麻烦,死在哪里都无所谓?」

「只要没让我知道,才不管会有谁死在什么地方呢——若是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我,或许会这么说,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昴把搬进来的行李放到了房间的角落,抚摸起伫立于窗边的梅莉的头来。梳着茶色辫子的少女,任凭着昴的手掌抚摸,眼中流露出一丝感动。

「我希望,跟自己扯上关系的人,不论如何都能有一个正常的生死。想走是你的自由,反正要走的话就给我寄封信吧。如果你生活得很正常能写信给我,我也就了无牵挂 」

最后说完,昴轻轻地用抚摸着梅莉的手敲了敲她的头,把手收了回来。梅莉用手捂着被抚摸过的脑袋,用略显不服般的眼神瞪向了昴。

「……哥哥,你就是这样把小姐和佩特拉攻陷的吗。真是让我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呢」

「我可没想要这样啊」

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行李搬完后,走向房间的出口。昴只是帮忙把东西搬过来,并没有打算帮着装饰房间。倒不如说,在内饰布置这方面的审美上,昴和作为少女的梅莉之间恐怕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与其插手多余的事情被她讨厌,如今乃是走为上计。

「哥哥的一番话,我就且听一半吧。而且,反正这就要去阿乌古丽亚沙丘送命了」

「才不叫去送命,这叫去把生命带回来。到了那可就全看你的力量,拜托了」

「知道啦」

昴向挥着手轰这边出去的少女伸手示好。梅莉看也不看昴一眼,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拿出箱子里的私人物品,开始布置自己这个临时的房间。

正如梅莉所说,这是一个不知是否常住、是否能活着回来的房间。但是,

「她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得到了自己房间的少女,仿佛以雀跃般的步伐在屋内来回走动。并且,那副在四处布置起自己中意的玩偶的身姿,十足地彰显出一位妙龄少女首次获得自己的房间后的——那种,难掩欢欣的样子,令昴欣慰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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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莉的同行确定后,『怦然心动,提问贤者之旅』的参加人数总计七名——昴,爱蜜莉娅,碧翠丝的三名自己人,再加上尤里乌斯,阿娜斯塔西亚,梅莉的三名外来协力者。以及被带出的另一位少女,雷姆。

以上七名人员,将启程去往位于世界版图东端的阿乌古丽亚沙丘。

从真・罗兹瓦尔家一路向东行进,便可到达位于世界最边缘的阿乌古丽亚沙丘——只不过,这趟旅途比起去往水门都市普利斯特拉的路程更长,可以确定仅单程就要花费近二十天。

也就是说,这次的冒险仅是来回便要用四十天,倘若再算上顺利到达监视塔后滞留的天数,则会成为为期两个月以上的大远征。

因此,要说会产生什么问题——

「喂,佩特拉。我也很抱歉要把你撂在家里,别生气啦」

「才没~。我,一点都没生气呢。昴大人请尽管像以往一样,在某个远方冒多少危险都可以呢」

之前因为普利斯特拉事件,佩特拉已经被昴放置了一个月。而如今已确定又要再来两个月,佩特拉闹起了很大别扭。

少女翻起与她那较小的身体很搭配的女仆装,板起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焦躁地踱步于屋内的走廊上。

此时的昴,则正紧跟在佩特拉身后一个劲儿地道歉,千方百计地甜言蜜语哄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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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

「的确,要是让你陪罗兹在家里呆上一个月会很不自在吧,但这也算是工作的一环,挑剔的话可不太……欸!」

「我才不会因为那种事情生气!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何况还有法兰黛莉卡姐姐大人和拉姆姐姐大人在,别说得那么奇怪」

「扑向男人的怀中,对着胸口来一记头槌的孩子,这还不叫小孩儿……」

佩特拉怒不可遏地看着因身体要害受到了致命一击而痛苦不堪的昴。

这副双手叉腰,挺起那平坦胸膛的样子,简直非『小孩儿一样』莫属,然而正所谓淑女的精神会先于肉体的成长而完成。虽然碧翠丝的情况是肉体的成长完全追不上,导致精神也被拖累了。

「不过佩特拉,你头槌的位置比以前高了点吧?我还以为像以前那样在你扑过来之后,有个踮脚尖的时机呢」

「……惊了个呆。你对碧翠丝也这么说了吧?你看好了。我在这一月之间可是会成长的。个子也高了,腿也长了,脸蛋也可爱了吧」

「啊~,的确长了点个字和头发。脸蛋本来就可爱」

佩特拉本来就是阿拉姆村最美貌的少女。作为村中男儿们的憧憬,在“想要娶来当老婆”的女孩子中稳坐第一的佩特拉,把她作为宅子里的女仆选拔出来的时候,着实引发了一番骚动。

具体而言,当时以嚎啕痛哭的孩子们为对象,在村中广场的正中,举行了一场摔跤大赛。最后大人们也参与了进来,最终,以莫名其妙就被痛扁了一顿的昴被人们横空抛起——这种谜一般的送行典礼而画上了句号。

总之,佩特拉被全村所爱戴,去往宅子当女仆的事被大为称叹。

为了前途无量的佩特拉,昴希望能在宅子里尽可能地为她提供方便。不过话虽如此,昴在宅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权限,只能像这样每天,以不忘日常的程度照顾一下她。

「正值玩心旺盛年纪的女孩子,我没能陪伴你呢。虽然知道你那两位姐姐的性格,可若是成天忙于工作,我也明白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倒不是这个问题……」

昴张开双手,准备好好安慰闹起别扭的少女。佩特拉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扑进了昴的怀抱中。昴抱紧这娇小的身体,慰劳般地抚摸着她的头。

「昴……错了,昴大人。又要去做危险的事了吗?」

「倒不一定就是危险的事哦?啊,应该说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也没准是相当安全的旅行」

「哪边分别有多少可能性?」

「八二开吧,安全的那一边概率按低的算」

「这可算相当危险了啊,我觉得」

但凡涉及到自身的问题就无法撒谎这一点,也是昴的一个坏毛病。

感觉到臂弯中的佩特拉有些不高兴,昴一筹莫展地叹息起来。佩特拉则在昴的肚子上用头转着蹭了起来:

「我很担心。昴大人总是这样。从第一次来到宅子,和我在村中相遇以来一直如此。明明那样焦头烂额,却仍不顾休息四处奔波……也该学学游手好闲的老爷了」

「我说,罗兹瓦尔大概也在不为我们所知的地方为处理事务而忙得额头冒汗啊?要从生命危险的角度来讲,嘛,的确毫无作用」

「魔兽的时候,魔女教的时候,土蜘蛛啊女神像啊,艾利奥鲁大森林的时候和扫墓的时候都很艰辛了,可在普利斯特拉还碰到了魔女教,连奥托先生们都死……差点死了」

「奥托又差点被你说死了」

奥托也太能死了。

虽然从印象上而言昴是完全同感的,但也希望他别死得太随便了。奥托要是死了,菜月昴也不得不去陪他。

至死不分的友情,昴倒是还没打算如此豪言壮语。

「不一定非昴大人去不可吧。让别人……交给更强的人去多好。比如老爷,他不是挺闲的」

「我懂,我懂了。我懂佩特拉是有多么对平时怠惰度日的罗兹瓦尔抱有受挫感了。但也别凡事都要置罗兹瓦尔于绝境嘛。阵营内部会闹翻天的」

对于佩特拉往给罗兹瓦尔端上的茶里拧抹布汁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所谓。可敌意・恶意一旦开始带有具体性,就不太好了。

虽然要压住这个苗头,但佩特拉望向昴的眼瞳却非常认真。

看来用敷衍的搪塞或应付的话语,是无法使少女信服了。最重要的是佩特拉是真心在为昴而担心。

倘若在此轻描淡写,是不尊重这份心意的表现。

「我明白佩特拉的意见。很理解。去往贤者之塔的路上大概会遇到魔兽,沙漠的迷宫据说也不是闹着玩的,说来还有一接近塔,就会被发飙的贤者当成靶子这种荒唐事……就算如此,我也不想交给别人去做啊」

「……为什么?昴大人,难道产生了“这波我很强”的错觉了吗?这种让人惭愧的错觉,有个加菲就足够了」

「佩特拉的评分之严还真是毫不含糊!可不能让加菲尔听到哦!」

佩特拉的评分标准严格到让多数男人听到后为之颤抖。

加菲尔对于“强大”的态度,佩特拉竟理解成是一种错觉,这是个不错的角度。只不过,加菲尔想要把那『错觉』变为『现实』,需要不懈努力。而且,问题在于他产生这种『错觉』的时候反倒更强了。加上这层意义,从双重意义上而言,刚才这番话都不能传到加菲尔的耳朵里去。

「嘛,我们先不说对加菲尔的想法所抱有的感想了……我倒也并非认为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如此说来,要为穿越沙漠迷宫做准备的话,全盘丢给莱因哈鲁特应该更安全才对」

「那么,为什么不那么做?」

「怎么说呢。就算我喜欢被人吹捧,但我自己感觉自己也并非是渴望名誉之人」

自己为何想要那么做,实际上自己都不太明白。

不过,硬要说出来的话,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果然,这是我想自己去做的事情。也许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而且那一方的成功率更高,就算明白这一点,我也想要自己去做」

「为什么?」

「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希望,她苏醒的那一刻,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人是我」

「——」

没有说明她是谁。就算不说,也能让佩特拉明白吧。

如今仍在深深沉睡的少女——在『贤者』之塔,倘若能够找到让她从沉睡之中苏醒的办法,我希望发现它的那个人是自己。

就算也许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就算除自己之外的别人的成功率也许更高,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不会让步,不想让步,这是昴的自私。

「抛开感情只讲道理的话……让她苏醒的人是谁都好。比如若是有一种让人长眠不醒,超乎想象的类似于疾病的东西蔓延开来,而有人能来拯救的话,不管是疫苗也好特效药也好,不管是谁开发出来都好。我认为,只要能够得到拯救,过程怎样都无所谓」

「……嗯」

「可是,倘若注入感情,我希望那个过程也能由自己亲自完成。我想要去拯救她。我想要去唤醒她。以我的全部,来拯救她的全部」

——所以,要由菜月・昴来去。

更强大的人,林林总总

更可靠的人,不一而足。

更聪明的人,不胜枚举

性格更完美的人,不计其数。

然而,以自私之名,把上述一切置若罔闻,菜月・昴要去践行自己的路途。

为的,只是在救醒她后,能被她称赞几句,仅此而已。

「我这么一意孤行,抱歉让你失望了啊」

「——真是,让人失望透顶呢。刚才这样等于没有任何改变,对我」

「嗯?」

说了难为情的自白,昴做好了被讨厌的觉悟,最后摸了摸佩特拉的头。然而,佩特拉却以让人难以听到的小声说了这句话,在昴的臂弯之中抬起了脸。

看到这圆滚滚的大眼睛当中噙着泪水,昴吓了一跳。

随即,

「诶」

「又是胸口——!?」

佩特拉狠狠地把额头朝下甩去,昴的胸口再遭重创。

吃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昴膝盖一软,佩特拉挣脱出昴的手臂,向后跳了一大步,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昴大人是个笨蛋!自私自利!随便你怎么做了」

「呃,啊……」

「等到两个月之后你回来,我会变成个大美女吓你一跳的!你就尽管后悔当初没能在身边见证我的成长吧!」

「呣,这真的是让我有点遗憾呢」

正值成长期的孩子,身体变化非同寻常。对昴而言,佩特拉如花似玉的豆蔻年华,人间两月隔不见,到乡翻似烂柯人。

「说实话,我从中二到中三的那一年,长了有十九厘米呢……」

「诶,这还是有点难的……」

因为昴原本就不高,所以这大概属于稀有案例吧。面对昴对自己这份莫大的期待,佩特拉在一瞬间有种要挫败的感觉,但立刻握紧了拳头。

把双拳举向昴的前面,宣言道:

「总之!昴大人就尽管随便去往危险的地方,害人牵肠挂肚的同时,也要像平时一样从容地归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貌似是个超级爱给身边造成麻烦的人呢」

顺着她的话这么一看,这个说法还真意外地没错,反倒感觉有点那啥。

回归正题,昴也举起双手,同佩特拉的拳头对碰。

「那么,虽然每次这样对佩特拉有点过意不去,你可要像以往一样,等着肆意去往危险的地方大搞一番的我从容归来啊。对出门归来的我们说“欢迎回家”,可是佩特拉的特权」

「……不会让法兰黛莉卡姐姐大人和拉姆姐姐大人比我先说?」

「不会,约定好了」

「也不会让老爷?」

「这不用担心,要是我回到家第一个出来的是罗兹瓦尔,我会痛扁他的」

「……嗯,明白了。这样的话我接受了」

收回对碰的拳头,叹息的佩特拉终于平息了意气。从事情的发展流程来看,倒是应该说很大一部分是让佩特拉让了昴。

「真拿昴大人没有办法……」

总感觉见的人都这么说了一遍。

还真对不住大家呢,昴在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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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顾之忧,倒也谈不上这么严重,解决掉留在宅子里的问题后,昴在最后来到了那个房间。

「——」

只有在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昴会自然地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恐怕就算大声唱着歌说着Rap走进来,房间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尽管如此,昴依然在无意识间保持安静,可能是因为躺在房间中床上的少女那沉睡的样子,会给看到的人心灵带来一种怜惜般的疼痛。

这深深的沉眠,如果可能,哪怕即刻都愿让她醒来。

可是,对于打搅这份深眠,又会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亵渎。少女沉溺于梦幻中的身姿正是如此地尊贵。

「我这么想还是有点主观过头了吧……」

以尴尬的口吻说着,昴拉出床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在这时隔一月后再度造访的房间里,昴和跟以前——一年之前没有丝毫的变化,雷姆如今仍在沉睡的面容再会了。

「明明都回来了这么久才来看你,抱歉呢。之前处理了许多事情……然后一直胆怯着,就这么拖到了最后」

「——」

当然,沉睡的雷姆对昴没有任何的回应。

明知如此依然娓娓道来的昴,露出一副温和平静的表情。只有在她的面前,菜月・昴才会露出这副表情。

只在爱蜜莉娅面前露出的,是一副豁出什么去的拼搏的表情。

只在碧翠丝面前露出的,是一副托付性命的信赖的表情。

而只在雷姆面前露出的,正是昴所掩盖的脆弱的表情,

「话不知从何说起呢……但想告诉你的事可是有很多哦?没能来看你的这段时间,我去了水门都市普利斯特拉,在那也真的发生了太多事。那可是要讲起来一晚难尽的大骚动。……不过,关于那事,有的是时间来讲」

毛巾被盖到胸前的雷姆,昴寻到她盖在被子下面的手,自然地握了起来,继续说道。

柔软弹性的指尖,洁白修长的玉臂。明明这份柔软和生命的温暖就在那里,不可思议地,血液流淌的感觉——不,生命流淌的感觉却不在。

维系生命的某种力量在运转。

可是,让生命持续,并发挥其正常功能的力量却没有在运转。

处于矛盾之中的雷姆的生命,如今也在沉沉的睡眠中停滞了时间。

但是——

「或许,终于可以实现」

「——」

「当然,也有让你白白期待一场的可能性。贤者只是徒有其名,知识毫不靠谱的可能性也存在」

「——」

「但是」

这是除打倒『暴食』以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接近明确解法的手段。

虽然在抵达那个答案过程中的道路要由别人来创造这一点上,会显得自己非常不争气,尽管如此,这也是难得要抓到的光明——

「当时因为害怕而没能对艾姬多娜问出口」

在圣域,魔女的墓穴,被招待到茶会的时候,和『强欲的魔女』艾姬多娜面对面,昴选择了拒绝魔女,从而逃脱了其支配的魔爪。

这个选择,等同于在守住了名为菜月昴这个脆弱灵魂的同时,也疏远了『也许』知道拯救雷姆的方法的对象。

当然,通晓过去的『魔女』艾姬多娜究竟对当今骄横跋扈的大罪司教有多少了解,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即便如此,倘若跟魔女讲清事情的话,或许可以通过听取魔女的推测来帮助自己得到解法。

在坚决拒绝了魔女的要求后,昴自信地认为那个选择是对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当昴感到流逝而过的季节和关联性都置雷姆而远去,也会对当时的选择的正确性抱有不安。

都已下定了拯救她的决心,可自己却没有付诸于什么具体行动。

如今,终于可以挣脱那种无路可寻的闭塞感,为她采取行动。

在都市普利斯特拉,有着许多遭到和雷姆同样被害的人们——为了拯救他们,前往普雷阿迪斯的旅途。但是,倘若只说真心话,昴去监视塔的动力,只有雷姆,仅此而已。

昴明白这不合适,不合道义,但就算如此——

「我,会让你恢复过来的,雷姆——这是我的誓言」

在那些最脆弱的日子和时光中,是她伴我一路走来。

如今,在雷姆最需要别人的时候,自己想成为那个人。

「——疼」

「——!?」

说出决意,紧闭着双眼的昴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被这出乎意料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开双眼看向雷姆,可她依旧静静地闭着眼睑,保持着被昴握住手的状态。

那么刚才的声音是——

「快放手,巴鲁斯。看着好疼」

「——原来是拉姆啊」

回头望去,伫立于房间门口的拉姆以一副冷淡的视线看着昴这边。昴恢复了平静,把自己的手——意识到自己在握住雷姆的手上注入了过重的力量,连忙松了开来。

「雷姆洁白纤细的手指要被巴鲁斯的情欲所蹂躏,简直目不忍睹」

「能不用这样的说法吗?感觉我刚才为止的决意瞬间就化为这种污秽的感觉了」

昴松开手后,换到走进房间的拉姆握住雷姆的手。姐姐轻抚着妹妹那洁白修长的手,斜视着昴。

「你难道认为自己的决意是纯真廉洁的?还请你再好好看清自己之后在做发言。……跟自己毫无二致的雷姆被你发情,拉姆这边也会感到毛骨悚然的」

「放心吧。姐姐大人就算外表一样,但因内心的光辉截然不同,我是完全不为所动的。我才不是那种仅凭外表就做判断的轻薄男人哦」

「是吗,那还好。要是好不容易找到方法醒了过来,结果发现自己在这一年里已被巴鲁斯的抛之脑后的话,雷姆的心意可就太不得回报了。……如果巴鲁斯口中所说的“这孩子倾慕于你”什么的痴话不是妄想的话」

「到底是有多不相信我啊……我们也该算是老相识了啊?」

「哈」

一如既往地对昴嗤之以鼻,拉姆挥手示意让昴从椅子上坐起来。昴刚起身,她便环顾屋内说道:

「因为要做启程的准备,得为雷姆准备换的衣服了。因为不会出汗,倒也没有换衣服的必要……不过也得擦拭一下身体」

「——」

「——你的色心蠢蠢欲动了,下流」

「就是因为不太好发表看法我才什么都没说的,没想到保持了沉默竟是这个结果!」

沐浴着拉姆轻蔑的视线,昴无奈地就要捶胸顿足起来,可想到毕竟是在雷姆的房间,仅是握起的拳头并没有捶下去。

照顾雷姆的日常起居——因『记忆』和『名字』被吃掉而沉睡的雷姆,由于肉体上基本没有代谢的活动,所以不管是为她擦拭身体还是更换衣服,从现实上而言,这类行为并不具有任何意义。

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身边的人们感到她的存在并非被时间所遗落的一种安慰而已。

「——」

若是究极地从实际意义上而言,不管是昴像这样对雷姆说话,还是像拉姆这样照顾雷姆的日常起居,在这些行为中都没有积极向前的意义。

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想去阻止这些可以称之为是徒劳的行为,大家都不言而喻地理解着“并非行动都会伴随有结果产生”这个道理。

「难道渐渐地萌生出“雷姆是自己的妹妹”的这种实感了?」

「——」

拉姆以细腻的手法,以可以说完全不像这位名为拉姆的少女所拥有的温柔照顾着雷姆,看到这样的拉姆照顾雷姆的样子,昴不经意间投来这样的疑问。

就算拉姆如此精心地照顾着雷姆,但在拉姆身上并没有残留着雷姆的记忆。这位同自己别无二致,恐怕不会与自己无关的少女。倘若仅从拉姆的实际感觉来看,和雷姆的关系是很稀薄的。

但是,这一年里,日复一日地如此度过。

纵然回忆失落,仍会有其他东西形成。它就在拉姆身上,如今以确切的形态萌芽着吧。

「实感这种东西,是没那么容易产生的。如果只是不存在于记忆之中还说得过去,拉姆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孩子醒着时候的样子。虽然可以想象出她一定和拉姆很像,是个优秀而凛然的孩子」

「优秀这一点无容置疑,不过倒没什么凛然的印象呢。意外地有些迟钝,容易失去冷静,因她容易暴走而感到头痛的事情也不少」

自己的半边身体被雷姆干掉过的事情,嘛,如今就不提了。

听了昴如此的回答,拉姆以冷淡般地声音回应了一句「是吗」之后,说道:

「讲述不存在的回忆,就算当作慰藉也太过消极了。拉姆不喜欢这样,巴鲁斯」

「是、吗?你这么说的话,那就不说了」

「……若她醒过来,我便能想起来的话,那时可以尽情讲个够。就算想不起来,只要她能苏醒过来,也都可以」

凝视着沉睡的妹妹的脸庞,拉姆神色自若地用手指挑起雷姆的刘海儿。雷姆的头发顺滑地流过洁白的额头,拉姆轻轻地舒了口气。

这张侧脸,让昴看来感到无比地温柔。

纵然没有记忆,纵然失去了回忆,也并非意味着连羁绊都会消失。

就算羁绊也消失掉,也并非意味着无法再度编织起来。昴如此想到。

「嘛,那种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看我漂亮地攻略掉『贤者』的监视塔,一定把雷姆唤醒。迎来姐妹感动的重逢」

所以,昴特意用洪亮的声音,特别明快地讲了出来。

这奇妙的气氛,至少在昴和拉姆两人之间有点不太合适。

然而,面对昴如此的发言,拉姆以一副更不可思议地表情回头说道:

「你说什么呢,巴鲁斯」

「啊?」

拉姆随即露出一副轻视般的眼神,看向昴说道:

「这次的旅途,拉姆也会一起去的,你刚才的说法也太以恩人自居了吧。要是迎来感动的再会,拉姆可要随自己来」

「我可是前所未闻啊!?」

看到昴目瞪口呆的反应,拉姆投来了更加轻蔑的目光。

可是,就算沐浴着如此的目光,不知情的东西就是不知情,没听说的事情就是没听说,真没道理。

「——」

面对不停追问“到底怎么一回事”的昴,拉姆捂上耳朵做出一副拒绝的态度。

于是乎,正经的对话就这样无法成立,这个准备日就如此过了下去。

——拉姆和雷姆,姐妹花齐上阵。

为了见到『贤者』夏乌拉,去往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攻略之旅。

如今的情况,貌似要成为参加者合计8名的大亲友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