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虫』


—最初吸引昴的注意的,是水滴连续不断落下时发出的滴答声。

按照一定的频率等间隔落下的水滴,在为寂静的房间送入些许生机的同时,也一点一点地唤醒了昴沉睡的意识。

沉眠的大脑再次开始活动起来,迅速恢复知觉的神经也感受到血液流遍全身的感觉。蜷起身体,呻吟着想要起身——无法做到。

碰触地面的手脚不听使唤,昴除了用脸摩擦冰冷的地面以外做不出其他动作。与此同时,想要依靠逐渐恢复的五感探索周边的昴,却发现眼前所视只有漆黑一片。

——双眼被弄瞎了!?

还没有确认自己的状况就匆忙得出结论,并在对这个结论感到恐惧之前,昴就因为发觉了脸上感受到的双眼被蒙住一样的的压迫感而放弃了之前的结论。迅速判断出看来自己正处于双眼没有被废掉,而是作为替代的被蒙住的这种状况,然后有些迟钝地察觉了这种状态的异常性。

双眼没有被弄瞎,作为代价则是被蒙住的这种情况。附加条件是身体无法动弹,手脚都被牢牢绑住。

手腕上、脚踝上都能感觉到细绳一样的触感,在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情况下,想要自行解开绳子偷偷离开房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嗯,怎么了……?”

不幸中的万幸,昴的嘴巴并没有被堵住,因此还是能够正常出声的。然而,像现在这种手脚都被束缚住的状态下,能说话也于事无补。而且昴也不会天真地认为让自己变成现在这种惨样的对方和自己说说话就能够满足。

兼有着对自己所处境遇的不解和对无法获悉周围情报的恐惧。暂且将这些负面想法放在一边,昴屏住呼吸全力思考。

整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双目被蒙住看不到任何东西。手脚被绑住看样子也没法靠自己解开。倒是能够发出声音。要向他人大声呼救吗?但那样会把绑住昴的犯人引过来所以行不通。找一下能够帮忙解开周身拘束的东西怎么样呢?就算想找,但在只能慢慢在地上蠕动的情况下也非常困难。右侧头部很痛,从在意到的瞬间开始疼痛就以剧痛主张着它的存在。

“头上的,疼痛是……”

通过意识到自己侧头部的疼痛,昴回忆起在意识消失之前自己遭遇的事情。

经历了【死亡回归】,从墓室出来后昴就直接与罗兹瓦尔见面并对其言及了新知道的事实和所建立的推测。之后昴因为对他说出的无可饶恕的话语过于激愤而准备飞身教训罗兹瓦尔时,被监视着昴的举动的加菲尔击倒在地,不对,是比击倒在地更具压倒性的力量打趴下了。仅仅承受了他作为牵制的攻击就头破血流,就这样死亡也毫不奇怪。

“如果真的死亡的话,我就会【死亡回归】……”

如果真的死亡的话,昴的重新开始地点就应该还是在【试练】刚结束的墓室才对。应该会回到那个在向着罗兹瓦尔的寝室走去之前,才离开仅仅一小时左右的墓室里的房间。这种【死亡回归】的规律应该是至今为止不变的。

至少,像这样被绑架监禁play一样倒在地上什么的,就昴的记忆而言就只有自己因为模仿电视动画里的行为太过火而被愤怒的父亲以给个教训的名义关在储藏室作为处罚那回和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了。

那是上小学之前的记忆,考虑到【死亡回归】总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就是说,如果昴的读档地点没有变化的话,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昴刚【死亡回归】就被绑住,但像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出现。所以能够作为回答的结论只有一个。

“没能死成……吗?”

头部遗留的疼痛也好,现在的情况也好,这些都是值得深思之处。

对罗兹瓦尔做出了前所未有的粗暴举动。——考虑到这点,被如此对待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昴在感情上接受不能。

“——你这家伙能这么快把握自己的处境真是太好了啊。”

突然地,像是等待着昴把握好自己的处境一样,昴听到了从上方传来的声音。抬起头,将脸朝向虽然看不见但确实是声音传出的方向。然后,从语音语气判断是谁的话,

“是加菲尔,吗?”

“回答正确啊。看样子神志还是很清醒,暂且安心了啊。可能稍微有点揍过头了,抱歉抱歉啊。”

被叫出名字的加菲尔对着被蒙住眼睛的昴道歉。然而,那语气语调和内容相比完全没有包含真正的歉意。以“没想到”作为转折,他将话语继续了下去,

“明明只是想着轻轻靠一下,本大爷没想到你这家伙会这么轻易就差点死掉啊。听说你是爱蜜莉娅大人的骑士什么的,还以为你能会稍微能打一点,结果还是太高估你了吗。”

“让你的期待落空还真是抱歉啊。我可不是肉体派的骑士,我的卖点是头脑派这类的事情啊——这里是哪里?”

随意回应着语气中带有嘲弄意味的加菲尔,之后直入主题。听到这些话,加菲尔用鼻子短叹一口气。

“安心好了,这里还在【圣域】里面。不过这里既不是大圣堂也不是墓室,更不是借给客人的房间啊。”

“就连用来监禁的牢房都准备好了吗。虽说有备无患,但就连这种设施都做好准备……说实话,有点被吓到了。”

“有怨言就对造出这个地方的家伙说去吧。你这家伙的话实际上,是能够直接向她抱怨的不是吗?”

加菲尔不满地,或者说是发自内心感到不快地讲明自己想法。对他的话语感到有些在意之处的昴沉下面孔。

“直接是,什么意思……?”

“在你身体周围漂荡着如此浓郁的魔女的臭味,就不要给本大爷装傻了啊。你这家伙在墓室里应该和她见过面了。如果没见过的话,你身上的气味怎么可能突然增加那么多啊。”

“在墓室里见过了……?”

加菲尔的话让昴似乎想起来什么。

墓室,【试练】,在那里遇见的人物,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在【试练】里与双亲告别后,我不知为何在最后走向无人的学校,在那里——

“魔女……!”

——昴与艾姬多娜,【强欲的魔女】邂逅了。

想通了内心的违和感/取回了胸中的丧失感之时,对他艾姬多娜的存在再度回归昴的记忆里。这种感觉在之前的轮回中也体验过,但昴对明明已经回忆起来却会再度遗忘这件事抱有不解。

恐怕是,在最初邂逅时就被赋予的【条件】发挥作用的结果,昴是这么认为的,并对其即便经历【死亡回归】依旧能生效这一事实抱有惊讶。

【死亡回归】本就是能够带着记忆在死后回到之前的某个时间点,只有这一能力的昴并没有能够对付直接干涉记忆一类手段的有效措施。也就是说每当昴【死亡回归】就会忘记艾姬多娜的存在,只有被提醒才会回忆出来。

“难道说,罗兹瓦尔所说的忘却之事,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在脑海里魔女的存在复苏的现在昴才意识到这点,虽然就此得出结论有些为时尚早。毕竟,虽然回忆起了艾姬多娜,但昴并没有在与她的对话中发现足以打破现状的情报。

就罗兹瓦尔所言来看,他所期待的昴能够回忆起来的【什么】/是其存在本身就能表明/无法理解的罗兹瓦尔(的)真正意图/的东西。

然而这也是,他所持有的完全版福音书真的有那种功能时才能成立的说法。

“既然你这家伙一直在沉默,本大爷能够将之理解为在感到愧疚吗?”

“又不是不说话就会死的女高中生,我现在要静心考虑几件事情啊,虽然现在考虑这一点两点的事情也不够。”

因为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仅凭昴一个人的脑细胞感觉根本不够。

爱蜜莉娅的事情、雷姆的事情、碧翠丝的事情——将女性阵容的名字一一排列的昴将亲自涉足这些会连累到自己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圣域】的事情、艾尔莎的事情、罗兹瓦尔的真实意图、所谓的【福音】,还有就是,

“加菲尔的事情,啊。”

将他说服并得到帮助,这是昴在脑海里绘制的拯救宅邸的蓝图里必不可缺的要素。想要击退艾尔莎,昴就需要准备在她之上的战斗力。加菲尔的实力完全能够与艾尔莎匹敌这点,昴已经通过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脑袋实际体会过了。

“……没记错的话,我被你又打又踢感觉头破血流都快碎掉了,为什么我现在感觉伤势没有那么重呢?”

“哈啊。沉默了好久结果最先提出的话题是这个啊。你这家伙的头的确差点就碎了,有些地方都凹下去了啊。就那么放着不管让你这家伙死了本大爷会很困扰,所以就稍微治疗了一下啊。”

“治疗……谁治的?”

“在当时那种场合能做到这点的,除了本大爷还能有谁啊?”

对他那就像是自尊心被伤到一样的语气,昴不禁说不出话来。

明明加菲尔面目粗野行为粗暴,没想到他还会去学习治愈魔法。昴保持着被束缚的姿态拧起身体,

“我的脑袋,与原来有何不同?变成四边形或是三角形的了吗?”

“下回再打碎你这家伙的头的时候,本大爷会帮你治疗成那种样子的啊。”

呆呆地吐了口气。得到加菲尔回答的昴缩紧了身子,至少他确认过了自己的身体已经逃过了濒死状态。

这样的话,下一个问题就是弄清楚做出那些事的加菲尔的想法吗。

“打我的是你,帮我治疗的也是你,就这样用“真是感谢”作为回礼总能感觉到其中的违和感……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和意图啊?”

“嗯嗯,你觉得本大爷会有什么想法呐。”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从你立场来看当场把我打倒是正确的判断,所以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那时候因为过于愤怒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你能制止我倒不如说是帮大忙了,我还真是情不自禁地想这么说啊。”

“还真是复杂的心境啊。本大爷也不是不明白你想要暴揍那张阴险笑脸的心情啊,但如果那么做了的话感到困扰的就是太婆他们啊。”

对罗兹瓦尔抱有嫌恶之情这点加菲尔与昴一样。然而不管是昴还是他都无法将这种心情付诸于现实,毕竟两人在许多地方依旧需要指望罗兹瓦尔的存在。

对昴而言罗兹瓦尔是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后盾,对加菲尔等人而言则是作为【圣域】管理者的必要存在。

然而,提到这点的加菲尔最先提及的却是琉兹——进而想到【圣域】住民们的生活方面的事情。

与此同时,回想起之前的轮回中,法兰黛莉卡对身为亲人的加菲尔的评价,昴不禁再次感到赞同。实际上,他没有选择与姐姐一起离开,而是留在【圣域】应该就是考虑到留下的住民们的感情。

“因为很重视琉兹她们,为了守护她们的生活,罗兹瓦尔的存在就不可或缺。如果没有被称为有着【亚人兴趣】的他,无法外出的住民们就根本不可能在【圣域】继续生活下去。”

“别摆出一副很了解的表情,想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啊。谁会因为这种伤感的理由留在这里啊。本大爷是不想出去才留在这里的啊……”

“明明身为亲姐姐的法兰黛莉卡都出去了,你却不想出去吗,加菲尔”

这是刚在上一个轮回中昴得到的情报。打出这张手牌后,昴观察着加菲尔的表情变化。然而,他对这句话的反应比昴想象的还要剧烈很多。

“———哧!“

风鸣的瞬间,开始滚动的昴的耳边传来破裂之音。音爆之声响彻房间,在昴理解那是加菲尔在一瞬间踩踏出来的结果之前,地面就完全裂开,就连房间的形状都变了。

从地面弹起,昴低声悲鸣着被冲击波吹飞。就那样连缓冲姿势都摆不出的昴在地面上滚动着,并在滚动的势头结束之前撞上了墙壁。

脑子昏昏沉沉,背上感受到撞在墙上的冲击好像肺都要被挤出来,撞到墙上的后脑勺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咳嗽了一下,嘴角流出涎液的昴——看着那样的姿态,

“那种事情,你这家伙是听谁说的啊,混蛋。说出这些多余事情的是法兰黛莉卡么……不对,不可能是她。在分别的时候明明说过姐弟之情一刀两断的啊”

“那种话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实际上,身体里的血缘关系是不可能切断的”

“现在说这些,也只会给人徒增违和感而已啊。有能用的手牌就赶紧用出来,你这家伙还有其他想说的话不是吗。”

对呻吟着做出回答的昴,加菲尔那令昴感到棘手的敏锐直觉发挥了作用。简直就像是对/昴自己都还没有没有察觉的事实/趁着他不注意将其知晓一样的说法。虽然说,如果这种想法没有错的话这种推测就太想当然了,想到这些的思考实在是过于狭隘了。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直觉敏锐,或者说是有【值得在意之处】吗。

“难道说……你也……是吗?”

——想到那个可能性的瞬间,昴隐藏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

“————”

对连主语都没有的昴的提问,做出回应的只有安静到可怕的沉默。

就时间而言只是几秒的沉默,但这对现在的昴而言却能等同于无限长的时间。

没有回答。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昴刚才的疑问过于欠缺具体性吗。不理解的话就应该直言不明,就算是踹自己一脚也比现在这样要好啊。昴现在也只能依靠这些简单的反应了。

然而,

“本大爷也是……吗”

响亮的脚步声。走在石制地面上的加菲尔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能够听出他来到昴的身边蹲下了。然后昴的头被提起来离开地面,恐怕是加菲尔将他的脸压到了昴眼前,然后咧嘴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啊,喂?”

“你还是不要用这种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即将成真的感觉的语气说话了。我刚才确实是说了根本毫无头绪的事情不是吗?直截了当地,予以否定……也是可以的哦?”

“用这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在说什么啊,你这家伙”

无视了就像请愿一样的昴的祈求,加菲尔用装糊涂的说法继续对话。对他那并不果断的回答感到焦虑的昴实际在内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也说不定。

希望观察力敏锐的加菲尔能够予以否定。然而,他做出的回答却是和昴内心那糟糕的预感相符合一般的意味深长的几句话。

碧翠丝、罗兹瓦尔,至今为止一直认为是友方阵营的人结果都相继出示了个人所持的【福音】。对现在的昴而言,出现第三个人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所以说……!你也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吗……”

“——啊,是在说这种事啊。到底是从哪里察觉出来的呢”

“——!?”

因为惊愕而说不出话来,昴在自己被蒙住的视野中描绘着加菲尔的形象。

普通的语气,无精打采的叹息,表现出来的所有姿态都不像是昴所知的加菲尔。但是,说出诱导性话语的他与昴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改变。

“被惊呆了吗,这又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本大爷可是一直生活在【圣域】里的住民,和大家有着长时间的交往。所以机会也是不止是一次两次啊。”

“但,是……你,你不是讨厌魔女的吗,对我做出这种过剩反应……然而”

“啊,的确是呐。我讨厌【魔女】,也会怀疑身上有魔女臭味的你这家伙,也不会对身为半魔的爱蜜莉娅露出什么好脸色。但是呐,本大爷也没感觉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奇怪的,至少那能够让我知道想知道的事情啊”

“想要知道的事情是”

“本大爷可没有告诉你的义务啊。而且,本大爷也有些事情想问你这家伙啊。现在这种机会可能再也遇不上了啊”

像是要吐出什么东西一样地说着,昴感觉到加菲尔站了起来。

之后他与昴拉开距离,好像是走到了这个牢房的出口,将手搭在门上。

听到木门被打开的声音,昴对离去的加菲尔叫道,

“等一下啊……我,我会被怎么处理啊,倒不如说,现在我的处理结果是什么啊”

“明明算是对罗兹瓦尔行刺但对你的处置还真是宽松啊,姑且得出的结论是(姑且)先拘束软禁起来呐”

软禁,那是昨天才听到过的词语。而且那还是罗兹瓦尔亲口说出的。本应由他本人做出的行为,但却因为昴要对他做出的暴行而将他的目的提前实现了,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对无言以对的昴,加菲尔哼了一声,

“食物会早晚送两次过来,千万不要给本大爷做什么奇怪的事。本大爷也会好好地看住你的。”

“现在的我根本没有……担心这种事情啊。比起这个来,结果呢,你说得出结果了吧,结果是什么啊,为什么不说啊……”

“结果,还需要本大爷说吗?”

对昴的提问,加菲尔这回用把他当成笨蛋的语气答道

“就是爱蜜莉娅大人的【试练】结果啊。听到你犯下的事,她好像是想为你赎罪一样地有干劲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随着加菲尔的离开,被一个人丢在牢房里的昴沉浸于思考中。

离开时加菲尔所说的话在昴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了洗清昴的罪名,爱蜜莉娅开始勉强振作自己去挑战试练。只要能够解放圣域,就能用那个功劳去掩盖昴所做的错事,她好像是这么想的。

这很像是爱蜜莉娅的作风,对此昴不作任何怀疑。

“但是,我在那个时候……”

虽然过于激动,但至少昴是真心想要掐住罗兹瓦尔的脖子。

用这双手牢牢掐住他人的脖子,用锻炼过的握力堵住喉咙,像是想要折断脖颈让其断气一样慢慢用力。

被反绑在背后的双手无法自由活动,但昴还是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忘却了当时的激动,手中残留的只有差点夺走他人生命的黑暗感情的残余。从空空如也的胃里也升起了些许呕吐感。

更何况那杀意所针对的,是自己身边的人。

“已经,不明白到底该怎么样了啊”

自己到底,能够相信谁,应该想什么,又应该怎么做,已经完全不明白了

碧翠丝的立场是什么。她为何持有的福音,又是度过了怎样的时间。

罗兹瓦尔在思考什么。他为何持有完成版的福音书。他想让昴回忆起什么。处于太过费解的立场的他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

想要让爱蜜莉娅突破【试练】需要怎么做,不对,说到底让她去面对【试练】这件事是正确的吗。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进行【试练】是不是正确答案。

加菲尔又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也有福音。没有他的帮助就不可能击退艾尔莎。然而每当【死亡回归】后关系就会更加恶劣,到底怎样才能把他带到宅邸里呢。

艾尔莎的袭击又该如何应对,是击退还是避难。为什么第一次和第二次袭击时间不一样。为什么那个杀人者会知道本来用作避难逃生的密道。艾尔莎的雇主是谁。为了击退她又有哪些东西是必要的。总之绝对不能原谅那个女人。

其它的还有【圣域】被创造的理由。剩余【试练】的概要,【试练】本身又是为何而存在。在墓室里沉睡的艾姬多娜的目的,应该怎样才能再一次与她见面。上一个轮回里,【圣域】变成无人之地的原因。

然后就是,在最后的瞬间,将昴杀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啊”

绞尽脑汁不断思考,脑海中那些得不到回答的问题不断回旋。

绑得生疼的眼罩依然封锁着昴的视觉,若没有办法认知世界,那么能够询问的地方就只有自己的内心。

可自己的内心也已经被谜团和疑惑塞满,也就是说,彻底束手无策了。

逼迫着昴的不仅有找不到答案的疑问,还有只能像这样沉浸于思考无解之事而虚度时间的焦躁感。

因为眼睛被蒙住所以可能并不准确,但就昴的身体感觉而言,从掐住罗兹瓦尔的脖子的那个晚上开始,已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可能性比较大。

好暗,昴初步判断自己被软禁在像森林中的隐蔽小屋一样的建筑物里,意识到这间牢房就连光线都没有这个事实,昴不禁感觉身体发冷。

与至今为止的白天气温相比,现在的所谓气温骤降变冷这种想法不可能成立。与其那样考虑,还不如认为现在黄昏已尽夜幕已临比较有建设性意义。然后如果推测现在是夜里,那么自己被关在这里至少已经整整一天了。

自从被召唤到这个异世界以来,菜月昴就已经承受过负伤烈伤重伤等各种程度的伤痛。将各种程度接踵而至的伤痛治愈的过程,昴的身体也已经体验到快要记住的程度了。

然后按照昴的经验,脑袋被打碎一半,脑壳都裂开了的这种伤痛说白了应该是致命伤才对,在没有菲利斯的情况下昴还能捡回一条命这真的只能说是生命的奇迹。看样子加菲尔的治疗手段也可以说是非常有效的。

基本上,在这个世界就是只要不死,治疗术师就能治好大多数的伤痛。然而负伤的程度越重,理所当然地对于治疗术师的负荷就越大。

要恢复肉体上的疲劳就需要使用体力。就像这个例子一样,对这回昴的伤痛的治疗如果仅用了几小时,是不可能恢复到当天晚上的程度的。

所以十有八九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更何况,还有能够支撑这一推测的事实,

“肚子,饿了啊……”

一直在沉睡而没有进食以致于空空如也的胃袋,正在近乎疼痛地不断发出肠鸣音,以此主张自己的存在。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由于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昴的精神逐渐被磨损殆尽。

“——”

实在无事可干的昴试图通过自己数秒去估计时间,然而只数了一小时左右昴就感觉自己快疯掉了,最终昴还是放弃了这种做法

况且就算能够明白时间,现在也于事无补了。因为

“已经,太迟了啊……”

给昴送来食物已经有六次了。如果是按照早晚各一次定时进行的话,也就是说昴现在已经被监禁在这里三天了。昴从墓室醒来后的三天,也就是说已经到了来到圣域后的第五天。

即使在今天早晨从圣域出发赶回宅邸,相对于艾尔莎袭击的预定时间来说已经是非常勉强了。在已经超过那个时限的现在,就意味着宅邸已经……

而且就本次的轮回而言,昴在最初就选择错误了。

对于任由自己对罗兹瓦尔难以忍受的愤怒支配自身而出手这件事,昴感觉再怎么后悔也不为过。如果当时没有放任自己的感情的话,昴就能向罗兹瓦尔确认更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与加菲尔的关系也不会恶化到被他监禁的地步。

被沸腾的感情支配自身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种像青虫一样的状态

原本应该做的事情却什么都没做到,没能够见到想要守护的人们的容颜,只是不像样地对于时限将尽而恐惧害怕

所以昴实际上已经,放弃了本次【轮回】。

“——什么都,没有,做到啊。”

因为昴一时的失态而失去了阻止宅邸发生的惨剧的手段。也就是说,宅邸里的四个人能够生还的几率绝望性地低。

雷姆、佩特拉、法兰黛莉卡、碧翠丝,昴明知袭击会来临却对她们见死不救。罗兹瓦尔是曾经就是这样高声斥责昴的。

“……可恶啊,我,为什么我没死啊。”

想要去死。如果重新开始的地点没有变更,能够真正重来的话,昴就能够重回那天夜里,再度挑战绝望。虽然,没能找到着手之处的状态依旧没有改变,但至少比现在这种不像样的丑态要好太多了。肯定能够,做得更好。不对,是必须要做得更好,

“不然的话,我是为什么……”

接受自己的放弃,昴决定咬着嘴唇见证本次轮回的终结。

宅邸的拯救本身已经是不可能,昴已经做好迎接本次死亡的准备。立即自我了断来【死亡回归】——然而并没有这么做

现状的确是糟糕透顶,像这样继续活下去等待昴的只有毫无意义的空虚未来。赌上【死亡回归】将世界回归,为了可能存在的最好的未来而努力。然而,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明白地死去然后回归,只会重蹈覆辙而已。”

所以,至少要知道昴不在圣域后会发生什么事

第六天的圣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这点是昴必须确认的。为了这点,即使想要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吼,像是要咬碎牙齿一样咬紧牙关,但昴还是将对无法回到宅邸的不舍藏在心底,毕竟本次轮回只能放弃宅邸了。

现在是第五天的话,明天圣域应该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三天里,这个牢房真的只有加菲尔和负责照顾昴的人物到访。负责照顾的人物一直沉默寡言地听从加菲尔的指示,所以昴并不十分了解,但从对方擦拭无法动弹的昴的身体还有喂昴吃饭时的动作来看,昴推测对方应该是女性。举手投足都被监视着的这种环境,做在这之上的探索行为的机会根本没有。因此,被认为是加菲尔的协力者的人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昴对此并不知道。

况且,这里是为了救昴而奋起努力的爱蜜莉娅并不能找到的地方。

恐怕这里对加菲尔他们而言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秘密场所,别说是被发现,就算昴可以发出救援信号想要传达出去也很困难。

而且,既然加菲尔和罗兹瓦尔都决定将昴软禁,就算逃出去也没有意义

“爱蜜莉娅她,为了救我然后突破【试练】的话就万万岁了呐。”

不过倒是有着对相反状况的自信,昴能够为了爱蜜莉娅说出由自己去跨越【试练】。然而,爱蜜莉娅为了昴而试图去跨越【试练】这种情况昴从未想过。自己的存在能够如此巨大地提高爱蜜莉娅的积极性这点昴从未想过,这也是容易就对自己做出过低评价的昴的思考方式。

事实上,在这三天里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就已经证明了,爱蜜莉娅和至今为止的轮回中一样,不论挑战多少次都无法跨越【过去】。

也就是说,宅邸也好、【圣域】也好,昴和爱蜜莉娅也好,全都处于走投无路的状态。就像过去加菲尔对着昴愤怒宣告过的一样。

“果然,我……”

——不做些什么是不行的。

爱蜜莉娅也好、宅邸也好、【圣域】也好,所有存在的困境,昴都要用自己的这双手和被赋予此身的唯一武器去成功跨越。

静静地下定决心。不轻言放弃,这就是昴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漫长的思考时间,不知多少次达出的结论。已经是连双手手指都计数不尽地的程度了。昴审视自身内心并坚定决意,昴只是在等待时间的流逝。

——情况突然发生转折,是在昴感受到有人在摇晃自己身体后开始的。

“嗯?”

被人握住肩膀摇醒,昴从浅睡眠中回归了现实。

嘴角传来口水的感觉。没办法使用手的昴只得用肩擦拭了一下,好像昴已经开始习惯了使用上半身的动作了,从擦拭沾湿的嘴角开始。

“是……谁?”

轻不可闻的呢喃,刚睡醒和叫喊过度伤到喉咙这两个理由应该都能成立。

已经自我约束不再叫破喉咙,像现在这样基本无视掉像要吐血一样疼痛的喉咙的状态,但昴对此并不愉快。

听见昴的回应,把昴叫醒的人物短短地叹了口气,然后,

“在睡觉时叫醒你真是失礼了,能动吗,菜月先生。”

“呃?”

那是熟悉的声音,而且是昴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意外人物。

对此,昴不禁突然发出笨蛋一样的声音。

对方把昴的惊愕误认为是刚睡醒的发呆,一边静静地说着“真是难为人啊”一边伸掌轻拍昴的脸。

“这边也是冒着危险前来伸出援手的啊,请打起精神来啊。如果就这样在这里结束的话,对双方来说都得说抱歉了。”

说着,就用刀刃切断了拘束昴的手链脚链。通过稍微活动一下好久没能获得自由的手脚,昴切实感觉到手脚的存在,并胡乱地解开了眼罩。

“呜啊,手也好脚也好,就连眼睛都好痛啊。”

在有些呆滞的扭曲的视线里,有一个轮廓有些不清晰的摆出一副不情愿表情的男人。

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物,奥托・斯韦恩出乎意料地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