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虎与猫』


「真是抱歉,没想到会请客人来家里,家里收拾得不是很干净。」

「嗯ー!,不介意ー!,干净ー!,很干净ー!,蜜蜜的房间,会更乱的厉害的感觉。」

「啊啦啊啦,真是的,不可以啊,要好好收拾才行。」

女人不客气地抚摸着(趴在)沙发上踢腿的蜜蜜的头,蜜蜜很舒服似的轻轻喘息,看样子完全原谅了女人(样子)。

斜视着这个场景,加菲尔就这样一直沉默着打量着这个女人。长而繁盛、流至腰间的金发,雪色白皙的肌肤,窈窕的身材保留着女性的丰满,柔和的脸庞,平静清澈、翠绿色瞳孔。

青春的外表,看起来都不到25岁的样子,但根据加菲尔所了解的话,应该也有35岁多了。

不管怎样看,都对不上(加菲尓所的了解)的这件事,正是让他迷茫的原因。

「那个,Gorgeous・Tiger先生,茶不合你的口味吗?真对不起,我真是的,连你喜欢喝什么都没有问就端出来了……」

对于一直沉默的加菲尔,这名女性――自称莉娅拉・汤普森的女性困惑似的,皱起了眉头,被这句话惊醒的加菲尔,才想眼前被端上的红茶连碰都没碰,慌忙地拿起杯子。

「不,不是的,有点傻了……那个、是被这个屋子的宽敞阔大给吓到了。」

「嘛,是这样啊,确实我家是很大啦……但这样的话,每天打扫都会很辛苦,我又是一个很粗心的人。」

对于瞬间就急中生智的加菲尔随口说出来的事,莉娅拉连一丝怀疑都没有的就接受了。轻抬柔荑,妩媚而笑的她,和这个用庞大来形容的庭院和相称,做工精致衣服更是证明了这点。她的笑容也好、甜蜜的声调也好、举止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引起了加菲尔的乡愁。

可是,莉娅拉对加菲尔那样的目光,却什么也没有说。这件事让加菲尔的心,开始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绞痛。

自称莉娅拉・汤普森的女性,和烙印在加菲尔脑袋里的亲生母亲――莉西雅・仃谢尔长得一模一样,加菲尔是这样想的。

当然,加菲尔和母亲离别是在他出生后不久,在还没有懂事之前就分离了,对于加菲尔来说,和母亲有关的回忆,几乎是空白。

即便如此,但加菲尔能够如实回想起在心中浮现的母亲面容。那是因为在那个可恨的不断持续进行着『试炼』的墓地。在那里,亲眼目睹了和母亲离别的场景。

母亲的脸庞、声音、爱情,加菲尔在那个『试炼』里全部都回想起来了。

并且同时,『试炼』将母亲在离别后不久就不幸死亡的结果,也传递给了加菲尔才对。

所以说,对于加菲尔来说,再见母亲一面,已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像这样,眼前的女性到底是何许人也。

「蜜蜜小姐,你耳朵上的绒毛好像很柔软的样子,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请吧--!」

对于把头伸出来的蜜蜜,莉娅拉很开心地伸出手抚摸,让自己能心满意足。

(蜜蜜)简直像是(露出)一个小女孩(才拥有)的微笑,以及不知道应该对别人抱有戒心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疑、像是小流氓的男人和兽族亚人的少女(两人都没有戒心),这一点从能将他们轻而易举地请进家里,就可以看出来。

这样的种种态度,全都是让加菲尔感觉她就是母亲的原因。

母亲莉西雅是一个不幸的女人。父母的家因为贡租借款而崩溃,把年幼的她卖给了奴隶商人。那个奴隶商人也在途中遭到亚人的强盗团袭击,莉西雅在那里成为了那些半兽人的泄欲对象。

就在姐姐法兰黛莉卡被怀上的、作为附赠品的时候,母亲肚子一大,盗贼团就轻易地把她给丢弃了。在那之后,母亲又被另一个盗贼团抓住,在那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姐姐法兰黛莉卡懂事的时候,就应该在盗贼团了。虽然姐姐不愿意回想那时候的事,但是从母亲在那里怀上加菲尔的时候会考虑离开盗贼团,大概就能知道不是一个好环境吧。

就像是把不幸封到不幸里煮透了一样,莉西雅拖着有些身孕的身体带着女儿流浪。幸运的是,这样的她马上就被好奇心极强的罗兹瓦尔救了。

罗兹瓦尔向母亲提出,以让孩子们在『圣域』长大为条件,保证他们的安全,给了他们衣服、食物和住所。其结果就是,『圣域』的琉兹收养了加菲尔并抚养其长大。

用语言来描述的话,只能用」真的很残酷「来形容母亲的生涯。

但是,母亲的人格――是只知道列举这些故事的人所不知道的。真正了解母亲的人,对母亲的评价完全不是这样不幸的评价。

「莉西雅啊,这个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异常积极乐观向前看的孩子。本来就是死了也不奇怪的痛苦日子才对。但是那孩子总是说,明天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就算今天很辛苦,明天说不定也有好事。就像要教(会)孩子一样,说不定会有幸福的事之类的。」

「母亲大人……别人来看的话可能是个容易丢东西的笨女人。要我说真心话的话,我觉得是没有掌握到能(更)好地活下去的要领……但是,母亲大人是很好的人。只有这个是绝对、不会错的。我最喜欢母亲,真心觉得能当母亲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是说,你母亲……莉西亚女士的事情吗? 是~呢。虽然我正面和她好~好聊天说话的次数也不算特别多……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喔。与其说是不可思议,不如说是不可理解,这样可能比较好。她对幸福的感受、比一般人要敏感喔。就像是非常、能感受到幸福,即使是一件坏事也能从中找到幸福。是~呢。我可能并不讨厌~喔、」

琉兹也好、法兰黛莉卡也好,就连罗兹瓦尔、也没有说过母亲的坏话。

那是『圣域』里,只要知道母亲的人,谁都会说一样的话。

觉得她是个轻松的、幸福头脑的拥有者。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去寻找应该遭到不幸的加菲尔父亲,(而且还)为了这种像是笨蛋一样的目的,把孩子们弃留下来就离开了。

况且在那之后她立即(遭遇不幸)去世了,幸福到底在哪里。

――现在也是,母亲的幸福到底在哪里,明明还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不会找到了,主动放弃会比较好喔……」

指甲陷进手掌,眼看就要抓出血地握紧拳头。

(自己)应该已经放弃了才对。(那是)不会明白的事情。那是花了漫长的时间,(最终)加菲尔自己不得不(被迫接受和)理解的事情才对。

明明是这样,但是为什么,现在、如今,(又)像现在这样出现在眼前。

那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事似的,从容的态度。

「――――」

为了不被察觉,偷偷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和举止。

没有一点不自然的感觉。完全自然,越是看得入迷,就越明白莉娅拉将加菲尔的存在,当作陌生事物处理了。

这就是,她的回答吗。

自己拥有了新的生活。加菲尔的事情什么的不知道,就像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你的事情知不知道都无所谓,这就是母亲的答案吗――

「妈ー妈。」

「妈妈,我肚子饿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加菲尔,在嬉闹着的蜜蜜和莉娅拉。在这三个人同坐着的客厅里,换了衣服的姐弟下来了。

姐姐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加菲尔,然后马上慌慌张张地依偎到母亲身边。

「妈妈。让客人回去,我们吃饭吧。」

「姐姐真是的,在说什么啊。Gorgeous先生和蜜蜜小姐,弗雷德可是受了他们的照顾喔?在船上玩,差点就溺水了。」

「哼,又怎么样。那艘船、其实那艘船不会就是那个叫Gorgeous的摇的吗?(做出这种)像这样到家里来拿好处,赚一大笔钱之类的(事)。」

「喂,姐姐。太过分了、你这样说。但是也对哦。毕竟救了弗雷德,必须要感谢才行……给钱(这样子)会比较好吗?」

「妈妈?」

自己说的话成为了理由,觉得会给自家的生计带来重大打击的姐姐惊慌失措。另一方面,莉娅拉连自己的女儿大吵大嚷的理由都没有弄明白地露出困扰的表情。

这样的亲子之间的来往微笑,现在的加菲尔(的呼吸)就像比赤脚在荆棘上行走还要困难。一口气地把红茶喝干净,」哐「的一声把杯子放了下来。

「因为好像不被欢迎一样啊。那我就这样告辞了。」

「诶ー、为什么ー?」

「没有什么好为什么的。」

对于要离开的加菲尔,蜜蜜不停地反抗。但是,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加菲尔带着她准备离开房间。对于迈出步伐的加菲尔,莉娅拉露出难过的表情,她的女儿则是以做鬼脸作为送行。

尊重她的心情吧――と、就在这样想的时候。

「不要走、Gorgeous・Tigerー」

抓住了加菲尔裤子的下摆,弟弟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瞬间,加菲尔对于甩开这小小的手指犹豫了。为什么会犹豫了,加菲尔也不明白。但是、

「弗雷德你这人、真的是……」

对于想要留下疑似流氓的人的弟弟,姐姐用怒气冲冲的、愤怒的表情双手插着腰。但是,在姐姐猛然(飞到)弟弟面前时、莉娅拉拍了拍手,引起全员注意。

「你看你看,大家不和睦相处是不可以的啊。是啊,让客人就这样离开的话太夸张了。弗雷德好像也想要他们留下来,所以,姐姐也不要说强迫人的话喔。」

「妈妈,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Gorgeous先生和蜜蜜小姐,再多坐一会,好吗?要是可以一起用餐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今天的菜是我的拿手料理。」

「妈ー妈,总是都说是拿手的……」

「嗯,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妈妈,一直都是为了你们竭尽全力地去做。」

虽然能力不够 ,但还是竭尽全力为你做。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祛除了毒气一样的表情,但是那也是,除了在场人中(表情)最严峻的加菲尔之外。

变得和谐的气氛,不过是在伤害着加菲尔现在的心。

莉娅拉的话,让两个各自摆出高兴和无奈的表情。

好像快被接受了,这对于现在的加菲尔来说是很恐怖的(事情)。

「对于你的邀请我真是抱歉,有几个同伴在等我回去。太晚回去的话他们会担心。所以说,我就先回去了。」

「――――」

忍耐着胸口的痛,加菲尔祈求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对于这个答案姐弟的脸变得僵硬,莉娅拉则是皱着眉毛、闭上了双眼。但是,

「我明白了。强迫你留下来会让你困扰的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为客人献上敬谢之意』这样说的呢。」

「――っ」

说不定这些一举一动,可能才正是今天最刺痛加菲尔心的事情。

跟莱因哈鲁特决斗败北的感觉也好、这一次看到莉娅拉(给他带来)的冲击力也好,和这一瞬间的打击比起来,都是算是很可爱(很微不足道)的东西。

不知不觉地将手贴近胸前,加菲尔已经到了必须要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否被撕碎的程度。对于这样的加菲尔,

「加菲,走吧」

直到刚刚(还在)反对拒绝邀请的蜜蜜,(现在)牵起加菲尔的手(向外轻轻地拽)。对于想把他带到外面的少女的挂虑,加菲尔只有默默地服从了。

就这样把手放在客厅上的门把上,准备向外面走去。就在这时,

「我回来了。喔呀,有客人吗?」

家门打开,从对面出现的身影是一位留着壮丽胡子的绅士。

做工精致的服装、让人觉得精力充沛的气息。(从)声调和面貌(中),能够传达出这名男子应该小有成就才对。

对于那名男子的登场,能清楚地感觉到在他背后的孩子们的喜悦。

恐怕这是男人就是――

「嗯……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呢。请问你是哪位?」

「爸ー爸,Gorgeous・Tiger先生啊。」

「是个可疑的人。」

「啊?」

儿子和女儿对比起来不同的鲜明态,两人的父亲发出困扰的声音歪着头想。就这样他的视线转往的方向是,在客厅里静静伫立的莉娅拉。

(沐浴着)男人的亲爱的目光,莉娅拉悄悄地缓和脸色。

到极限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在意。我已经准备回去了。」

留下这句话,加菲尔就这样抓着蜜蜜走出房子。推开慌忙让路的男人,加菲尔像是逃跑一般向玄关走去。

「Gorgeous・Tiger!」

从背后,少年悲伤的声音呼唤着加菲尔。

但是,加菲尔已经没有回应那个呼唤声的余力了。

什么Gorgeous.什么Tiger.现在的自己,哪里是黄金(Gorgeous)的老虎。

老虎是很厉害的、强大的,任何事物都不能使它动摇。

现在的自己哪里像是,老虎。

真正的老虎,才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悲伤――!

「加菲! 手、好痛啊ー!」

「――っ」

太过于专注思考事情,加菲尔没有注意到诉说疼痛的声音。

察觉到握住的手被用力挣脱,嵌入肉里的指甲被拉出来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蜜蜜那小小的手,(之前)加菲尔像是老虎钳一样用力握紧,(现在)已经到了完全肿青的程度了。

「哇,抱歉……本大爷……」

「加ー菲、在家也的时候也是很奇怪。手,超级-痛」

蜜蜜用没有精神的声音嘟囔着,加菲尔用手贴紧额头。

(出了分歧而)不融洽的两人沉默着,水门都市湿润的风轻抚过。从周围看起来,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都市被四处遍布魔法灯的灯光笼罩。

水道水面上的阳光被取代,这次是反射着魔法灯的光。在那里有着奥妙和幽静的美丽,(可)现在又(哪)有享受这种景象的心情。

「喂、在那里的两位!」

就这样始终站着的两个人之间、传来了一丝丝急促喘气的声音。

抬起头来,魔法灯的灯光中跳出来的是之前的那个男人。褪去上衣的男人好不容易到达两个人的面前,把手放上膝盖上剧烈地呼吸。

「哈、哈、追上了。不、这可不行啊……以前的我应该更体力充沛的,现在完全忙于工作上的事运动量不足……」

「……什么啊,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表现出自己对于男人的话没有兴趣。

虽然不及莉娅拉和孩子们的程度,这名男性的存在(也让加菲尔痛心)。加菲尔轻微而充满严厉的声音,男人并不是没有发现(听见)吧。他一脸为难地把手放在头上,

「不,从妻子那里听说了。你们不是我儿子的恩人吗。我却什么回报都没有就让你们回去,太不合情理了。」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的那么夸张我会很困扰的。」

「只要是有关于我孩子的事,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很重要喔。在他处于危险的时候救了他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真的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谢礼就好了……啊,真是很抱歉。我的名字叫伽勒克。伽勒克・汤普森。别看我这样,其实也是担任普利斯提拉的都市厅长,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能帮上你的话……」

「真的、什么都……」

明白事理的男人――想要远离伽勒克的加菲尔突然语塞了。如果他是(了解)莉娅拉、认识真正的她的人的话,

「只有一个……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吗?」

「嗯嗯,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我回答的上来就好。」

露出了善意的微笑,伽勒克像这样回应着加菲尔。

莉娅拉也是这样,他的儿子弗雷德也是。包括伽勒克,这一家人也太好了吧。只有她们的女儿。(是)好好地拥有着警戒心的。

这样想着,加菲尔很谨慎的选择言语,

「是关于你的妻子的是…莉娅拉,是她的真名吗?」

「――――」

气氛变化了。

对于加菲尔提出的问题,

他将加菲尔的问题在舌尖上了反复酝酿、然后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

「那是,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常说『雷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直球决胜』的吗。拐弯抹角什么的不符合我的性格。告诉我啊。你的妻子其实,名字不是叫莉娅拉而是莉西雅不是吗?」

「――呜」

对于直接切入核心追问的加菲尔,伽勒克的表情明显狼狈不堪。

伽勒克的嘴一张一合,然后发出声音,咽下口水,

「您……您、我的妻子的……您知道有关我妻子的什么事情吗?」

「那种事情,本大爷也想知道啊。」

「――――」

对于伽勒克颤抖的声音,加菲尔也是用真心在回答。

听到了那句话,伽勒克像是要暂时思考一般沉默了。等待着他的答话的加菲尔,将他的手,握住了蜜蜜的另外一只(没有肿的)手。

将视线看向那里的话,她就像平常一样爽快地笑给我们看。

「……看来,告诉你真相会比较好啊。」

对于侧目看着蜜蜜的笑容的加菲尔,伽勒克伴随着叹息的说道。

在这里包含的疲劳感,混进了一点点的无力感。加菲尔纳闷地紧皱眉头,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然后,

「我的妻子莉娅拉……从十五年前的相遇开始,就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伽勒克和莉娅拉相遇的时候,是在他成为普利斯提拉的权威人士之前的事了,(那还是在他)刚刚成为扎根在普利斯提拉的一名(普通)商人的时候。

那天,从远方结束了商谈回来的途中,驱使龙车前行的伽勒克因为悬崖坍塌阻塞道路而被堵住了。

前约以破裂而告终,而偿还借款本身就是很苦恼的一件事,路上还要遇到这种不幸(的事),伽勒克忍不住急躁,都快要发疯了。

――在那,他发现了一个女人被活埋了。

奇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拒绝绕远路,伽勒克(当时)拼命在想有没有能通过这条道路的方法。

一直在下的大雨也在那个时候停下了,视野得到了充分的保证。

悬崖塌陷之后(不久)伽勒克就过来了,(女人)被活埋的时间是很短的。

各种各样的奇迹(巧合)重叠起来的结果是,女人就这样还带有呼吸地被伽勒克救了下来。

浑身是泥的女人,行李之类什么都没有。让失去意识的女人坐上龙车,伽勒克马上赶到附近的城镇,然后将她带进医疗院,等待着她的康复。

「她当时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还发着高烧,被卷入进悬崖塌陷身上到处都是伤,几处都骨折了。在治疗中,甚至(到了)有一次心跳停止(的程度)。」

在一直不容乐观的情况下,治疗院的人和伽勒克都拼命地为了她的康复而祈祷。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大家那么想要救她呢,伽勒克自己也不知道。不,(对于)伽勒克的话,是有理由的。但是其他人想要救她并(确实)为此行动的理由,(还是)不明白。

只是,对于他们的努力,现在是从心底里感谢着。

「辛苦总算是有了价值,她总算是保住了一命。虽然(她)仍是身负重伤,但(我)还记得因为她度过危险期(而获得)的安心感。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我也一直,停留在城市里等待着她醒来。」

商谈的破裂,(使)伽勒克商会的未来前途一片漆黑。

在那样的状况下为什么还,将与金钱等价的时间浪费了。自己也不明白准确原因。只是,毫无根据的东西将伽勒克的脚限制住了。

然后,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女人醒过来了。

在因为她的苏醒而高兴的人群中,女人用那颤抖的嘴巴、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是谁?』我记得是这样说的」

女人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不,不仅仅是名字。是一切。

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想要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自己遭遇悬崖塌陷,这些都全部都想不起来了。

对于连家人的事都回想不起来的她,谁都只有日暮途别无他法。

能明确的事只有,她在发生事故的时候穿着的衣服。从在那里缝上的文字来看,只能看出她家名的第一个字应该是『莉』。

「取用一种盛开得十分烂漫的花的名字,就决定叫她『莉娅拉』。然后在她伤口愈合之后她的事情,就暂时由我来照顾了。」

伤口一点一点地愈合了,(到了)离出院那一天也不远的时候。

没有去处的莉娅拉、 即使这样她依然是位开朗的女人。(她就)像事故的悲伤是谎言一样地快活着,她有着让与她接触的人露出微笑的力量。

不可能不会感到不安。

失去自己的记忆这种事情,就相当于自己的存在消失了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保持着微笑的理由,是因为她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也可能是因为拥有周围人的关心。

但是最重要的理由是,她并没有注视着自己是不幸的这件事。

「要我和一起来吗,说出这种请求时候的紧张感现在也记忆犹新。听到她回答之前的时刻,(是我)人生中最令人窒息的时候吧。比起以后的正式求婚,我在那时还更为紧张。」

于是,接受了伽勒克的提议,莉娅拉就和他一起去了普利斯提拉。

没有遗弃她的理由,等待她苏醒的理由,全部都很单纯。

伽勒克在一开始,将遭遇悬崖塌陷的她抬到龙车上,将粘在她脸上的淤泥擦拭掉的那一瞬间,就坠入爱河了而已。

「自从迎来了莉娅拉,持续不幸的我的商会很快地好转了。 周围的人都说是多亏了我的才能,哪来的话,全部都是多亏了莉娅拉喔,是她给我带来了幸运。所以现在,像这样算得上一个商人也好、能够参与都市的经营也好、作为一个父亲也好都能做的来。」

「――――」

「我爱着我妻子。诞生的孩子们很可爱。以前也有在意她的过去。但是,现在不会这样想了。即使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她都是我的妻子,我最重要的女人。」

伽勒克在说完从相遇至今的经过后,难为情地如是总结道。

一直沉默到最后,将这件事至头至尾的听完的加菲尔仰望着天空。

黑暗中,散布在各处的星星。

满月和星星发出的光辉,在蔑视着自己现在的想法吧。

「问您这种事实在很抱歉。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请教您。」

「……」

「您是……和我的妻子,莉娅拉是有什么样的关系吗?」

这个――这个,这是多么残酷的问题啊。

将视线从天空,落到了站在眼前的伽勒克身上。

伽勒克温和的眼神里,却有着坚定的决心寄宿在里面,(这样)看着加菲尔。在那里融入感情,以及不至于会有不明白别人话语意义的迟钝感。

然后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自己也知道。

「――――」

张开嘴,闭上。

吸了一口气、吐气、吸气、吐气不断重复。

心跳很快。眼花缭乱。头一阵一阵的痛,有一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还没有成形的感情漩涡拧紧在胸口,现在感觉就要崩溃了一样。

――对于那样的加菲尔的手,蜜蜜的手温柔地握住了。

「本大爷,是……」

「――――」

「和你的、妻子……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说完了。

说出来了,说出口了(说完了,完了)。

这句话,让加菲尔在心胸中感情的极速漩涡一下子就消失了。

残留下来的只有失落感,和让人窒息的虚脱感。眼前的伽勒克(像是做了错事不敢正视)低头、哆哆嗦嗦的颤抖着嘴唇,

「真是很、对不起……」

这么说着,带着很不自然(痛苦)的表情低下了头。

但是,伽勒克那样的反应,现在的加菲尔不想去看。

已经够了。想要停止,(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这样继续伤害我了。

是什么不好。是谁的错。是自己的错、还是伽勒克的错。去责怪谁才好。要去击垮谁、要把谁啃食殆尽、打飞才好。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心中的痛、到哪里才能让它,消失殆尽。

「亲爱的……!啊、太好了。Gorgeous先生和蜜蜜小姐也在。」

「――!?」

提高的音量就好像要断气了(似的发出了)一声。

悲痛翻滚而来,提高的尖叫(声音)就好像快要死了。

对于现在的加菲尔来说,那个身影是比刀还要可怕的事物。

「莉娅拉,为什么……」

「因为你急急忙忙地就追出去了,就想着一定能留住他们。我也是,让你们空手回去很不好意思,所以……」

(对于)对妻子的出现感到震惊的伽勒克,莉娅拉眨了眨眼然后从他旁边经过。

然后她,对愕然、僵直的加菲尔伸出了手,

「这个、是我做的点心索瓦丽椰(法语ソワリエ)。虽然不是什么很贵重的礼物,(但是我)对它的味道还是有自信的,(请)拿去吧。拜托了。」

「……呃-」

没有恶意的,笑容。

加菲尔就这样倔强着,什么话都不说。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摆出看到了令人心酸的场景(东西)似的伽勒克。

阻止加菲尔和莉娅拉的对话这种事情,谁都做不到的。如果明白这种气氛的话,当然(谁都会知道做不到)。

所以,

「哦ー! 是点心耶,好开心喔ー! 太好了,跟大小姐炫耀一下吧ー!」

将莉娅拉给的点心袋子从一旁卷走,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的蜜蜜,不看气氛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伽勒克神色哑然,加菲尔也是说不出话来。不过,只有莉娅拉对蜜蜜的反应很开心似的笑了,

「你能这样我真高兴。那个,向那个叫大小姐的人也替我问个好喔。」

「好,我知道了ー! zhidao……知道了ー!」(注:此处为蜜蜜咬字不准)

用没有和加菲尔牵着的手,也就是那只肿青了的手敬礼后,蜜蜜就把装着点心的袋子塞进怀里,粗暴地锤了加菲尔的后背。

不由得让人咳嗽的威力让他挪步转身,蜜蜜笑了。

「那么,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呢ー! Gorgeous・Tiger和Gorgeous・蜜蜜就这样就这样再会了ー!」

「嗯,路上小心。Gorgeous先生也是,注意不到掉到水路了。」

蜜蜜拉着加菲尔的手,莉娅拉小小的手在背后挥动着。

微笑着的蜜蜜回头嗡嗡(ぶんぶん,注:拟声词,类似挥舞手臂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地挥手,莉娅拉更是有精神地挥动手臂。在那种引人微笑的告别中,只有两个男人用痛苦的表情在看着(她们)。

「――――」

就这样,加菲尔被蜜蜜牵着手继续在水道边行走。

蜜蜜和加菲尔什么都没说,直到身后的莉娅拉他们看不见为止,一直一直走着。在那之后,

「喂,小不点……」

「――走―喽!」

「――!?」

本来是想叫住蜜蜜的加菲尔,但由于她突然的行动而被打断了。

蜜蜜就这样握着加菲尔的手,轻快地飞跃到正侧边的建筑物侧壁上。那是三层楼的石造建筑物,以边缘为立足点,蜜蜜向高处前进。

被拉着的加菲尔,当然除了迈出同样的步伐追上去之外别无他法。然后两个人跳了两三下,就到了建筑物的顶端。

「嗯ー嗯! 感觉真好ー!」

「好你个头。刚刚的是什么鬼……」

对于沐浴着清风大喊舒服的蜜蜜,加菲尔为了确定刚刚的举动从背后绕过去。但是,却看到了笑容消失了的蜜蜜,(正)凝视着自己。

圆圆的眼瞳中照应出自己,加菲尔不知道为什么体会到心情恶劣的感觉。

对于一言不发的加菲尔,蜜蜜的表情突然崩溃了,

「加菲,你想要哭了?」

「啊,哈? 你在说毛啊,我怎么可能哭啊。」

「加菲很强我知道的,但是不用逞强也没有关系喔。莉娅拉,是加菲的妈妈对吧ー?」

「――っ」

蜜蜜意想不到的话,让加菲尔屏住呼吸。

准确地抓住话题的流向,如果知道加菲尔的事情(过去)的话,那是当然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不会错的。但是,蜜蜜她对于加菲尔家庭的事,完全不知道。说起来还是个完全看不出来(她)察觉能力很好的女孩。

那样的她,直截了当地捅破事实,但加菲尔却动摇(犹豫)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加菲和莉娅拉的气味,超级ー像的。莉娅拉的两个小孩,和加菲的味道也有点像ー。所以,就想着会不会是ー这样」

不是根据理性之类的东西,而是拥有小孩天生的想法,(所以才有了)看穿真相的蜜蜜。

(如果蜜蜜)只是凭(加菲尔)说出来的话(推断),应该可以隐瞒过去,(但是)被指出来的部分没有任何能够改正的话,加菲尔也没法反驳。

软塌塌地当场坍塌下来(注:可能指瘫坐下),加菲尔发愣地仰望着星空。

星星也好月亮也好,跟刚才一样没有变化地俯视着自己。

「で、见到了吗? 莉娅拉、是加ー菲的妈妈?」

「……不知道。那个人,是本大爷的母亲吗?」

蜜蜜的话,让加菲尔用手捂住了脸。

不清楚。真的,那是加菲尔现在的真心话。

莉娅拉,就是莉西亚这点不会错的。

只是,就像伽勒克所说的那样,就像莉娅拉至今为止的表现那样,莉娅拉完全忘却了自己就是莉西亚的事。

忘记一切,莉娅拉将莉西亚的时间折叠起来,(以新的身份)养育孩子、幸福地生活着。

「啊,这样想的话,那两个人不就成为了本大爷的弟弟妹妹什么的吗?」

虽然没有也转动脑子,非同父兄弟的话就像自己和法兰黛莉卡的关系一样。也就是说、那对姐弟就自己来说是比自己小的可爱的(弟妹)。是对于最小(指和法兰黛莉卡的关系)的加菲尔来说,一直渴望(拥有)的弟弟妹妹。

――那样的关系,(如果能)除去那些谁也不期待的事情的话(该多好啊)。

「本大爷,就算是自报家门也改变不了什么……」

莉娅拉,将莉西亚的时间忘却了。

就算加菲尔把知道的事情全部都摊明地说出来,她作为莉娅拉生活的十五年不会改变,本应该作为莉西亚生活的十五年失去了,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只会使得莉娅拉会背负不必要的十五年的罪恶感,和品尝莉西雅这一人物的丧失感。伽勒克也只能亲眼看着妻子消沉,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们连理解母亲的痛苦都做不到。

一切,都只是加菲尔的自我满足罢了。

就算在这里让莉娅拉接受自己是莉西雅,以此就能得到什么事物的感觉的,只有加菲尔而已。

法兰黛莉卡也好琉兹也好,都不知莉西雅以这种形式存活着。加菲尔不说的话,今后那两人一定也是一直不知道吧。

莉娅雅一家也是,加菲尔不说的话过去什么的根本不会知道(注:也包含不在意的意思)。那段幸福的时间不会流失,(而是)一直保留着。

加菲尔将一切藏在心里了,放弃赌博的事情,能够真心放手的话,只要这样一切都能顺利解决了。

「为什么,本大爷会……」

(连)丢下这些的觉悟,忘记一切的决定,全都藏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吗。

老虎你去哪里了。指明给我看吧,(哪里才是)正确的道路。

只让自己背负一切、承担一切、即使这样也能站起来的强大。

告诉我啊,老虎,老虎。真正的虎啊,(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最强的存在。

「――――」

抱着头,把满溢的东西全部咬死,悲叹在脑袋里来回搅拌,把一切混合在一起,然后全部丢掉,然后加菲尔发觉到了。

「好了ー乖……」

自己的头被抱在小小的胸怀,头被温柔地摸着。

「――――」

对于(瘫)坐下来的加菲尔,蜜蜜从背后紧紧抱住。

把下巴依靠在(他的)头上,小小的手掌温柔地

抚摸着加菲尔的头。在那温柔的触感中,在头脑里来回搅动的疼痛渐渐感到缓和,

「干嘛,打算干什么啊,这是……」

「嗯ー,我就想着加菲是不是想哭啊。但是你看,男孩子好像只有在特定的地方才能哭ー真麻烦ー! 虽然忘了在哪里来着,大小姐说过的ー!」

好像给出了答案,其实没有。

为了不让内心颤抖,为了不让声音哆嗦,加菲尔慎重地选择话语。

就这样,抱着这样的加菲尔,蜜蜜」嘿啦「(注:拟声词)地笑了,

「嗯,虽然忘记是哪里了ー,大概是女人的胸口的感觉? 好像是这样? 对了! (在)迷恋的女人的胸口,男人哭也没关系ー!」

「……谁、会迷上像你这样的小不点啊。」

加菲尔所思念的人,(是那个)从来都没有往这边回首,想要被温柔对待的时候完全不温柔,在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却偏偏突然温柔起来,然后再用几倍的拳头(将付出的温柔)取回来的,难对付的女人。

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重叠。

但是,对于加菲尔的回答蜜蜜依然是面带微笑,

「嗯ー,没关系喔ー! 加菲没有迷上,蜜蜜已经迷上了! 你看ー,迷上了加菲的女人! 蜜蜜! 那个胸膛! 所以你哭也没关系喔ー!」

「――ぁ(啊)」

像个笨蛋一样的意见(想法)。

这是什么。语言游戏吗。小孩子的借口吗。除了强词夺理以外什么都不是。

明明什么都没有,别开玩笑了。

老虎啊、老虎啊,你去哪里了。

现在马上,回到我的心中。提高你那凶猛的低沉的吼声,敲打这蜷缩的脊梁,用力的把我拉醒过来,在这份感情面前做点什么吧。

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就来不及了。

「妈妈……」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哭诉什么的,软弱的声音什么,不想要发出那种声音。

自己是老虎,是老虎啊。最强、最厉害的、比任何人都要坚固的最强之盾。

但是,

「母さんっ(妈妈)……かあさんッ(妈妈)……があざんッ(妈妈)……!!」

「乖乖」

「为什么啊ォ! 为什么把我忘了ォ!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见到你ォ! 连叫你一声(妈妈)……都不、不、不可以吗……!」

「没事的ー。加菲,乖孩子乖孩子ー!」

「妈妈(があざぁん)……妈(かあ)、妈(じゃん)……妈妈」

老虎啊、老虎啊,你去哪里了。

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像什么。星星、月亮、天空,告诉我啊。

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像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咆哮着老虎的话,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像什么―