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惯了的铠甲』


--总而言之,席间的氛围的完全复原那是不可能的了。

听了菲鲁特的犀利言辞,做出一脸满足的表情的普莉希拉就这样带着阿尔离开了旅馆。对于她而言,(可以)说是(因)达成了大部分的目的而充满喜悦吗。

从昴他们所蒙受的伤害来考虑的话,那还真是极度自私任性的行径。

结果,(席间的人们)匆匆地解决各自的餐点,再也无法再次欢愉地畅谈,宴会就这样变成了散席的走向了。

所有人的所受到的冲击以及伤害都异常浓郁,特别是莱因哈鲁特以及威尔海姆这两人的心结更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东西。

即便如此,仅凭表情里不让他人感受到他们的忧虑(这点),(就已经得以看出)这两人的精神是多么的强大。

当然,祖父以及孙子的和解在即,却变得只能将其延后,对于昴而言不论到了何时都有无法消散的悔恨思绪残留其中就是了。

「加菲尔并不在那样的场合里还真是得救了呢」

这是在宴席结束后出发前往谬斯商会的奥托所留下的话语。

确实就如同他所说,要是在那场宴席里加菲尔或是其他气血方刚的成员集结起来的话,会招来(非常)严重的事态的吧。不难想象加菲尔朝亨克尔飞身而去,从而发展为血腥的惨状。

在席间留下来的都是些理智的成员。--或许普莉希拉就连那也(算计于)鼓掌之间的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万能到那样的地步啊。(这绝对只是)巧合之中的巧合」

狂妄自诩自身强运的普莉希拉,她的运气事实上除了往很好的风向运转着以外别无可能。

真切而言,虽说这只是与在最坏的(结局)里寻求寄托同等的想法,但要是不认同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这样的事实的话,却只会义愤填膺无法自己。

爱蜜莉娅与碧翠丝的心忧,其痛苦程度也是在昴以上的吧。

就连菲鲁特也理性地行动着的场合里,是昴变得最为感情用事。对于敌友双方、对于有必要要顾全的两人,(昴)感到非常的抱歉。

爱蜜莉娅她们回到了房间里,在约定好的散步之前应该有片刻的小休时间才是。

昴利用这空档,试图通过来回走动将无法平静的心情给压抑下来。踩踏着板制的地面的双足,总觉得比起平时要来得用劲。

鞋子内侧所感受到的地面的碾轧,宛如反映着自己内心的挣扎。

一边想着那样的事情,昴一边为了捕捉自身的挣扎而踩踏双足。然后,

「可不能那样踩踏地板哟,昴。会造成旅馆的人们的困扰的」

睨视着脚边的昴,因从旁而来的声音而抬起了头。

看来,昴在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庭院之前的走廊里。在庭院里沐浴风中的尤里乌斯,看着在那里碾轧着地面的昴。

习惯性地将手撩了撩紫色的头发,承受着凉风的身姿形成了美妙的一幅画。

面对尤里乌斯基本上不得不感到羡慕妒忌恨的昴,总之先对那位美青年砸了砸嘴,然后在走廊里坐了下来。

「爱蜜莉娅大人或是碧翠丝大人并没有(和你)在一起吧?」

「看了就知道了吧。那两人也不是小孩子了。(到了)想要拥有私人时间的年纪,我还是拥有尊重(这项权利)这种程度的细腻心思的。也有好好地约定与她们两人的约会哪」

「虽说有几处没有听过的词语,大致还是理解了哟。看来,不愧是连你也学会了体谅他人的心思(了啊)」

「咕,你呐……!」

(居然)不是由昴开始,反而先是尤里乌斯的言辞导向了争吵的架势。但是,在看见了尤里乌斯的表情后,那份焦躁也就消散了。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抱歉。如果你是无法为他人着想的男人的话,在先前的场合里也就不会那般厉声斥责副团长了吧……不如说我应该得要感谢才是」

「像是感谢之类的,不要对我做啊。我只是因为不爽那家伙而气血上头而已。明明大家都那么冷静,还真是难看」

「才没有那样的事。正是因为你展现了浅虑的举止,大家才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就连我也包含在内。你的轻举妄动也是有派上用场的」

「你,原本就没有褒扬我的打算吧?」

昴对于那非常过分的言辞皱起了眉头。

尤里乌斯对待昴的话语里,总是交织着微妙的嘲讽。虽说因为彼此双方不遑多让所以也不好多说,(总之是)不可能得到坦率接受褒奖(这样的结果)的。

「我知道的啊。得更加冷静,沉着下来。那才更像骑士作风吧。即使成为了骑士这样的立场,还是有所自觉自己不够沉着冷静(这件事)的啊。毕竟就像是小学生的时候每次书写着通讯簿那样呐」

「是这样,(没错)呐。确实,以探求着骑士般的作风(来看)的话,你的行径决不是值得褒扬的。但是」

在闹别扭的昴的面前,尤里乌斯忽然切断了发言。

看了他接下来的行动,昴惊讶地瞠大了双眼。

「你打算做什么啊」

「就如你所见」

「如果是如我所见的话,我只看到了你对我低下头来而已哦」

尤里乌斯在昴的面前弯着腰俯下头来。

并不是骑士的礼节。也不是作为贵族的礼法。在那里有的只是纯粹的、不关乎礼仪或是立场的一礼。那是(非常)不像尤里乌斯的做法。

「感谢。感谢你。感谢你在那里代替了我表露了愤慨。」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非常)重视骑士风范的话,不论在哪种场合都应该寻求骑士般的举止。即便自己的朋友遭到蔑视,(即便自己的朋友)遭到了作为人而言难以宽恕的、那般程度的耻辱,也不能做出放任感情的行径之类。但是,你并不是那样的」

保持着俯首(的身姿),尤里乌斯一再倾述对于昴的那份浅虑的感谢。

明明昴对于那意想之外的反应就只有困惑而已。

「在(作为)骑士(的矜持)与自身(的情感)之间摇摆,我很快地便把怒火给压抑下来了。然而,看到了(这么)激昂的你,我(只能)为自己感到羞愧。因此,我想要感谢你」

「代替了自己宣泄了怒意……吗」

「----」

昴发出了像是理解了那般的声音,尤里乌斯总算是抬起了头来。

(就)一句话,他在袒露了心事后双瞳中浮现出豁然开朗般的神情,然而昴却在看见了(那样的他)后,狠狠地噘起了嘴唇。

「说什么蠢话啊。你真是,别跟我开玩笑了」

「……别开玩笑了,吗」

「这是当然的吧。为什么我要代替你变得愤怒啊。我之所以会愤怒(纯粹)是因为自己(非常)不爽啊。才不是为了别的某人才想要痛殴那个胡子父亲的啊。才做不到那样巧妙的、体谅他人的怒火啊」

是误会了什么吗,昴真心对尤里乌斯(的发言)感到讶异。

昴并不认为自己的愤怒,是义愤一类的高尚情感。(毕竟)莱因哈鲁特以及威尔海姆的想法,是只有(当事的)两人才能理解的。

昴仅仅只是作为局外人(擅自)将之想象为「(他们)就是这样(想的)」,并且在(那场合)被玷污了过后,气势汹汹地逼问而已。那并不是为了谁,(仅仅只是)自己的愤怒(而已)。

「要是不爽的话,你也发怒不就好了吗。因为我是一个人所以无法从容应对,但要是你也加入的话,那老头就会更加干脆的畏惧而逃走的啊」

「再怎么说他都还是近卫骑士团的团长啊。以作为直属的上司为对手,做出像是那样的无理之举之类的还是相当困难的啊」

「(先不说)现在并不是直属关系,更何况你刚刚不也脱口说出「再怎么说」这样的话了不是吗。别给我困在狭隘的想法里啊。在钻牛角尖、不断想着得表现得像个骑士、得履行骑士风范什么的期间,(难道)就连内心也都披上了铠甲了吗?」

「----」

对于保持缄默的尤里乌斯,昴一边以手肘按着膝盖并以手掌托着脸颊,一边夸张地吐了一口气。

(这是)多么愚蠢的争吵啊。昴不仅没有坦率地接受感谢之意,反而还驳斥尤里乌斯并迁怒于他。

想到事件的起因有亨克尔在内,就更加的生气了。

「就连内心都(披上)铠甲了,吗……呼,还真是刺耳啊」

「虽然我觉得我说的都是些帅气的措辞,无视掉吧。(都只是)戏言(而已)」

「不,(我会)铭记于心。居然会有被你教导(的一天),这么一想还真是(非常)愉快呐。(这可是)一年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啊」

「丑话说在前头,就算到了现在我偶尔还是会被噩梦所惊扰的呐」

(到了)现在也仍会做在练兵场里与尤里乌斯相对峙并被木剑残暴痛殴的梦。

虽说回忆起当时所感受到的肉体上的疾苦已是非常的痛苦,毫无保留地再现出当时所体会到的精神上的痛苦才是真正的艰辛啊。那不被需要的记忆力,鲜明地将那瞬间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然后像是电影的胶卷那般(作为)每晚上映的深夜档。

虽说理所当然的,上映内容并不完全是与尤里乌斯的决斗,但以刻画内心伤痕的事件来说,(这可是)能够与那么多次的死亡匹敌的这种程度的、级别最高的事件了。

「可以的话还希望不要继续下去了。想到每晚都得和你在梦中再会,可并不是什么愉悦的事情」

「轮得到你这梦境的元凶来说吗。我也是,反正(都是梦的话),肯定是更想要梦到和爱蜜莉娅碳一起亲昵玩闹的梦境的吧」

「在那方面(居然)不靠实力,而是沦落到仰赖梦境,这还真是符合你的作风的缘由呢」

「你这家伙,别给我突然重新振作起来后就把人叫作废柴啊!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安娜塔西亚大人是极具魅力的女性哟。并没有比起能够在近处侍奉于她还要更高荣誉了吧。自然,我认为自己所处的位置非常幸福的。」

对于泰然自若地回应着的尤里乌斯,昴发出「唔咔-っ」的猫一般的嗥叫。

爽快地忘却将头俯低那难能可贵的氛围,尤里乌斯早已取回了平时的形象。自己对于那个态度而感到了安心的昴皱起了眉头,轻咳并转移了话题。

「关于刚刚的,那个胡子老头……副团长什么的,是真的吧?」

「会认为很可疑也是无可厚非的吧。但,这是事实。那位人物正是露格尼卡王国近卫骑士团副团长--亨克尔・阿斯特雷亚其本人」

「(你们是)没有眼光吗?(还是)有什么理由吗?不会有问题吗?不会有怀疑的声浪吗?」

「针对所有的疑问都有反证的哟。当然,不论是来自上面也好,来自近卫骑士团也好,都不可能没有质疑副团长的资质的声浪。事实上,副团长的职务貌似也只是作为装饰被赋予的,因此也是没人见过那位大人实行实务的身姿的吧」

对于摇着头的尤里乌斯的回答,昴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荣休高官的想象。

相对而言,明明无需负责重要的职责却接领丰厚的薪金--那正是昴所想象的政府高官退休之时,而那(确实是)相似于亨克尔的立场。

在那之上,周遭的人们(甚至)都理解了他的无能、(知道了)他的行为举止。

「难道说,不会是利用了剑圣的父亲这样的身份吧」

「……那也,不是没有。公开声讨副团长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会传到作为他的儿子的莱因哈鲁特耳里。虽说莱因哈鲁特的公正性是公认的,但要是关乎家族的话又会怎么判断呢。并不是所有人都坚信到那样的地步」

「我不认为莱因哈鲁特会为了那个父亲而打破道义哦」

「即便如此(他仍然是莱因哈鲁特的)父亲啊。不论他人怎么看,对莱因哈鲁特而言,他无疑是留着共同的血的血亲。不论是谁都无法推测他的想法哟」

尤里乌斯始终冷静地试着安抚变得激昂的昴。

咬着臼齿,昴的喉咙发出悔恨的呻吟。

就如尤里乌斯所说。不论是多么的碌碌无为,(只要他仍是莱因哈鲁特的)父亲,就只有莱因哈鲁特自己的内心知道究竟要不要舍弃掉那份关系。

作为重视公平公正性的骑士,不应该被那样的亲子关系所蛊惑。但是以莱因哈鲁特个人来说,(他)不会希望那么随意便将那(关系)切断并挥之而去。

明明局外人都无法站稳立场去坚信莱因哈鲁特的为人了,却要当事人坚定立场什么的,谁能说的出口呢。也太狂妄了。

「刚刚你说了「那也不是没有」呐。「也」,也就是说那以外的理由也是有的。其他还(能)有什么……」

「因为那位大人是阿斯特雷亚家的家主,同时也是威尔海姆大人的子息啊。直截了当来说,(他可是)王国最顶级的武斗名门的家主,(同时也是)前代剑圣的儿子。放任那样的人物不予以要职,因闲职而被逼得持有叛国意识的话就不得了了」

那是尤里乌斯尽量以无感情(的语气)快速说出口的回答。

听了那段发言后,昴思考了数秒,然后很快就理解了。

「这国家!不论是莱因哈鲁特!还是威尔海姆!都没有相信吗!要是亨克尔展示了违逆国家的想法,剑圣一族有可能会转为敌人……ッ !所以才小心翼翼的环抱起来,(如同)把炸弹给浸湿--那样的事情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该说那是对莱因哈鲁特以及威尔海姆的侮辱吗。

(明明)看到了那两人的人性,然而却还是认为(他们)会叛国吗。

那是可以匹敌先前与亨克尔相对峙时的激昂程度的昴。在那样的昴面前站着,尤里乌斯以手按在昴的肩上摇了摇头。

「你会发怒也是正常的。但是,王国不得不应对不无可能的可能性」

「不无可能的可能性是什么啊!那样的事情,明明(根本就)不可能(啊)!」

「……威尔海姆大人是近卫骑士团的前团长」

「--っ !?」

试图将手腕挣脱的昴,在听了那段话后不自觉地停止了动作。

「十四年前,王城里发生了其中一名王族被某人诱拐的事件。当时,威尔海姆大人是近卫骑士团的团长,同时也是那名被拐走的王族的搜查负责人。」

「那又、怎么了啊。就算是我,哪种程度的事情还是有听过的」

被拐走的王族,那难道不是菲鲁特吗--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了时下的焦点了。对昴而言,(他已经把它当作)不现实的故事来接受了,不明白在此再次将之挖掘出来的尤里乌斯的真意。

「(我也)知道被拐走的王族并没有被找到。然后,怎么了?就因为威尔海姆先生负起了那个责任,然后辞去了近卫骑士(一职),所以就有了憎恨王国的理由吗。但是,那样的……!」

「将前代大人编入为了讨伐白鲸的『大征伐』--那是在威尔海姆大人为了搜寻王族而离开王都的期间发生的」

「----」

对于尤里乌斯斩钉截铁的话语,昴的思考陷入了一片空白。

威尔海姆曾经说过的话像是滑入那般,流窜进入了那份空白里。

威尔海姆曾经说过。

自己的妻子身亡之时,威尔海姆无法(待)在(她的)身边。

「……就因为王族被诱拐了而不能亲眼见证自己的妻子的死亡。所以威尔海姆先生(才会)憎恨王族以及王国,那样的事情吗」

「并不知道威尔海姆大人的真意。只是,在王族的搜索终止、大征伐本身以失败告终之后,威尔海姆大人退出了近卫骑士团这是事实。之后,如果没有尽力重新整顿(近卫骑士团)的马克斯团长的话,近卫骑士团也就完全丧失机能了吧」

「我才不管那之后的事情啊!我想说的是威尔海姆先生的事情啊!你……你又是怎么想的啊!威尔海姆先生居然会像那样,因为妻子的事情而怨恨周遭的人,就这样……就这样!」

对一切的一切抱有恨意,或许会对王国举起反叛的旗帜。

(难道)威尔海姆・范・阿斯特雷亚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人物吗。在看到了如此率直地深爱着(一个)人,并为了(那个人而)放弃一切的(这样的)男人之后,到底是为什么(还能)那么想呢。是没看过他的眼睛、没看过他的后背吗?

是说没有看过剑鬼他那坦荡荡的刀身吗。

「那个人(绝)不是那样的人这种程度(的事情),为什么无法理解啊!!」

「----」

昴这次才(确实)甩开了按在肩上的手腕,并朝着眼前的尤里乌斯的胸口撞去。昴站了起来并睨视输在气势上往而后退去的尤里乌斯。

回望而来的黄色瞳孔,像是(非常)羡慕昴的那份怒气一般看着(昴)。

知道的。这份怒意是不恰当的这种程度还是知道的。

尤里乌斯对昴所说的,不过是始终以抱有那样的神情来述说的事情而已。尤里乌斯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迄今为止的态度早已表明。

毕竟一年之前,尤里乌斯慰劳了为白鲸之战画上终止符的威尔海姆。

慰劳了耗费十四年的漫漫长夜,终于将妻子的复仇给终结的威尔海姆。

那样的他,才不可能怀疑威尔海姆(会持有)对王国的反叛之心。

「……抱歉。是我不好」

「不,你没有错。你是正确的。错误的是我们。--认为错误的那方是正确的,正是我们啊」

垂下了视线,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不论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一样抱有无法忍受的心情的。

以无可奈何的形式成就了怀疑着威尔海姆的意志的国土。不论是昴又或是尤里乌斯,仅仅只是宣泄个人的感情的话仍是什么也做不了。

「莱因哈鲁特也是那样的吗?」

「……以同样的理论来说明的话,将祖母给卷入轻易就失败了的计划,(因此)他(也)有憎恨害死了前代的王国的理由--那样的说法也说不定呐」

「那么」

「但(那是)错误的,如果仅限于莱因哈鲁特的话。王国(完全)没有怀疑他(持有)反叛之意。所怀疑的不如说是,亨克尔大人那方啊」

出现了莱因哈鲁特的父亲的名字,昴第三次瞠大了双眼。

说真的,虽说是不想听见的名字,如果和他相关的话却是不能堵上双耳避而不听。不如说,仅仅只出现了那个名字,恶劣内容的确切性就飙升了。

「莱因哈鲁特以及(他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不,如果只说关系的话,不会有在此之上更加明确的血缘关系就是了」

「莱因哈鲁特曾经有一段时期,是对亨克尔大人唯命是从的时期。虽说正因为是亲子所以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但……也是有着超越限度的时期呢」

尤里乌斯从昴那里别开了视线,(像是)有所悔恨那般说道。

他所说的,那被说成是「超越限度」的亲子关系。只以(他的只言片语实在是)难以揣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事实。但是,尤里乌斯看起来也不像是要细细详谈的样子,很快地便将视线的位置给移回,

「以莱因哈鲁特他自己的自主自立为契机,他的那个样子必将荡然无存。但,毕竟不知道决定性的理由,(所以)莱因哈鲁特究竟会不会(仍)对亨克尔大人的话语洗耳恭听,这样的疑虑也就无法消散而残留了下来」

「……所以,为了不让亨克尔对莱因哈鲁特所断下的命令被执行之类的,王国(因此)厚待亨克尔,(是)这么一回事吗?」

「或许还更加恶劣。虽然这仍是还没有脱离传闻的范畴的事情,(姑且)传达给你听吧。(传达给)作为莱因哈鲁特的友人、(同时也是)在那个场合发怒的你」

做出了令人感到不安的开场白,尤里乌斯稍稍注意了四下。确认了没有侧耳倾听之人之后,他贴近地站到了昴的身旁。

然后,

「副团长被怀疑与十四年前的王族诱拐时间有关」

「--!?」

「并没有确凿之证。但是,被抱有那样的怀疑,曾多次被询问(相关)事态(却也)是事实」

「(这)是真的吗。那个、与诱拐事件有关系(这件事)」

「事情的真伪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拥有那般嫌疑的人物,站在说不定(能够)驱使王国最高战力也的立场。那(才)是被视为症结的所在啊」

持有『剑圣』之名的华丽荣耀。

但是,随着实际情况渐渐明了,昴开始认为,那(却)是比起荣耀,(更像是)诅咒一般的东西。

「但是,要是真的和诱拐事件有关,亨克尔就成了父亲与母亲无法见上最后一面的原因了哦」

「……才不是如此而已的事情哟。听说当时,推荐早已把剑放下并引退了的特蕾西亚大人作为大征伐的参与者的正是亨克尔大人」

「(居然)将自己的母亲,送到魔兽(之战)的最前线吗!?」

「这里有着基本上准确无误的事实的记录。副团长推辞了参与大征伐(这件事),而作为代替推荐了特蕾西亚大人(这样的)事情呢」

哑口无言--做不出除此之外的反应。

并非先前那般暧昧且没有根据,尤里乌斯说过了这是有真凭实据的。如果是作为记录而留下来的话,只要当时的全员没有被欺骗,(这)就会是事实。

亨克尔将自己的母亲,作为自己的代替送到了魔兽的战斗(之中)。

也就是说,母亲随后战死、父亲在无法见上(母亲)最后一面(的情况下)手握复仇的刀刃,而自己却将儿子的才能作为防盾,并过着舒适安稳的日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做得出那种事情的人类。

「(一定)有什么、是不对的吧……」

不愿意相信。

并不是想要相信亨克尔的人性。那个男人是最恶劣的这种程度的事情,实际上,不论是谁,(只要)试着交流一次就知道了。

但是,不愿承认(居然有着比起)最恶劣(还要)更加低下的恶劣、极恶、丑恶这样的事情。

希望得以祈愿、能够相信伦理观、又或是人性本应具有的一切,有着能够停留的最低的限度(这样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居然)会在现实中发生之类的,(就算)仅仅只是想象都是罪孽啊。

「……抱歉。本不应该将这样的事情,在没有给予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说个不停的」

尤里乌斯对于瞠目结舌而变得语塞的昴,以阴郁的声音呢喃道。

昴听了也就是那样了。即便是说着话的他也不像是冷静的。(那完全)不像是时时注意着理性行事的尤里乌斯的态度。

「是、是我想要听的。并不是你的错哟……虽然如果(可以)说成是你的错的话,会稍微轻松一点就是了呐」

「(我)并不处于(能够)接受褒扬的姿态。(明明是)谣言与先入之见交错着,(却以)像是亲眼见证别人家的事情那般谈论之类的,再怎么说也太不知轻重了。作为骑士,真是当值有愧的言行举止啊」

「但是,你(明明是)亲眼见证过来的吧?(毕竟是)莱因哈鲁特的朋友啊」

对于说出自省之言的尤里乌斯,昴这样说道。

尤里乌斯抬起了头并回望昴。昴对着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时开始和莱因哈鲁特做朋友的,但(你在)担心莱因哈鲁特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哟。所以也是知道(你)变得生气的。我才不会说那是奇怪的、又或是少根筋的行为哟。我不认为就因为是别人的家事,所以就老老实实地退缩会是正确的」

「……由得你,来说吗」

「即便是来自附近的人家里,要是听到了哭泣之声的话飞身而入难道不好吗。透过窗户看到了朋友正在消沉的话,呼唤他就好了。就算你在意莱茵好鲁特,我也(丝毫)不觉得是奇怪的事情。不想变得和心中所想一样哟」

如果是以卑贱的好奇心来窥视的话,昴将会蔑视尤里乌斯。

但是,无法将尤里乌斯的话语以及态度,乃至至今为止的交流视为如此卑鄙可耻的情感。

「刚刚也说过了吧。明明就没有拘泥于净是不矜不伐的骑士精神的必要吧。就是这样哟。脱掉铠甲,试着变成「尤里」也不坏。(变得)那么通权达变说不定才(能够)更好地运转哦」

「尤里」是尤里乌斯在魔女教的讨伐之时所报上的假名。

那是以立场而言,尤里乌斯他本不得加入佣兵团,(然而)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在其优雅的里侧隐藏起来,从而报上的没有丝毫作用的假名。那是最终不论是谁、甚至连本人都放弃呼唤的名字。但是,那时候的尤里乌斯,是最不像骑士的时候了。

「「尤里」……吗。还真是说出了令人怀念的名字啊」

「毕竟别说是一时之间了,(而是甚至)只有一瞬之间派上了用场的(名字)呐。这可是都快要自我表扬能够在一下子将之回想起来的程度了啊」

「别被骑士作风给束缚什么的。你还真是对我说了(相当)困难的事啊。(明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被大家)称之为什么的」

「不就是因为你那么逞强于最为优秀之类的,所以才身心都变得僵硬了不是吗。泡澡时(就应该)脱下铠甲,然后在重新穿上之前给我做一下伸展运动啊」

昴当场弯腰,像是展示柔韧度那般将手掌贴到了地面之上。在习得跑酷之前身体虽然嘎吱嘎吱的相当僵硬,然而在正式开始活动身子之时,最初矫正的就是柔软性了。

然后,在展示着其柔软性的昴的面前,

「如果你现在是妄图胜过我的话,我除了感叹你的见识短浅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呐」

「噢噢!?」

那样说着,尤里乌斯当场将双足前后张开并展示了漂亮的一字马。延伸他那修长的双腿,轻轻松松便将臀部贴近地面的柔软性,值得赞叹。

或者说,(难道)不论是什么都能够轻易赶超昴吗。

「喏咕咕……但是呐、但是呐啊!如果是琉丽列的演奏、或是缝上贴花之类的话,我可是胜券在握的哦……!」

「虽说看不到因此取得胜利的意义在哪里,但是如果只是爱好的程度的话,我也是懂得乐器的演奏的哟。(不过)裁缝果然有些困难就是了呢」

「咕哇っ !出现了!爱好!像你这样的家伙所说的爱好,(绝对)是超一流的意思啊。我,绝对不会和你组成乐队。主唱之位会被夺走的!」

尤里乌斯像是倒退播放延伸双脚的动作那般,滑溜地站了起来。

对于回嘴的昴,他忽然抚顺了自己的刘海,接着像是夸耀胜利那般浮现出了笑容并仰望天空。

「原来如此。作为「尤里」所看见的天空、所沐浴的风,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啊啊?」

「说起来,回想起了那时候所看见的天空也似乎是与平时的有所不同呢。就只是那样而已啊」

「愈发不可理喻了。你这装模作样的混蛋」

耸了耸侵染于气氛之中的双肩,昴扑通地在走廊里坐了下来。尤里乌斯苦笑着面对昴那样的态度,并像是被日光眩目那般眯起了双眼。

总算是以其他的氛围来驱散了那变得尴尬的会话的氛围,

当然,所说过的内容并不会从记忆里消失,而且也无法否认疙瘩仍旧残留于胸口之中。但是即便如此,(至少)能够做到不是强硬的共同协力了。

--如果只从分离之时来看的话,那样的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朋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