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所在』


——昴拼尽全力的争取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差不多够了啊!掂清楚自己的斤两,老老实实死掉如何啊!?」

「我躲躲躲!」

陷入建筑物中的一踢漂亮得令人战栗地挖穿了一个洞,失去支柱的建筑物毫无办法地崩塌了。

烟尘把受害区完全挡住,视线受阻的雷格鲁斯狠狠咂了咂舌——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昴已经飞奔回临时陷阱用尽的战场。

「忙忙叨叨忙忙叨叨地……从正面上堂堂正正地来战斗,你就没考虑过这样吗?虽说事到如今我对你和那个婊子是什么关系没有兴趣,但你既然自称骑士却这么胡来是要闹哪样!?」

「随你怎么说,想说就说吧!」

「在那儿!!」

面对漫不经心地口吐恶言的雷格鲁斯,昴一旦反驳就会收到收割生命的砂之散弹作为回敬。

跟扔过来的带着杀意的砂粒拉开距离后,紧接着,片刻前昴潜伏在其中的废材的间隙便凭空消失了。

哪怕擦过都是致命伤,被击中就直接以死告终。

到目前为止奇迹般地,雷格鲁斯的攻击都没有命中昴。要是被命中立刻就玩完了,所以对这份幸运表示感谢是不合时宜的。

「集中! 集中! 集中——っ」

他喘着粗气,擦掉汗水,动用全身的神经进行回避。

被掀起的尘土弄脏了脸,昴一口啐掉嘴里积下的带着泥土腥味的唾液。

把跑酷修行的训练成果活用起来。

和一直漫无目的地锻炼身体时不同,确切的目标意识和上进心带给了昴莫大的影响。

在新罗兹瓦尔宅邸附近的森林里,毎日毎日、锻炼到反胃的时间绝非白费功夫。

「虽说终究为止,哈啊,只是能够耍弄一下,哈啊,身体动作完全是门外汉的凡人哪……!」

即便如此,也牵制住了一名魔女教大罪司教的脚步。

在这种战况下,考虑到昴单独的战力的话毫无疑问已经是能立特等功的活跃了。

普利斯特拉若能平安地从魔女教的魔掌中逃脱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慰劳自己一番——.

「所以说……!」

「像这样争取时间的话,凭你就有办法对付我了?只是摸清了一点『强欲』的权能,别以为就能和我对抗了!」

连喘息的功夫都不给,暴跳如雷的雷格鲁斯不断扩大着破坏。雷格鲁斯为了干掉昴,已经毫不在意会造成多大的被害了。

以风光明媚的景观着称的普利斯特拉,因为魔女教最恶毒的暴行而逐渐失去原形。

横跨河道的石桥碎裂,以玻璃工艺品装饰的商店被压塌。昴一边为四散飞溅的玻璃渣闪烁的光感到了不合时宜的美感,一边信赖着右足、从崩坏得暴威之间疾驰而过。

讽刺的是,力量从右腿中汩汩而来。

正是这条黑得骇人、被莫名奇妙的东西侵蚀着的右腿,现在成为了昴的生命线。

他扬起鞭子,让鞭梢缠住正对面的建筑的雨水管。信赖着这份拘束力一蹬地面,如同在墙壁上奔跑一般踏遍街区——直冲到雷格鲁斯的近旁,朝着瞪大双眼的凶人吐舌头挑衅给他看。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

从他狠狠挥动的手中被扔出的石片,没有打中一引鞭子顺势逃开的昴而飞向一边。

不考虑攻击,仅仅贯彻逃跑。

至今为止被『强欲』消灭掉人们,正因为勇敢所以才灭亡了。弱小、脆弱,总是怯懦地带着逃跑的念头太好了。肯定,不会输给这种家伙的。

所以,这份悔恨在此释然了。

为此——.

「还没好吗,爱蜜莉娅。——这家伙的,心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有头绪的人……一个都没有吗?」

在表示愿意协助的新娘们面前,爱蜜莉娅听到难以置信的报告后紧咬着嘴唇。

五十三名新娘们,对爱蜜莉娅的质问面面相觑,最终无力地摇着头。

「对不起。想要拔除那男人的支配、协助您的这份心情绝非虚言。但是……」

懊恼地鞠躬致歉的,是新娘们的代表人物——名为希尔菲的金色头发的她。

希尔菲在现在雷格鲁斯的新娘们当中、自己是知晓事情最多的开场白之后接道——

「实在难以相信,那个男人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们。那个男人虽然嘴上称我们是妻子或新娘……但实际上,我们一次都没有像这样被对待过。」

「虽然我明白雷格鲁斯非-常有问题,但不可能是这样的。绝对地,雷格鲁斯的……『狮子的心脏』被你们保管着才对。」

希尔菲因为没有线索而灰心丧气,但爱蜜莉娅并没有因此受挫。

难得希尔菲她们这些,开始表达自己的意思,并坚定了要从雷格鲁斯的支配下逃出去的决心。她决不允许在这份决心的开始,才刚迈出一步就以这种形式受挫。

而且,爱蜜莉娅毫无一丝怀疑地相信着昴。

昴很厉害。他知道很多爱蜜莉娅不知道的事,并且凭借着这些知识和活跃、无论怎样的困境都克服了过来。正因如此,爱蜜莉娅毫不怀疑他判断雷格鲁斯的权能『狮子的心脏』的想法。

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思考,亦或是盲目地去依赖。

「因为是昴所以没问题」,并不是像这样举双手附和。即便是昴也会犯错,并且不时会失败。

但是,他总能改正。也可以说引导自己、成为自己的助力正是爱蜜莉娅对他的信赖。

「昴认为『狮子的心脏』,肯定是被托付给妻子们了……」

爱蜜莉娅手扶着下巴思索着,试图发掘从昴口中听来的『强欲』的权能的奥秘。

——停止物体的时间、封印一切变化的权能。

虽然最初听到时感到难以置信,但昴之后的说明极具说服力。

虽然现实中能否实现,目前为止只有这一点尚不明确——.

「他身上一定,有非-常不可思议地力在运转着。」

恐怕,那是某种接近加护的超乎不讲理的奥秘。

遗憾的是,爱蜜莉娅并不拥有加护,并不能理解受加护恩惠的人所固有的全能感。

然而,从雷格鲁斯能感受到相似的东西。他的权能恐怕是比加护更加丑恶,已臻极恶的东西吧。

「心脏、心脏……」

对爱蜜莉娅而言最坏的状况,就是新娘当中其实藏着和雷格鲁斯心意相通的真正伴侣。

这种情况下,真正的新娘为了雷格鲁斯的胜利,肯定会向爱蜜莉娅隐瞒自身保管的心脏。

「————」

将烦恼着的爱蜜莉娅放在一旁,以希尔菲为首的新娘们各抒己见、相互间探寻着头绪。

而爱蜜莉娅以紫绀色的眼瞳,仔细观察带着严肃认真的表情交谈的她们。

她对存在于周遭的微精灵下命令,着手探察新娘全员的身体有无变化。可微精灵对人类的变化并没有多么敏感,而且对表示愿意协助的她们进行如同在试探的行为让人心情非常不好。

只是,现在的状况早已超出了只因为『不想怀疑』的心情、就把异或放置不管所容许的范围了。

「嗯……」

微精灵们的答案出来了。

虽然说不上确信,但新娘们并没有出格的反应。在爱蜜莉娅探查的范围内,可以干脆地认为没有与雷格鲁斯勾结的新娘。

这样的话,能想到的可能性就——.

「欸?」

突然有种被拉扯头发似的感觉,爱蜜莉娅一瞬间抬起头。

眼前,在爱蜜莉娅的视野中游动的是放出淡蓝色光彩的微精灵。原本应该在探察新娘中的一人的微精灵,仿佛要告诉爱蜜莉娅什么似的摇曳着。

视线追着这道轨迹看过去,微精灵指向的是希尔菲的下方。此刻,她仍在努力地担任着对雷格鲁斯发出抵抗声音的新娘们的领头人。

微精灵在她的背后绕来绕去,仿佛诉说着什么一般浮浮沉沉。

「呐,打扰一下可以吗?」

听到爱蜜莉娅的招呼,希尔菲带着惊讶的表情转过身来。爱蜜莉娅走到希尔菲近旁,凝视着在她胸口的高度主张着存在的微精灵。

「怎么了?」

「稍微抱歉一下。」

能看见没有实体化的微精灵的,在场除了爱蜜莉娅以外别无他人。因此即便微精灵拼命地诉说着,除了爱蜜莉娅以外也无人理解。

因此,面对突然把手放在自己胸前的爱蜜莉娅,希尔菲目瞪口呆。

「哎? 欸、诶、哎?」

「等一等,安静一下。现在,我正在做确认。」

「做确认是在,说什、什么……」

希尔菲满脸通红,毫不掩饰惊讶地问道。

对此,爱蜜莉娅以严肃的神情回答道。

「你的,心脏的跳动。」

「——!」

「我啊,是一名精灵使。虽说现在正式契约的对象稍微正在休假中,但我仍能和微精灵对话。这些微精灵帮我调查了大家的身体状况,并且指出唯独你的心跳很奇怪。」

「我的,心跳……?」

希尔菲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副听到难以置信之事的表情。受到冲击也是当然的。因为刚讲完『狮子的心脏』的概要,紧接着就听到说自己的心脏出现了异变。

事已至此,理由只有一个——.

「好过分……雷格鲁斯竟然把自己的心脏,和被当做新娘的人的心脏合为一体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话说回来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我拜闻高论固然挺了不起,可你争取时间的行为能带来成果什么的,我完全不理解这种希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哪。虽说不清楚你究竟是如何动脑、最终才摸清楚我的权能的,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知晓我的权能后仍旧存有战意?」

雷格鲁斯一边俯视着浑身是血的昴,一面蹬鼻子上脸地夸耀胜利。

趴倒在地面上,倒塌毁坏的建材垂在身旁的昴痛苦地喘息着,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

「啊,咕……」

「虽然你到处乱窜、随心所欲地逃来逃去,不过无论何时倒下都不奇怪啊。嘛,也是呢。非这样做不可呢。考虑到我和你之间的差距的话,也只不过是在理应如此的时间点收到了理应如此的结果不是吗。这下终于,对不讲理之事不用操多余的心就结束了呢。」

雷格鲁斯缓步接近倒在地上的昴,用脚跟踏碎了拦路的石头,仿佛在炫耀权能仍然健在。

「再说了啊,你就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可笑吗?至今为止,像你一样想打倒我而意气风发地前来挑战的家伙海了去了。但是那些人全部,连我的手都碰不到。奢求超出自己器量的东西就会如此,这是客观规律。懂吧?」

宣称无欲的『强欲』的大罪司教,做出了蔑视因过剩的欲望而引火自焚之人的断言。

欲望会产生无益的争端,欲望会产生无限的饥饿,欲望会产生无比的无情。

正因如此,无欲才是高尚的。

许愿追求清贫,躬行美德才是最好的。

「满足与现在就好的家伙,追求不符自己气量的东西就会招致灭亡。这货也好那货也罢一个个净是学不乖。你们可真是些执迷不悟的生物啊。」

仿佛觉得可悲一般,雷格鲁斯将手插入自己的白发,如同陶醉于悲剧般摇头晃脑。

不过,他的声音中倾注的悲哀的感情并非虚假。至少,雷格鲁斯发自真心地在为昴和自己以外的人们的愚昧而叹惋、悲伤。

都快要让人忽视掉这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孤独的全能者的声音。

「在死掉,之前……把你的,力量的……」

「哈?啊啊,在说所谓的『黄泉的饯别』?我很熟悉这种陈腐的说法哟。想让我把这种没有意义的知识积蓄传达给你,是这么回事吧?」

雷格鲁斯对着气息逐渐微弱、只希望至少能公布权能的正确答案的昴笑道。失去了忙忙叨叨来回逃窜的力量后,眼前之人就只是个一捻就死的存在。

「也是呢,我就至此为止全说出来吧。最后对渺小的你,送上如此拼搏努力的赞赏。你争取时间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徒劳,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徒、劳……是说?」

「很简单哟。你和那个女孩寻找的我的心脏,确实由新娘们保管着。——但是,究竟是哪个新娘保管着、我和新娘都不知道。权力是平等的,爱是等分的,背负的责任也是公平的。」

面对愕然的昴,雷格鲁斯说着「正是如此吧?」并耸耸肩。

「既然娶了多个妻子,平等对待全员是理所当然的啊。正因我能连同小聪明的理由包含在内一丝不苟地执行,才被允许行使权力。也就是说,我用生命爱着她们的证明永久长存着。」

「新娘、没有持有着心脏的自觉是指?」

「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一天到晚持续关注着自己心跳的人,是不存在的吧?」

面对咧嘴大笑的雷格鲁斯,昴理解到了。

雷格鲁斯的心脏藏匿方法,那恶毒的做法。

简单而有效,并且最为防不胜防。

「在新娘的心脏里,藏自己的心脏……!」

「管理丈夫的财产是妻子的义务。不过你看,我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呐。本来我就不像你们这些家伙、拥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无用财产。所以,交给妻子们保管的就是我的存在本身……如此美好,不正是夫妻之爱本身吗?」

——丑恶。

雷格鲁斯的权能之凶恶是能动性的。他没有一丝恶意、不受良心丝毫苛责,而是相信这是自然的行为并实行着。

对送到教堂的爱蜜莉娅,昴讲了好几种关于『狮子的心脏』隐藏之处的假设。但是,还差一块关键的拼图没有包罗到。

话虽如此,也不是没有破解方法,但是——.

「这在道理的基础上……对爱蜜莉娅而言,不可能做到啊。」

现在,如果雷格鲁斯一副得意的表情让自己拜闻高论的内容就是『狮子的心脏』权能的全部的话,就有了打破僵局的办法。如果能告知爱蜜莉娅的话,以她的实力轻易就可以实行。

问题不在于能不能,而是该不该。

——这就是所谓的、对生命的取舍。

「哈? 喂,你丫……」

面对带着一脸忌恨站起来、怒视自己的昴,雷格鲁斯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原以为被卷入破坏都市的攻击、此刻已陷入濒死的昴站了起来,随即如同炫耀一般掸了掸膝盖上的污垢。面对雷格鲁斯的疑念,昴注意到后说着「啊啊」并挑起眉毛——

「装死……啊,不对。是装成濒死。被飞来的石头划破了额头,所以就试了一下。」

把血涂到脸上,稍微装得很痛苦便成了。

完面对全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上的雷格鲁斯,昴露出了笑容。

「我相信着你的哟。你可是看到濒死的敌人的话,绝对会大摇大摆地夸耀胜利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笨蛋啊。」

「——ッッッ(咬牙切齿)!」

「-嘿咻!」

雷格鲁斯猛踏出一步,身体朝着正前方突进。

突进速度十分敏捷,和与门外汉无异的身体动作界限分明。在这难以看清的一瞬间,雷格鲁斯做到了连莱因哈鲁特都会为之惊讶的加速。

不过,看不清其中玄机,也只是在权能没明了之前。

「唔咕呶っ!」

昴朝着蓄力已久的右足猛然发力,毫无迟疑地往已决定好的左方闪去。雷格鲁斯以打飞昴的身体为目标的攻击,因着『只会笔直往前飞』的缺点而落空了。

要点在于雷格鲁斯一瞬间的超人化,是因为对肉体应用了时间停止。这家伙的权能把肉体的时间从世界上孤立出来、从而实现不受干涉。若把这种存在状态应用到极致的话,就可以从重力中、空气阻力中、惯性法则中解放出来。

之所以平时不用,是因为存在某种限制——.

「——っ咕,你丫啊啊啊!」

「我这边才更想嚷嚷呢……!无论如何要向爱蜜莉娅……」

雷格鲁斯的心脏的所在,必须要把这个答案传达。

传达,然后选择吧。把这个方法——.

为了拯救都市,告诉爱蜜莉娅。

「爱蜜莉……」

昴一边与暴怒的雷格鲁斯对峙,一边望向理应是爱蜜莉娅所在的教堂的方位。

在崩塌的街区之中,勉勉强强没受到雷格鲁斯的余威波及的大道上坐落着半毁的教堂。

——那个场所在下一瞬间,被蓝白色的光包裹起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新娘的心脏与雷格鲁斯的心脏合为一体。

爱蜜莉娅最终得到的结论,听到了这个结论的新娘们全都发生了动摇。其中被爱蜜莉娅确定了心跳,注意到了现在和雷格鲁斯的心跳已经共存了的希尔菲所受到的动摇是最大的。

「我…的心脏和……?」

爱蜜莉娅的手离开后,希尔菲青着脸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站在她的后面的女性,担心的支撑住了希尔菲的后背。

「不要碰我!」

下一个瞬间,声音反射回来了的希尔菲挥舞起手腕。

希尔菲仿佛是要牵制住其他新娘一样伸出手臂,然后保持这个姿势看向了爱蜜莉娅。

「确定没有搞错吗?」

「……微精灵说了不自然。我也是,感觉到了你的心跳中有违和感。重叠起来,能够听到的。」

「————」

希尔菲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仿佛是要确认刚刚爱蜜莉娅所说的话一样闭上了眼睛。那份心跳的速度、力度和间隔在喉咙中鸣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到底要,到底要把人的心灵践踏到什么程度才算完啊……那个男人……!」

「等等,你要做什么!?」

露出了十分干渴的微笑,希尔菲向教会的深处走去。由于莱因哈鲁特的斩击而半毁了的教会,在那个角落里散落着天窗破裂而大量撒下的,雕工十分精细的玻璃片。

希尔菲捡起了一片玻璃,并走了回来。

「你明白的吧?那个男人的计谋。将自己的弱点强加给别人,然后逼迫着他人做出决断。」

「决断……那么难道说…」

「如果要使那家伙的心脏停止的话,那除了使被寄托了的我的心脏停止以外别无他法了。那个男的顺势说过,『就算死亡也无法拆散夫妻』这样的话不是吗?」

一边把玩着玻璃片,希尔菲一边用草率的声音这么说着。爱蜜莉娅也明白其中的意义,与那同时也理解了。希尔菲的觉悟以及雷格鲁斯的恶意。

「等等,不行啊!一定还有什么,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那么方便的方法,你觉得会有吗?将已经成为了一体的两个心脏,不停止我的心跳而仅仅停止那个男人的心跳的方法什么的,哪里都不会有的……而且」

「不要那么简单就放弃!如果允许了那种事情发生,我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才从森林中出来的……!」

又要,出现牺牲者了。

就因为爱蜜莉娅的无力与无知,又要在自己的面前出现牺牲了。就像森林中的大家一样。像福尔图娜或珠斯那样。

仿佛要将爱蜜莉娅的手所够不到的部分都埋葬掉一样,爱蜜莉娅之外的大家都擅自用掉了自己的生命。

「被那个男人作为新娘什么的带出去的日子……真的是非常辛苦」

拼命地,爱蜜莉娅思考着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在这段时间里,希尔菲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想走向应有的结局的觉悟开始淡漠的坚定了下来。

「只是为了不去触碰到那个男人的逆鳞,抱着死的觉悟。无论那个男人多么残暴都忽略了过去,迎来新的新娘……唯独这些与自己立场相同的孩子,我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好她们。就像我当初遇到的那样,就像我之前的人们所做的一样保护她们……」

希尔菲就像新娘们的代表一样,无论什么事都率先站在前面,此时她的真意也明了了。

在她的前面也有过的啊,触碰到了雷格鲁斯的脾气,为了这些被抢来的女性们而站在最前面的哪个人。然后那份意志就由希尔菲继承了下来,因为还有着现在的这些新娘在。

「即便心灵被那个男人玷污了,因为他绝对不会对我们的身体出手……一定,如果两方都被玷污了的话我们早就已经无法忍耐了。所以直到今天,无论是那个男人的语言也好声音也好行为也好我们都忍耐了忍耐了忍耐了忍耐了忍耐了然而!!」

说到这个地步,一直咬着嘴唇的希尔菲抬起了脸。

在她的眼睛里有着大粒大粒的泪珠以及有着仿佛要将那些眼泪都烧干一样的火热的愤怒。

「那个男人的手,就连我的身体也玷污了!我本想着至少还保护住了身体什么的,结果就连我这样想着保护着的东西都从未保护好过!」

边流着泪边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吼叫,希尔菲的手流下了鲜血。用力握着的玻璃片划破了手掌,她因为痛苦而皱紧了眉头,很快又可怜的放松了嘴角。

「因为身上有伤的女性是论外的,哪怕我们受到了一丁点的擦伤都会被那个男人杀掉哦。……这个伤口,就是我的自由」

「————」

「这并不是你的错。我十分的感谢你。向那个男人,对至今为止的日子的复仇,比这还要更好的方法一定哪都不会再有了吧」

她对爱蜜莉娅露出了微笑,然后希尔菲看向了自己以外的新娘们——看向相当于自己的半身的她们。

然后用自己的双手握住玻璃片,顶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我死了,心脏转移到其他人那里。这是一定的。那个男人不可能只将我一个人作为他心脏的盾牌。就是那样,大家都没有理由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固执」

「……一定,会是那样呢」

不知是谁,是新娘中的哪个人低声的说道。

仿佛是赞同希尔菲说的话一般,之前回答了的新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长着一头茶色的长发,也去捡起了散落在希尔菲脚下的玻璃片。

「死亡什么的,我也有好几次想过。就算像这样活下去,也说不上是活着了。那还不如在死后的世界和自己的家人团聚还更好。」

「尽管如此也没有那么做的原因就是还不想死。就算死掉从痛苦中解放出来,死后也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但是,如果死亡……如果这条命,可以对那个男人报一箭之仇的话……如果我的死不是亳无意义的事情的话……」

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来的新娘们都检起了玻璃片。

新娘们看着那个锋利的前段,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一般。以爱蜜莉娅的话为契机,新娘们找到了自己的希望,找到了自己的生命所应该使用的地方。

「谢谢,我们很感谢你。——那个男人,确实没有除了在场的我们以外的新娘了。这点,是我们绝对可以保证的事情。所以,之后就拜托了」

「————」

「请一定要帮我们传达到。我们的愤怒,一定要传达到那个男人那里。————我们只能拜托你,被那个男人迫求,然后成功拒绝了他的你以外没有别人了。」

希尔菲的请求,在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温柔。

新娘们全员将来自见证婚姻与结合的教会的彩色玻璃,它的碎片提在手中作为象征,选择了终结

将锐利的前段对准自己雪白的脖颈,一口气刺下去来自杀——

「等一下」

那份决死的行动,被爱蜜莉娅的一句话给阻止了。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爱蜜莉娅。她的语言中有着“力量”.无论是精神意义上的还是物理意义上。

从地面伸出的冰之手封住了新娘们的手的动作。玻璃片突刺的动作被成功阻碍,成功将她们的自杀阻止了。

希尔菲睁眼看着爱蜜莉娅的举动,然后哆哆嗦嗦地颤动着嘴唇说道。

「拜托了,请理解我们!你的,你的心情我十分感激。但是除此之外的方法」

除了死亡以外没有其他能够用来报答的了。

除了死亡以外没有什么能够对那个男人,对雷格鲁斯造成打击了。

那就是希尔菲的,新娘们的结论。

停下自己的心脏,她们的这样悲痛的答案,爱蜜莉娅也是理解的。所以可以否定它的方法,思考着思考着,自己一直在思考着那个办法。

所以——.

「对不起。不是这样的」

「诶……?」

「如果是昴的话,可能能想到办法吧。……但是,我的脑袋转的很慢,无论怎样思考也没有思绪……所以」

在嘟哝着的爱蜜莉娅的周围,有青白色的光辉舞动。

获得了魔力,摇曳着的光芒,那是进入了可视化状态的微精灵。仿佛是要将整个已经崩坏了的建筑物吞没一般,极为巨大的量的微精灵开始显现

——那是某一种意义上的,神圣的如同幻想一般的光景,希尔菲她们屏息看着这些。

「我要,使你们的心跳停止。——因为用那种东西刺向喉咙的话,是不会简单地就死去的」

爱蜜莉娅将手抬起来后,微精灵们仿佛是遵从着那个动作一般发出光芒,在教会中下起了青色的雪。

雪在新娘们的周围薄薄的积了一层,在接触到她们雪白的皮肤后便化作了白色的结晶。

这是爱蜜莉娅所能够做到的,最为温柔又最为残酷的魔法。

「——对不起。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请不要道歉」

领悟到了爱蜜莉娅的意图后,希尔菲呼出了一口气。

新娘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她们看着连声音都发不出的爱蜜莉娅,齐声说道。

「谢谢」

「――っ」

然后,青白色的极光将教会吞没——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仿佛刺入天空一般升起的冰柱将教会完全冻结了。

发出仿佛将空气碾过一般的悲鸣,仿佛连天空都变白死去了。在升起的冰柱的内侧,究竟孕育着多少悲伤呢。

那一定,除了创造了这幅光景的人以外没人能懂了吧。

「……爱蜜莉娅」

无比强大的魔力的漩涡所创造的冰之绝世,那除了爱蜜莉娅所创造的光景以外别无可能。

『狮子的心脏』的…确实是打倒了——连带心脏被同化的新娘们的性命一起,停止了心跳。那个方法昴也想到了。除此之外的方法完全没有头绪。

然后,实在是无法去践行这个方法。

昴甚至做好了爱蜜莉娅无法成功到达教会的心理准备。

但是,看着这幅光景答案就已经很清楚了。

——爱蜜莉娅所选择的,那个答案。

「喂喂,这就有点……」

与昴看向同一方向的雷格鲁斯,想象到了这个冰柱出现的结果脸颊开始抽搐。在那个升起冰柱的场所有着自己的新娘们这点,雷格鲁斯当然也是理解的。以及那副光景的意义也是。

所以。

「你们!就是想要做这种事情的吗!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吗!?将别人所爱着的东西,擅自夺走!究竟……究竟是多么冷酷的人能够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啊——!?」

雷格鲁斯跺着地面并对满身是血的昴如此喊道。

他的鞋底将石板踩坏,甚至使得大地扭曲令人产生都市本身发生了倾斜的错觉。

没有多想便向前冲出,雷格鲁斯用手指突刺向昴。

「满足了?你们满足了吗!?你们为了杀死我一个人,竟然将任何罪孽都没有的我的妻子们的性命都夺走,然后还因此感到十分高兴,你们的人性呢——」

嘴中说着脏话谩骂,吐露着被掠夺的悲伤的雷格鲁斯的身体突然被击飞。

原因是在街对面,教会的入口处出现的少女所放出的冰枪。

冰枪以惊人的势头和回转击中雷格鲁斯,接连不断的击中站着不动的雷格鲁斯的身体,他的身体就像人偶一样被击飞,在被击飞的途中又有数根冰枪追击了过去。

势头并未停止,雷格鲁斯的身体就这样直接被打入水路,水路发出十分剧烈的声音被冻了起来,就这样作成了雷格鲁斯的冰像。

「——刚刚的那些,你就当是你的新娘们给你的绝交信吧」

踏过落了霜的街面,飞舞着银发的爱蜜莉娅回到了战场。

她站在已经崩坏掉了的街上,看向奔跑过来的昴,那惨痛的样子令她不禁眯起了紫绀色的眼瞳。

「昴,那些伤……」

「我这里没关系!只是稍微被切到了些大伤口华丽的出了些血而已。比起这些,教会的……那些新娘们呢」

「……大家,希望能够消灭掉雷格鲁斯。所以」

伏下了视线,爱蜜莉娅的意识稍微向被冻结的教会移去。

这个反应已经足够了,足够传达爱蜜莉娅所选择的答案不是仅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这件事。然后那个选择的重量,昴也不去背负不行。

「但是,但是,这样的话『狮子的心脏』的效果就被切断了才是。那家伙的无敌戏法也该结束了。」

「不对。似乎不会这么简单就成功的样子。」

「诶?」

因为我们的选择而产生的牺牲,本应以此为代价获得的答案。爱蜜莉娅对着阐述着这些的昴微微的摇了摇头。

对那个反应感到惊讶之后,立刻两人后方的水路的冰像便开始开裂。

龟裂开始不断扩大,连水流被阻拦的水路也被波及。崩坏连接到水路与界面,以冲塌般的气势溢出的水已经浸没了昴他们的脚底。

「真的是令人发笑程度的狂妄啊,无可救药的低俗,令人无语的无能,令人难以置信的厚颜无耻,无解程度的劣等……!」

分开流入的水流,沐浴着水却没有被水打湿的凶人走了下来。

白色的晚礼服没有一个污点,连白发都没有被风吹动,白色的脸上别说伤了,连汗水都没有一颗,这个存在简直是白日梦——简直是白日噩梦本身一样。

「然后呢,你们要怎么办?你们啊,想要怎么负起这个责任啊?虽然好像很伟大似的像那样随意乱说,结果这些全都是以误算的大失败告终,结果这个情况剩下的似乎只有牺牲一样,你们想要怎么挽回这个情况啊!?」

在愤怒到发狂的雷格鲁斯身上,不变的『狮子的心脏』的效果依旧起着作用。

爱蜜莉娅发出了那种程度的猛攻,那家伙别说伤害,连一丝痕迹都完全看不到。

「怎么可能啊!刚刚还那样一个劲说着『狮子的心脏』的权能不停……在那种情况下虚张声势的头脑,你这种家伙怎么可能有啊!」

「你以为我是个好人到连不能置若罔闻的事情也置若罔闻的人吗?话说在前面,不能去侵害别人的内心是最低限度的礼仪吧!?明明谁都没有看低别人的权利,为什么你们老是能做出那么智障的事情呢?不只是良心,连智能都没有的吗?」

对着昴说着这些毫无意图的挑衅台词,雷格鲁斯一脸瞧不起的表情,用手指敲着自己长着白发的头。

「大概,那个轻佻的婊子数都会数错的吧?自己夺去的生命的数量都不记得了什么的,这已经完全是杀戮者的构思了啊。一定有什么问题吧。」

「你哪来的资格说那些话……」

「不要偷偷替换论题。我至今为止做了什么怎么样什么的,和那个女人忘恩负义的事情没有任何关联好吧。不要逃避自己犯下的罪恶啊。不要移开目光。抛开自己的问题去责难对方,你作为一个人就不会觉得惭愧吗?」

不管从哪里到哪里,身上带着极其别扭的愤怒,去弹劾别人的雷格鲁斯。

对自身的生存方式丝毫不抱有怀疑,雷格鲁斯・柯尼亚斯这个人就成立了。

在自己一连串的发言之中出现多少矛盾才满足啊。

与雷格鲁斯的对话真的是伤害神经。面对着一名大罪司教,仿佛产生了正常才是错误的的错觉一般。

「但是……啧、计算失误了」

心脏的代用者,将那个候补的所有人都消灭掉也无法将雷格鲁斯的无敌解除吗。

从理论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在赌上性命的挑衅行为中,了解到了雷格鲁斯并没有聪明到能像昴这样以熟练的言行算计对方。

雷格鲁斯不具有欺骗他人或者是靠口才误导他人的能力。

换位思考的能力完全为零。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了。婚姻只是模仿,发言只是一般论,战斗只是个外行人,存在方式只是纯粹的恶——简直就是、『小小的王』一样。

「五十三个人……」

在发抖的昴的旁边,爱蜜莉娅嘟哝到。

她到现在为止,对于雷格鲁斯说出的谬论 辱骂 不堪入耳的抱怨没有表露出任何反应。仅仅一句话,仅说了这一句话而已。

「蛤?什么?刚刚,你说了什么?」

「我说五十三个人。你强行带到自己身边的女人的数量。难道我数错了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是不可能数错生命的数量的」

「哼-嗯。然后呢?所以呢?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雷格鲁斯以蔑视的态度无视了爱蜜莉娅安静的订正。用手指挖着耳朵,充满了嘲讽的态度。

就连作为嘲讽能力第一的昴都想要拍手称赞他的这副可憎的样子了。昴正想要接受雷格鲁斯的挑衅,但是爱蜜莉娅直直的看向了昴。然后她对着屏住了呼吸的昴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昴。我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明白了是指……」

「而且,因为我现在超级生气……已经,不会再原谅他了」

心中退缩的昴看到了。

静静地,在那温柔的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发出了声音的爱蜜莉娅。像那样将感情冻结起来的爱蜜莉娅,是至今为止见过的情况中最为愤怒的一次。

就那样在那冰冻的眼中有冰冷的火焰在翻滚一般,爱蜜莉娅摸向自己的胸口。

然后,说道。

「雷格鲁斯的心脏在这里——现在,在我的胸膛里面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